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十一章:如果真是这个贼秃作遢了听松小筑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赵瑜既觅得一本好书,又邂逅一个美女。
无比亢奋,难以平抑。
由着性子,直奔后山。
不料到了山上,又突然冒出个大和尚。
口中念念有词,居然还正契合了赵瑜此时此刻的心景……
只是赵路十分警惕,觉得这是在可疑之地。
并在可疑之时,来了一个可疑之人……
却说这边赵瑜和赵路,两人在打量和尚。
那边和尚,也在端详他们。
尤其赵瑜,和尚一看。
心中不由暗暗赞叹,称道造物的能为。
一位少年,舞夕光景。
几分俊雅,几分聪颖。
却还想装出几分老成,则是更显稚气未尽。
非要挑个毛病,那就是略微显得柔美了点。
一看,就是那种只读书不修武的样子货……
至于那位童仆,处处显出一个精字。
精瘦,精灵,楞充小大人……
“那我就要放狗了……”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就有点不讲理了。你说贫僧都上来了,不就想借个道……”
“你到底走也不走?”
尽管对方的语气不无委屈,可赵路绝对不想通融。
这和尚越看,越不是好东西。
肥头大耳,油光闪亮。
贼忒嬉嬉,标准贼秃样貌。
“不得放肆,赵路……”
正在僵持,赵瑜突然拦了上来。
先前,他一直愣愣望着他们两个。
目光凝滞,仿佛得了魔怔一般。
也是没辙,谁叫人家吟诵的那些直挠自己的痒痒肉呢……
这会儿,只见他先摆手让赵路带着狗退后。
又冲大和尚,深深地作了一揖:
“还望大师见谅,小童多有得罪……”
“阿弥陀佛,这便是主仆的分野了,贫僧这厢有礼,再次见过公子……”
那和尚微微一笑,施了一礼。
之后又摆了摆手,似乎并不介意。
“公子且慢,请容贫僧先问公子,公子你是不是早就允许贫僧借道?”
赵瑜连忙歉然一笑,连声说。
“还请大师包容些则个,小童只是年幼无知……”
“阿弥陀佛,怎样?小施主,你跟你公子是不是已经高下立分了?”
“……”
赵路看到赵瑜对人,特别恭敬。
虽然不知道啥缘故,但也不敢再强横了。
“原来你早就认识我家少爷,你大和尚不地道,是不是只会欺负我?”
“阿弥陀佛,真是冤枉,其实小施主,贵公子贫僧都是第一次才认识……”
大和尚说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又宣了一声佛号,接着说: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贴切地说,贫僧见你们已是第二次,只是现在终于认识了……”
赵瑜听了,自是惊讶:
“敢问大师,咱们真的见过?”
大和尚又呵呵笑了,说:
“该说我是见过公子了,只是公子当时目中视天下如无物……”
赵瑜听着蹊跷,只觉得这个和尚很是滑稽。
不过面善言和,应该也好相与。
“让大师见笑……”
“阿弥陀佛,公子健忘,今日上午,水田斗牛……”
看到对方一脸坏笑,赵瑜自然脸就红了。
赵瑜满脑袋本都是上午的场景,一提水田那还得了……
不免又是一头汗,讷讷地说:
“原来大师也在……”
“哼!胡说,我怎么就没见你?”
赵路但怕妖僧讹诈,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阿弥陀佛,一摞海碗,临空飞跃,一个小子,一群疯牛,小施主,贫僧可曾漏掉了啥?”
“只怕你也是听人吹牛……”
纵然和尚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差不差。
可赵路兀自不服,还在犟着脖子。
“那你依旧打着这把纸伞,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就是不敢催促公子回头……”
“你?!”
赵路忽然有点害怕了,后脖子直冒凉气。
“恐怕这牛太小,就没人会吹了吧?”
和尚又冲他夹夹眼皮,做个鬼脸。
“你?”
赵路越来越紧张,急忙退到狗堆之中,骈指直指:
“你你不是人……”
“阿弥陀佛……”
“赵路,放肆!”
赵瑜有点恼了,他早已觉得这个和尚不俗。
再说刚才吟哦的那段诗赋,直入自己的脾胃。
要真的不是人,那也必定位列仙班。
只可惜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己不敢妄测而已……
“还请大师见谅,童子幼小,不明事理,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阿弥陀佛,公子言重了。贫僧不过也是觅些童趣,聊以开怀而已。”
“多谢大师宏量,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莫非大师不算称呼?”
“嘿嘿,告罪……”
没想到对方机锋如此,赵瑜只好笑了:
“敢问大师从哪儿来?”
“阿弥陀佛,还请公子莫怪贫僧打偈,实在情非得已,只能说从该来的地方来……”
“大师不必介怀,既然如此说了,那么大师也要去该去的地方喽?”
