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第十一章:你说的是阴阳双修?!
书接上回,前面说到:
南国大嘉嫡大公主风案传闻朝野,甚嚣尘上。
已经关乎到了朝廷的颜面,不敢坐视。
寄居在大内总管汪溥体内的扈莱,担心危及社稷。
连累自身,不得不派人密探暗查。
只是还没查出子丑寅卯,故而还没准备好报告。
而寄居在肖炎体内的郑艾也已听闻,自要求证……
话说皇上动问,大内总管自当有问必答:
“陛下,请恕奴才僭越!”
既然主子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做奴才的神态也得相应跟上,于是汪溥也就加大了回应的颤声……
“不是说好的唠家常吗?爱卿?”
有时候,郑艾-肖炎有点讨厌扈莱-汪溥。
这种过于明显的强调,让人有种本能的反感。
好像她郑艾是在施虐,而他扈莱甘于受虐。
真像一场虐恋,只可惜她完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现在一旦跳出这种关系,她都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了。
反之如果坦然接受,倒更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一个君王,一个近宦。
也许古代帝王与贴身太监的关系,就该这样。
而她除了接受,就别无选择。
只是有的时候,免不了有点逆反。
诸如此类的嗔责,便是一种小小的不满……
虽然她郑艾是在异域接受教育,并最后成人。
但从没打算和一个花甲老人,来一场重口味的虐恋。
哪怕对象只是一个魂魄,也只是在纯粹的精神上面。
作为一个文化工程学专家,她有能力解释这种现象。
一套健康发达的意识系统,被封闭在一个残废的躯壳之中。
如果能够及时返回后世,只需暂时忍耐一下。
如若长期滞留,那绝对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
名副其实的精神幽闭,是对人类心身伤害中最严重的一种。
她的博士课题,就是性心理与反社会的相关性研究。
深知那一类的心理扭曲,可能达到的程度。
这就让她感到了危险,虽然还只是一种预感……
“奴才不敢!”
汪溥稍稍来迟的回复,把郑艾的思绪拉了回来。
“莫非你信不过朕?汪爱卿……”
肖炎的口气有点不满,不过也听得出他的克制。
确实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俩必须呆在一起。
要说真正的核心,还应该是扈莱。
但是他的指令在当下,也只能以郑艾宿主的圣旨发出。
即便他,是在秘密调动自己掌管的内侍省。
大家也只当他,是在执行皇上的旨意。
最佳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郑艾,把自己的皇帝宿主让出来。
可这在后世,都是一个世界级难题。
哪有到嘴的东西再吐出来?最多表述不同而已。
通勤路上捡获的宝贝,究竟如何归属?
工作获得的意外成果,算不算职务行为?
考虑到长期滞留,甚至终老此间。
那么皇帝的价值,可不敢跟太监同日而语。
故而在这种公私莫辨的场景,谁也不会提出这种异议。
当然,她郑艾也曾劝他扈莱要做长期打算。
最重要的是,先换个身心健康的宿主。
但是要在皇帝身边直进直出,还非太监莫属。
哪怕换成贵妃,也不可能在天子身边有现在这样的活动自由。
只要人家心甘情愿受虐,那就只好委屈他了。
管它口味轻重,到了这个份上。
就想挑挑拣拣,哪还有称心如意的可能?
“奴才更是不敢!”
汪溥欲跪不能,神态愈发尴尬。
“那就说吧!好了,朕再口谕,今后凡是朕需要唠家常,哪怕说错了你都无罪!”
“奴才领旨谢恩!”
汪溥跪下,恭恭正正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
“又来了……”
肖炎不耐烦似地摆摆手,往前凑了一步。
“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陛下,奴才适才正是派出了两个内侍,想让他们去看看永兴公主府里的动静……”
“为什么是今天,莫非真跟驸马探亲有关?”
“正是,陛下!”
汪溥说着,在身后悄悄摆了摆手。
那两个随侍在近前的太监,立刻往后退了。
直到楼梯口敬事房太监的身边,方才停住。
没了灯笼直接照着,这里的光线也随之暗了不少……
估摸这一切停当,汪溥才接着往下说。
“都说公主召幸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肖炎呢喃般重复着,略略转过一点身子。
“朕知道这桩婚姻对于姚儿来说并不理想,可是起码的纲常她不会不顾吧?”
他沉吟了一下,方才略带点苦涩的意味说:
“她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啊……”
“奴才……”
“你说呢?”
