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身世(054):赵瑜
晒台农夫本尊2025-01-15 17:163,930

  卷一第五十四章:不就裤子裆里那点事吗?

  

  书接上回,前面讲到:

  覃府的小牛倌,昨夜逃跑了。

  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龙山梢。

  赵贵回来,学说给老东家听。

  赵无求却还有一点,不太以为然……

  

  赵贵又说木子,其实不是人。

  这才让赵老爷,感觉到一点诧异。

  

  “不是人?!”

  赵无求还是觉得,自己的管家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大概好久没有机会,邀功讨赏了。

  逮着住个事儿,就想夸大一番。

  “不就裤子裆里那一点儿事吗?不是说自古少年多荒唐……”

  

  前日,也是听赵贵说的。

  那小牛倌,想去吃小姐的豆腐。

  结果,就用大铁链给锁了。

  据说那小姐,为了替自个儿出气。

  亲自吩咐的管家,竟然还要当天就办……

  

  既然被锁了,谁能受得了?

  那逃跑,就该是人之常情。

  大凡不到山穷水尽,一般都不会乖乖低头……

  

  “老爷,小的不是那一个意思!”

  赵贵一脸神秘,故意凑近一点。

  “他不是人,不是跟咱们一样的人,最多只可能是野人……”

  

  “野人?!你是想逗我?”

  赵无求,乜斜着眼睛。

  盯住赵贵,还怕他故弄玄虚。

  都说震泽湖里,有水怪。

  也有的说,湖心芦苇里有野人。

  那不过是,他爷爷那一辈的传说……

  

  “哪敢?老爷!就借小的几个胆……”

  赵贵凑过去,想先扶老爷躺舒坦。

  却叫赵无求,一把甩开了。

  他只好自己,拉过一把小竹凳。

  紧挨着老爷,轻轻坐下。

  看样子,是准备小声说话了。

  这下倒把躲在书房里偷听的那一位,急坏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就在他家的田头身上用了点小功夫。刚才他悄悄地告诉我,那个小子浑身的汗毛又浓又密,前两天不是被咱家大黑牛戳伤了吗?覃家老太太给他疗伤也亲眼看到了。原来只以为是身上脏的缘故,一清一洗就算原形毕露了……”

  

  “毛多?毛多又算什么?你看只要像个男人哪个毛少了?”

  

  “不不,老董说的课不是一般的多。老爷,关键还有他的身体姿势……”

  

  “姿势?”

  赵无求,还是将信将疑。

  毕竟野人一说,也实在太玄乎了……

  

  “对!走路老是佝偻,从不直腰,开始还以为是病,现在越看越像猴子啥的……”

  

  “猴子?你是说四脚着地?就没个人样?”

  赵无求笑道,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这种人打娘胎里出来就从没吃饱过,有一顿,没一顿,甚至就是一生下来腿脚就不灵,才被自己的爷娘扔了,莫非你还指望着他也能像瑜儿……他们一样的神气活现?”

  本来他想,连着说瑾儿瑜儿。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就突然改了口。

  赵瑾现在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念及此,自己的神情也就不争气地黯然了许多……

  

  “老爷,小的不是这意思……”

  赵贵又何尝不知道,老爷的心病。

  两个儿子,都是前程莫测。

  大的天生不争气,也就算了。

  小的倒能争气,却也受累家世……

  

  “老夫还不是怕你们见着风就是雨吗……”

  赵无求,不甘于人前示弱。

  尤其在,自家的下人面前。

  他特别在乎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形象。

  但又好比人的身上,不能有伤口。

  否则稍微一动,都会牵着疼……

  

  而传到他手里的赵家,正是遍体鳞伤。

  随便想想,都会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藉此缓缓地平复,自己乱窜的心气……

  

  赵贵他焉能不懂?赶紧顺了一句:

  “小的一直不忘老爷的教诲……”

  他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更加畏葸。

  那是老爷的逆鳞,绝对不敢触碰……

  

  “覃家的田头老董还说,那货根本就不知廉耻,一点也不懂人伦,那小夯货肿得就跟小孩的手臂一样粗,照样在人前没事的一样……”