“那倒不是,今晚准备就在贵地山下听松小筑再叨扰一晚……”
赵路一听,果然又忍不住了:
“原来正是你?!”
原来赵瑜每日清早都要散步,赵路自然跟着。
散步的地域,也总在后山宗祠里。
赵氏宗祠,实际上已经占据了整个后山的南面。
而两侧的西面和东面虽然没有开建,却也早已种满了松柏。
松柏之间,还是罗汉竹之类的灌木竹丛。
等于形成了两面绿色藩篱,一般人根本甭想踏足。
这也就是适才大和尚从九茅峰来,只能过这赵氏后山。
要想下山,要么原路退回。
要么就从赵氏宗祠之内借道,别无他途。
或许特别熟悉此地的人,还能找到蹊径。
然而一般过路客,就不会冒那种险……
只是未经主人允许,擅闯宗祠。
被人打死,官府也不会管。
故而刚才赵路拦人家,也并非简简单单地欺负外乡人……
赵氏宗祠一开始,并没占了整个后山。
起初只是山脚,一片墓地。
自那个刘宋王朝的开国功臣讨封起,占了十来亩坡地。
后来风水先生勘定,这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处。
恰好那位高祖功成名就之时,于是大兴土木。
整个龙山梢,都被圈占了下来……
鼎盛时期,规模相当宏大。
真是所谓一塔二幢三占木,四桥五园六座亭。
七楼八阁九龙头,十只名泉二十池。
胜景小品不胜枚举,前头还建了十数个大院并排的整片别业……
只可惜现在的别业,除了赵无求一户,全都改姓。
至于宗祠里面的这些遗迹都在,只是不少失于检修。
大多凋敝不堪,留守的赵无求也只能略加维持而已。
地界仍在,规模仍在。
现在,除了摆放祖宗神龛的宗祠正堂。
就剩依山而建的四个偏院,还算像回事……
听松,扶竹,品兰,锄菊,都称小筑。
其中扶竹已是本地的乡学所在,勉强维持。
品兰里有抚琴听曲的戏台,现在已经坍塌。
但是房子,还能勉强住人。
时常用来留宿远道而来,参加祭祀的族亲。
锄菊,原是花房苗圃。
此时杂草稗子与奇花异卉共生,遮天蔽地。
若不打理,都快走不进去人了。
听松小筑,原来还曾办有文社。
当今天子创世之前,也是一个少年天才。
曾来此处,以文会友……
此一时,彼一时。
曾经筑巢引凤的曾祖,已被引来之凤斩于阵前。
只怕早已忘了此地,一伙是怕触景伤感。
赵家倒是经常打扫,还冀别人偶然怀旧……
赵瑜本想借此读书,喜欢它的幽静雅寂。
只是老爹赵无求不准,说是年久失修。
已然腐朽,早跟荒山野地分别不大。
再说时有传言,影射赵氏祖先大多结局不好。
怨怼颇多,故而戾气太旺。
不论白天晚上,常有怪异发生。
故而乡塾先生,也不敢住在扶竹院里。
宁可每日早出晚归,车马劳顿……
四个偏院,平素都是赵瑜散步之地。
每次都有赵路以及奶妈跟着,倒也太平。
因他特别属意听松小筑,到得最多。
要见到不顺当,也会嘱咐仆人稍加收拾。
今早过来,赵路就发现听松小筑的明堂里蚂蚁聚堆。
细一看,竟是在拱不少骨头。
细细的,短短的,弯弯的。
不是鸡,就是鸭。
非吐即扔,到处都是……
奶妈回去,告诉了赵瑜的生母米氏。
米氏则让管家查查,毕竟自己的儿子几乎天天去。
不问个究竟,哪能放心。
而管家赵贵,也查不到什么。
只能把儿子赵路叫去,盘问了一遍,又关照了一顿。
无非也是多留点心,让二少爷少去点为妙……
所以那和尚一说要去听松小筑歇脚,赵路还能不炸?
如果真是这贼秃作遢了听松小筑,哪还能轻易饶了他?
告他个私入禁地,只怕还是便宜了他。
老爷可是本地的长官,还不得好好拿捏?
只是更让赵路担心的,还是少爷。
太过文弱了,心地又太善良。
危险就在眼前,居然一无知觉。
好像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
另外一个关键,若真对付这和尚。
即便少爷,也跟自己一般同仇敌忾。
就凭他们两个,恐怕也难以拿得住人家……
这如何是好?又该怎么办?
这会儿,赵路就愁少爷的扇子不在自己的手里。
浑身的燥汗,登时像从河里刚刚把自己捞出来?
实在没办法,赵路只能拼命握紧手中的油纸伞了……
至于这和尚,不知为啥要在人家的祠堂里歇脚?
欲知情由乃至后事,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