“陛下想到奴才前面了,奴才只是不信,故而做不到像陛下这样一目了然……”
“好了,今后唠家常的时候连拍马屁也可免了!”
肖炎苦笑一下,然后说。
“姚儿虽然自小被掳,可也不幸之中算有大幸,很快获救,而且救她的正是高德大道,后来寄养女冠门下,也是德高望重的名门正派,岂能就一无修养?”
“陛下所言正是奴才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不让拍马屁吗?”
肖炎本想采用阿谀奉承一词,而郑艾让他直接说了拍马屁。
“奴才也确实这么想过……”
“好了,朕也不跟你计较了。”
肖炎打断,盯着汪溥说道。
“朕以为就算确有其事,也不过是小两口的一点家务而已,用得着内侍省兴师动众?”
“奴才该死!”
汪溥忙跪,只是跪到一半便又收住,仿佛那种将军甲胄在身的半礼。
“嘿嘿……”
肖炎真是乐了,笑着摇头。
“朕可不是怪你,只是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朕!”
藏在汪溥体内的扈莱,蓦然一惊。
莫非郑艾,真有什么想法了?
一语双关,假戏真做。
内中夹杂着的,真会是郑艾对自己的不信任?
亲密无间,久处生隙。
朝野上下,不也在传自己利用大内架空皇上的吗?
莫非还有另外的渠道,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了?
“奴才真是该死!”
汪溥顿显诚恐诚惶,立马汗如雨下。
一边嗫嚅着似乎在拖延时间,一边在肚子里盘算。
最后一咬牙,决定直说。
“还请陛下……请恕奴才冒死直陈,奴才确实有所耳闻,因其有污陛下英名,败坏皇室声誉,所以奴才斗胆……”
“直言不讳!”
肖炎像是真的恼了,声音愈发威严。
其实有的角色扮演久了,就会入戏太深。
真所谓习惯成自然,潜移默化罢了。
后世的戏子为什么自杀的多,也许就是这种缘故。
不知多重人格患者,能否胜任这等角色?
反正她郑艾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的纠结。
郑艾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像从前那样把扈莱当领导。
不管别扭不别扭,还得尽力维持后世的纲常体统。
可是一睁眼,只能看到一个猥琐至极的阉人。
常常让人情不自禁,就像本能一样难以抑制……
再说当下,除了那几个一同羁留在此的后世魂魄。
还有谁不认得他这个天子的呢?这也是毋容置疑的事实不是吗?
“传言大公主不愿善待驸马都尉,并非只因其形貌短小,长相也……猥琐……”
汪溥的声音,再次传入肖炎的耳朵。
也打断了郑艾的思绪跑马,不得不重新聚集起精神。
“如此说来,另有缘故?”
肖炎一惊,先自寻思。
“正是陛下,传言临川郡王一向崇玄,潜心修道,而大公主门出玄真女冠……”
“又是六弟?!”
肖炎不无嘲讽地笑了,重复一遍。
“正是临川郡王!”
皇上为什么发笑,汪溥自然明白。
这个临川郡王肖宏,也不知道曾经得罪过多少人。
即便不少参劾志不在他,也总会把他牵扯其中。
而到最后,却总是没什么大事,几乎都是不了了之。
所以,皇上对此也有逆反。
越是参劾的人多,他越是对其信任。
委以重任,倚为股肱。
在他眼里,只要对肖宏的参劾。
不是捕风捉影,就是嫉恨找事,几乎没一桩靠谱。
“好吧,就算是他。不过六弟崇真修道,姚儿找他切磋参详,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何须再加传言?”
肖炎一向崇佛,所以朝野一片阿弥陀佛。
倒是崇道修真之人,成了当下的凤毛麟角。
有人热衷修真,但因有悖主流。
只能躲躲藏藏,以免招来非议。
倒是这个肖宏,毫不遮掩。
敢于公开建坛斋醮的,恐怕也就他的临川王府了。
“陛下!传言部分实在不堪……”
“传言怎讲?”
“说是……”
“你再吞吞吐吐,朕就治你的罪!”