  另一方面,赵贵他还想把话连贯下去。

  小心翼翼地,引到自己希望的方向上来……

  

  “自小就没管束呗……”

  赵无求,还是不肯置信。

  依旧照着自己的方式,不紧不慢地质疑……

  

  要说西头滚地龙里,这样的孩子多着呢。

  江北逃难过来的人,都聚在那里。

  别说自己的老爹,就连赵瑜也都清楚这一点。

  同样也是有点,不以为然……

  

  “老董说他根本就没人的天性……”

  赵贵越说,越像辩解。

  自己都不由得,苦笑起来……

  

  “食色性矣,人之大欲……”

  听到老爹,这般回对。

  赵瑜禁不住,暗暗喝了声彩。

  看来他老人家,这些年没有白听自己念书。

  掉起书袋来,简直也是不遑多让。

  

  “不管啥人,饶你老娘们,还是黄毛丫头,这不还想找大小姐……”

  

  “就这些?!”

  赵无求望着管家,急扯白脸的样子。

  一边讥笑,一边还是表示存疑。

  “难道那个当家老太太光凭这一些就能断定了?这也太玄乎了吧?”

  

  “关键是他逃跑的时候,还顺走了一根很重的大铁链条……”

  

  “大铁链条?就是拴狗的狗带子?”

  

  “正是!”

  

  “也许是好玩呗,一个顽劣少年……”

  

  “那铁链分量可是不轻……”

  

  “你不是说过了吗?一条狗带子能有多重?”

  赵无求,自恃是个练家子。

  对重量的感觉,不同于寻常。

  

  “三钧!”

  

  “三钧?官称?”

  

  “对不住,老爷,老董也没说官称还是私称,只是身负三钧翻墙走壁……”

  

  “少年也有神力,不足为奇……”

  遥想少年时代,朝气蓬勃。

  他赵无求,也是一身蛮力使不完……

  

  “说个话也怪腔怪调,覃家的人都在想他肯定是个野人……”

  

  “野人?!”

  赵无求,不禁笑道。

  自然又想起了,有关震泽的一些传说:

  “莫非还湖怪呢?记得当年还是老夫的爷爷,不!应该是太爷爷给我讲的故事……”

  

  “老董没提湖怪,只说像野人,老董说看上去更像耍宝的大马猴……”

  

  “要说野人,我倒读过。”

  赵无求,正待接口。

  突然有人,插嘴进来。

  主仆两人,不觉得一惊……

  

  拧身扭头一看,当然是二公子赵瑜现身了。

  只见他,离开书房窗口。

  绕道中门,快步出来。

  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山海经传》有曰:枭阳者,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

  

  原来赵贵,说话的腔调。

  特别喜欢,高低起落。

  尤其是,故作神秘之时。

  不仅表情十分做作,动作也很夸张。

  声音里的变化,更是相差极大。

  有时低得,根本别想听清。

  赵瑜没法,便就想找个由头凑近一点。

  一听野人,更是来了兴趣。

  读过的文字,自然而然泛了上来……

  

  “对对对,他还喜欢笑,尤其是看到女人,老爷,还是二公子有学问……”

  其实,赵瑜掉书袋。

  赵贵,也听不太懂。

  只是最后两个笑字,多少启发了他。

  “据说不管老的少的,只要是个母的,他见了都会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打住!”

  赵无求,瞪了赵贵一眼。

  立刻欠身,迎着儿子。

  “我们吵着你了?”

  

  “没有,爹爹!”

  赵瑜笑着,加快步子跑了过来。

  “谁见着野人了?”

  

  “哼!你这臭小子!”

  见儿子的兴趣,全在野耳朵上。

  赵无求,不无嗔道。

  不过,虽然儿子没有全对自己的心思。

  但他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的喜爱之情。

  “看你正经书不读,反是志怪小说倒背如流,明年大比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谁叫你们在我窗外说志怪传奇的?”

  赵瑜不怕,反而振振有词。

  

  “大人的事,你少掺乎!”

  赵无求嘴上,虽是呵斥。

  脸上,却是依旧笑意不绝……

  

  要说也不错,野人之类不正是志怪传奇吗?

