序卷第六章：今有郑括，比赵括多一点的本事，就是知道赵括错在哪里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当代科技大拿吕氏集团的意识旅游项目实测已经启动，只是不幸发生了意外。
总共传送出去六个参测对象的意识系统，然后真正到达预定目标时空的只有四个。
还有两个生死不见，已然失踪。
按照设计，六个之中只要缺少一个。
那么即便正常到达的，也就不能再返回后世了。
绝望之下，只能自救。
成功抵达的四个意识系统，决定继续寄生在古代的宿主身上。
利用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乃至能力，争取尽快找到两位失踪者……
而这四个宿主的身份，在历史上也算显赫。
一个是篡位成功的开国皇帝，一个是新皇帝的大内总管。
还有两个是父女，父亲高德大道，自成一派。
女儿则喜欢独来独往，也早在江湖上闯下万儿……
明的身份虽然差异悬殊，但是他们的目的还是高度一致。
寻找失踪者，找回必不可少的两只项圈。争取早日返回后世！
只可惜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成效……
话说这批穿越之魂抵达南国大嘉的几年之后……
都城建康，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
“驸马都尉大人到！驸马都尉大人到！”
一声声长唤，兀地划过夜空。
仿佛硬要把刚刚闭合的如幕夜色，重新撕开。
要说声音也不算太响，但是传得很远。
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一个激凛。
也把藏身在屋顶上的两个裹着夜行衣的人惊了一下，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
随后又把身子往暗处缩了缩，不敢出一点声音。
睁大眼睛，盯紧下面。
随着那声长唤，沿着中轴廊道，一盏盏灯火鱼贯亮起，一道道大门应声拉开。
一个个卫士都挺直了腰板，一个个太监都缩紧了脖子，一个个宫女都避之唯恐不及……
随着最深处的两扇大门启声落地，偌大的宫苑又重归于死一般的静寂……
过了片刻，一阵轻微的笃笃声方从最尽头的房里响起。
紧接着他们看到一团逆光映衬下的黑色剪影，在飘然起伏。
宛如一只弓着身子的小仓鼠，悠然地沿着廊脊在漫步。
只有在光亮处，才看得清那是一朵高耸的云髻。
经过廊道的门洞，依稀还能看到翩翩长衫。
虽然看不清脸庞与身形，峻艳之感却已逼人而来……
“公主？”
年轻一点的夜行人用唇语问，他还是第一次来公主府。
“尚宫！”
年长一点的夜行人先摇摇头，然后也用口型回答。
“古？！”
夜行人早有耳闻，况且受命出发前，上司还曾特别提点。
公主身边有一位古姓女官，出身名门。
自有独家秘传功夫，须得加倍提防。
年轻的没用唇语，先是瞥了一眼，然后在年长的背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古字。
年长的也没直接回应，只是慢慢地点着头。
古尚宫的长衫该是浅色，掠过光亮之处，微微显出倩好的身影。
婀娜而不失挺拔，把两个夜行人看得眼都直了。
随着她越来越近，他们连呼吸也都屏住了……
整个府邸共有九进，每进都有一个门厅。
关联着周边的偏厢，中轴的廊道一直通到大门口照墙根方才分叉。
两个夜行人的视线一刻也不离，即便人家是在门厅之中穿行。
他们的视线也随着笃笃之声，一点一点越过门厅的屋脊。
如此一间一间，一进一进，整座府邸很快也都落入了他们的眼底……
大嘉一朝开国已有几年，都城依旧沿袭前朝设施。
只是该翻新的翻新，旧宅基本都换了新人……
建康有个胜地叫紫金山，靠近紫金山有一个地方叫潮沟。
这里住着不少达官贵人，其中最显要的便是三个嫡公主的府第。
其中尤以大公主府最为庞大，这两个夜行人现在探究的就是大公主府……
建康依山傍水，形胜号称虎踞龙盘。
其实不仅有名山名城，还有名水不少。
最为热闹的大致有三条：秦淮河，青溪，还有眼前的这条潮沟。
因为两岸居民身份的千差万别，河畔的景色也就各有不同。
覃淮河的两岸尽是青楼书寓，手艺匠作。
还有大小商贾，风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青溪与潮沟两水，王公贵族比邻之地。