肖炎真的一脸恼怒,毫不掩饰。
每当有人参劾哪怕影射他的六弟,他就会明确地表示反感。
他必须让人知道,他容不得离间他们兄弟。
然而躲在汪溥内心的扈莱,却另有想法。
关键还是肖宏长得太耐看了,当世俊男靓仔一枚。
他和郑艾,都不少见肖宏。
朝堂之上,君臣难免;朝堂之下,兄弟相聚。
更能可贵的是,他们俩的视角不同,评价却是相当一致。
郑艾说他是男人中的极品,自古至今。
扈莱则说,他可能是多代多种混血儿。
把汉人已经进化掉的一些表征,重新集于一身……
然而吊诡的是,说到天下当世的美男子。
无论官民,却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通常总是北有兰陵王,南有嘉太子。
而备受他俩推崇的肖宏,却总被大家无视了。
当然,他们也替他找到了不受同时代人待见的理由。
正是他容貌上的某些特征,给人感觉有点太显棱角。
国人信奉中庸之道,包括审美各个领域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影响。
再加上他信奉的是不入主流的道真,不受待见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果换做后世,那么任何女人都不可对他有抵抗力。
郑艾和自己一样来自后世,不同的她还本是一个如花盛开的女人。
都说皇上最疼六弟,汪溥心中也就明镜似的……
“不敢,有传临川郡王,公主常处一室,共修素玄……”
“阴阳双修?!”
肖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盯着汪溥。
“你说的是阴阳双修?!”
“回禀陛下,奴才确实不敢置信……”
汪溥急促地说,这项指控干系极重。
所以,他必须让肖炎-郑艾第一时间就明白。
“故而想在有污圣听之前,先探一个明白,以备垂讯……”
“不会吧?!一个叔叔啊,一个侄女啊,怎么可能?难道一点伦常都不顾了吗?”
“奴才也是不敢置信……”
肖炎显得有点暴躁,扈莱倒为郑艾担心。
“朕的兄弟,无一不以孝悌为本。虽说六弟与朕并非一母所生,可对朕一向敬爱有加,朕也特别喜欢他,胜如同胞。”
肖炎语调缓慢地说,不无悲愤。
“要说六弟确实有点风流不羁,热衷声色犬马,可也未尝不是自保之计哪,毕竟他官至太尉,又是骠骑大将军,统掌军事,重兵在握,换作朕在他的位置,也会考虑避嫌。这朕可是深有体会,受禅之前,朕又何尝不是如此?”
听他慷慨陈词,扈莱在汪溥的心里也不禁苦笑。
人戏合一,看来这一个皇帝是越当越像了。
肖炎却顾自轻哼一声,低头去找汪溥的眼睛。
“莫非你还真查到了些什么?”
“回陛下,刚查不久,暂无明确证据……”
“朕想也是,总不至于吧!”
肖炎长吁一口气,想了想又说。
“莫非又是佛道之争?”
肖炎注视他片刻,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又像是借他的脸面,停一下自己思索的目光。
过了一会,突然问道:
“那些热衷于传言的人,你专门查过了没有?”
“回陛下,正在查。……不过这实在不好查……”
“何难之有?”
“倒查过去,很少有人会轻易承认曾经传言……”
“这倒也是!”
肖炎释然一笑,轻轻颔首。
“汪爱卿,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倒是会信佛还是想崇道?”
“陛下所信,便是奴才追崇之道……”
“好了好了”
肖炎更是笑了,连连摆手。
“朕的意思是问你对本朝近佛远道的举措有何看法?”
“陛下请恕罪,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有时候朕也在检讨,其实三教可谓同源,同源各表,没有必要特别举废,只是玄真一道常常成为乱臣贼子谋反的幌子,若是过于推崇,恐与义理有悖……”
汪溥频频点头,满脸堆足景仰。
“真是难哪!”
肖炎很是感慨,顿了顿又说。
“真所谓儒教治世,佛教化民,道教偏重个人求真之修。孰轻孰重,自有分别,不谋此位,还真不知个中三味……”
这些本是郑艾的强项,扈莱不想置喙,
他让自己的宿主汪溥等她的宿主肖炎停下片刻,才去接腔。
“回陛下,目前查到传言的尽是一些朝臣……”
“现在的朝臣不都向佛吗?”
“是!不过听说他们参劾的由头都是秽乱纲常……”
“理由总很冠冕堂皇……”
肖炎停了一下,口气缓点。
“反正你先叫你的人留个心眼,若真牵涉佛道之争,只怕六弟就会怪朕这个哥哥只知礼佛不顾亲情……”
“遵旨!陛下。”
“还有,一定要有确切证据,事关皇室清誉,朕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肖炎想了一下,又说。
“再说姚儿的遭际已经十分悲惨,朕绝不容忍对她再加伤害!”
欲知大公主风案最后如何结局,还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