  扰人用功,还正是自己有错在先。

  每次这般输理,赵无求只会更加开心。

  自己辩驳不倒的儿子,才有真出息……

  

  赵无求,统共有两个儿子。

  仿佛每个,都传承了他一半的秉性。

  人的秉性,都有两面。

  好的坏的,善的恶的。

  能见的人的,乃至见不得人的……

  

  老大赵瑾,虽是嫡出。

  却不仅是,天生的病秧子。

  还无丝毫,上进之心。

  只想享受,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还嫌麻烦。

  也不知是先病后懒,还是先懒后病……

  

  成亲之后,卧房便是他的全部世界。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下床。

  整天,沉迷在女人的肚皮上。

  任他这个当爹的,怎么骂也没用……

  

  打却不敢,年纪轻轻。

  已经把十全大补膏,当饭了。

  还敢再,加诸拳脚棍棒吗?

  真担心有朝一日,白发人会送黑发人。

  就是又气又急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

  

  次子,便是眼前的赵瑜。

  虽是庶出,却是一点也不自暴自弃。

  从他的身上,赵无求看到了他要的精气神。

  赵姓一脉,不甘沉沦……

  

  这个孩子,自小个性淳厚。

  聪颖敏捷,勤奋好学。

  过目不忘,能言善辩。

  从不讲究衣食,也不贪图享受。

  唯独对书痴迷,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书籍尽收腹中……

  手不释卷,一旦拿到对脾对胃的书籍。

  那更是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赵无求他,也曾经。

  为二儿子,请过好几位先生。

  但都辞馆而去,无一例外。

  理由都是在说自己,才疏学浅。

  实在无法胜任,还望另请高明……

  

  然而真正的高明,岂是容易请的?

  真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龙山赵氏一脉,家道不振,早归寒微。

  当今公认的有才之士,都属高门大户。

  即便不是出身高大,也早已被高门大户的人家收入麾下……

  

  再说水,往低处流。

  人,往高处走。

  偶尔有个把,漏着了。

  又岂肯俯就,末流西宾?

  

  况且赵家,还是罪臣之后。

  本朝未开之前,就已被打入了另册。

  可以说,已是天生无缘仕途。

  等于千难之上,又加了一个万难……

  

  虽然父子之间,常以大比激励。

  但真要谋得大比的资格,几乎不可能。

  唯一的指望,就是朝廷大赦。

  然而且不说什么时候,会有大赦?

  即便真的,盼来了大赦。

  他龙山赵氏能否蒙受恩泽,又在两可……

  

  千言万语一个字,就是难。

  说到底,也就是千难万难。

  说不尽,道不明的难上加难……

  

  再说当世选官,沿袭前朝九品中正之制。

  一般郡县,设小中正。

  州邑,设大中正。

  这等官员专门负责,评定荐举人才。

  都有本乡本土,德高望重之官出任……

  

  然而所谓高门华阀,自有世及之荣。

  庶姓寒族,却无过进之路。

  那屈指可数的名额,实在有限。

  那些华族子弟,只怕都要争个头破血流。

  别想人家会把目光,扫到他们这些寒微破落之辈。

  更遑论,提携拔掖之举了……

  

  要么你能搬动,金山银山。

  可惜赵家,还没富裕到这种程度。

  再说那些大小中正官员,既然标榜的德高望重。

  那至少会在表面上,珍惜羽毛。

  礼数不足的不受,关系疏远的不收。

  但怕鱼没吃到,反而惹来了一身腥臊……

  所以单靠送礼,也不成。

  因为很可能,你连送礼的资格也没有。

  就好比,乞丐敲门。

  不知道门开了,会是唾弃还是施舍……

  

  思来想去,唯有破格一途。

  但是不管怎么说,纵然神童甘罗再世。

  不也需要一位,当过丞相的祖父甘茂吗?

  赵无求就想,再好好地为赵家的门头搏一把。

  独出心裁,另辟蹊径。

  也许赵氏一脉,再度花开。

  重拾辉煌的希望,就会在老二身上兑现。

  而他,不得不先做牺牲。

  不仅从前的牺牲,现在的牺牲。

  还有,将来不可预知的牺牲……

  至于赵无求,他对赵瑜乃至赵家的期望。

  最终能否实现?还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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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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