白墙黑瓦，红柱绿脊，老树古藤，遮亭蔽檐。
府邸相间，巷道通幽，流水门前，飞樯屋后。
繁华中不失雅适，富丽下毫无窘迫……
潮沟景色更胜一筹，当然也跟当朝几个公主的府邸都在此地有关。
画桥深处，垂柳堤头。
正是此间最大的一处宫苑，当今的嫡大公主去年在此成婚。
此时天色已黑，浓浓如一切都沉浸在墨汁中。
若非各宅各所各进各造前面，都吊着气死风灯。
并借着粼粼河水泛上不少光来，还真给人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趁黑，两个顶上君子方能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隐住身形。
其实这两位顶上君子也是大有来头，当朝宫中内侍省内侍。
年长一点的人称八公公，年轻一点的叫做小伦子。
大内宦官，也跟宫外臣工一样。
分门别类，各司其职。
其中内侍省，专责近身伺候天子。
只是开国以来，本朝就有个不见明文的规矩。
内侍都得习武，以期成为天子的贴身护卫。
据说大内高手一说即由此起，不知真假……
渐渐地，这些高手，不但成了皇帝的贴身侍卫。
还经常被派出去执行一些个特殊任务，譬如眼下这种秘密探查。
需要调查，却又不能通过正规公开的渠道实施。
这就是说，本朝内侍省还兼负着后世有明一朝东厂西厂的职责……
这明朝在后，本朝在先。
两者的年代，还差着老鼻子。
怎么那会儿的政治发明，会提前千把年在今朝出现呢？
这当然要提到两个人了，扈莱和郑艾。
或者干脆倒过来：郑艾和扈莱。
当今的大嘉君主肖炎，早在登基之前就被别个意识系统所寄生。
这个名叫郑艾的魂魄，来自几差两千年的后世。
而另一个名叫扈莱的魂魄，则完全控制了肖炎的贴身太监汪溥……
一个开国皇帝，一个大内总管。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原封不动，实际上国家权柄早就被人僭占。
好在两位并没改朝换代的企图，只是一时权宜而已。
本是为了一次科学实验而来，只是中途出了变数。
失踪了两位同事，再也无法返回。
于是他们就想利用宿主的身份，以利于尽快地找到失踪者。
故而对于朝政国计，从一开始就是应付多于筹谋，即景代替规划……
问题是好几年过去了，两位失踪者还是杳无音信。
他们就只好将内侍省，仿照后明的东厂西厂进行改造。
本来专管侍奉皇帝起居的太监部门，愣是变成了一个特务机构。
现成的权力，一切为了他们能够全身而退。
道德伦理啥的，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朝野还算认可，权当是一个有利于上通下达的举措。
当今皇上，一代明君。
制度引领，革故鼎新。
励精图治，锐意进取。
改革后的内侍省，一开始就不停地派人潜往全国各地甚至域外。
主要目的，查找一切跟失踪者有关的线索。
可惜的是，功夫总负有心人。
几个年头过去，终究没能达到目的。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
这皇宫还挺黏人，就想走也走不脱啦……
然而所谓做一天和尚，得撞一天钟。
这坐在皇位上敷衍个一年半载，还算勉强可以。
时间一长，不可能老是敷衍了事。
哪怕点个卯，应个差，总得像一回事吧？
可是他们哪来这样的思想准备，不纯粹是抓瞎吗？
就像他们所来的那个时代，再倒数几百年。
有个大国选出来的总统，是个白丁。
登基后闹时疫，没辙了只能号召百姓喝消毒水救急……
郑艾和扈莱别说料理朝政，就是长期羁留的准备也没有。
更不可能像后世的穿越小说一样，随便眉头一皱。
胡诌几个高招，立马就成一代英主。
把个古国治理得比后世现代国家还强百倍，让人连跪都来不及……
好在一下就是开国皇帝，新朝新风。
七年之痒尚未显现，也算歪打正着混过了几年。
然而时间真的就是过隙白驹，越是想抓越是流失得快。
新朝新风，新鲜劲儿很快过去。
沉渣泛起，所谓的历史周期律又开始粉墨登场……
说到历史，他们两个也许都能头头是道。
尤其郑艾本身就是一个文化专家，搞的就是世界各国比较文化。
文化和历史，本身就是一件夹袄的里外两面。
文化专家，首先得是一个历史专家。
评头论足，得心应手。
可真让自己实操，才发现自己的化名还得再换一回。
古有赵括，也就那么一点纸上谈兵的本事。
今有郑括，比赵括多一点的本事就是知道赵括错在哪里……
其实扈莱－吕斯克，又何尝不是如此？
寄生在汪溥的体内，实际上这个王国的日常就他俩才是真正的核心。
一个当今天子，一个大内总管。
在位序上，他还得挡在皇帝的前头。
这是当朝，不是后世。
纵然在他名下，有一个庞大的吓人的科技商业集团。
论实力，论体量，也许一点也不比这个王国差。
可是后世分工明确，一切细化，应有尽有。
集团管理自有专业的白领负责，各个部门都有对口的聘任。
即便最终决策，也得先有智库专门为他筹划考较。
对了，还有无处不在的数据库和智能机……
可在这里，天上地下，事无巨细。
朝野内外，黎民百姓，都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商量。
不错，他们不缺知识，可是实操呢？
没辙，只好更加依赖内侍省了。
想到特务治国，郑艾本来也是不屑一顾。
现在亲身体验多了，也就越来越心安理得了。
她本是一个海归，青春时代，全在国外游历了。
现在回想起来，又有哪个国家不是特务治国？
中情局，国安局，联调局……
不管鼎盛，还是衰落，美国人不也就这么些个招吗？
真如现实中有很多种臭豆腐，闻起来很臭，吃起来很香。
于是内侍省，不再是简单地寻找失踪者的线索了……
大嘉的内外，天下的一切，都需要他们去关心。
从皇亲国戚，到乡贤宿耆。
从王公贵族，到黎民百姓。
全都可以成为他们关心乃至监察的对象，不敢有漏。
哪怕只是风吹草动，更不用说山崩地裂……
今天让八公公带着小伦子，潜入大公主府。
就是大内总管，汪溥－扈莱亲自下的指令。
至于这个嫡大公主肖玉姚，本以任性刁蛮出名。
近传更加胡作非为，谤议已经累及朝廷。
只是原来郑艾无心当这个皇帝，也就随着她去了。
既然越闹越欢，那想不管也不成了……
几乎整个大嘉国的人都知道，嫡大公主肖玉姚幼年曾被匪人掳走。
幸遇高德大道获救，寄养在玄真女冠门下。
直到当今天子开国登基之后，才被寻回。
也许就是这等不幸，造成了她乖张悖逆的个性……
公主行事好走极端，喜欢恶作剧。
无论是王公，还是大臣。
尤其对宗人显贵乃至皇亲国戚，都喜欢百般虐弄。
特别是大庭广众，甚至对父皇也常常大不敬。
可对江湖中人却是救苦济穷，扶危助难。
小小年纪，居然博得了女中孟尝的名头。
成婚建府之后，更有江湖人士来投。
一时门下云集，盛嚣尘上。
门客多了，也就难免鱼龙混杂。
鸡鸣狗盗不绝，贩夫走卒盈门。
集散进出，俨然成了都城的最大乱源。
虽说还没发生直接的烧杀抢掠，但也到了官民纷纷回避的程度。
朝野上下，诽议渐著。
公主府本不在御史的察劾范围之内，可他们也在商议联名上表了……
据说还是公主府内的首席女官怕不好收场，才劝公主主动上表。
申由陈情，自请罪处。
寄生于当今皇上肖炎体内的郑艾，自然知道公主喜欢胡闹的原委。
只是不便公之于众，设法转圜求全。
最后以其自幼无恃，屡遭被难。
错失教养，虽然失而复得，心性也是难免乖张等等情由。
屡屡宣示，安抚众人。
而自己对她则显得愈发怜爱，明许加护……
在她上表之后，还特地把她的封养档次也提到最高等级。
即准，增加亲信名额四十人。
并二卫、两营、杂役名额二百人。
另外防阁、白直、左右、职局名额再一百人。
还有每年供给米粮一万斛，布绢五千匹。
药品诸类二百四十万银，食膳补贴诸类每月二十万银。
……等等，各项恩典比起出嫁之时统统翻倍……
当时就有人质疑，这究竟算加罪严罚，还是在论功重赏？
居于当朝权力巅峰的两位寄生自有苦衷，也就只好装聋作哑了。
这样下来，公主总算收敛了一点。
涤瑕荡秽，择优收编，清理门户，统一规范。
差不多经营了一个多月的工夫，不再有人告状。
渐渐地，俨然已经形成了一派高门大第的宏正气象……
要说大公主一下子改邪归正，谁也不会信的。
就怕她再出花样，于公于私，于古于今，汪溥不得不防。
正好最近有个关于她的传闻，又到了汪溥的耳朵里。
如果情况属实，那又将会大扫朝廷的颜面……
内侍省，本归汪溥直接指挥。
想先派人把事情落实了，再跟皇上商量对策。
八公公和小伦子，都算内侍省的顶尖高手。
尤以身法见胜，所以这趟潜入使命也就当仁不让了。
汪溥并没有说究竟要查什么，只让他们把看到的一切都带回来。
唯一的提示：今天该是驸马被召之期。
跟驸马有关的一切，尽量都不要漏过了……
要说这两位大内密探究竟有没发现什么，还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