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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珑在知道云若收到了信号后就小松一口气，没再从那房出去。
她翻看起杨真人此前说的蟾光秘境的规矩——不是杨真人发的小册，是她自己此后又写下来的。
不过不止宗门里告予他们的，还有她从别处集来的消息。
有些一望即知是假。譬如有修士说，蟾光秘境会“吞”人，他的一个道兄就是，被那蟾光吞了，等旁人都出秘境，却独少了他的道兄……不过白珑其后查证，那并非什么“少了”、“吞了”，他的道兄其实也出来了，只不过一条尸身，而修士的尸身又不同凡体肉身，消散世间亦快，所以……
不过是不肯接受兄友已死的痴人而已。
再比如，有人言之凿凿，进秘境后如何驭飞、如何步虚，便能启得那天道至宝，取下天材地宝易如反掌……
……是一个骗棍。为了骗得人买他那“身法”，听闻近几月已陨落，杀他的是一群夺财的散修。
消息假假真真，确切说假多真少。
毕竟蟾光秘境每每能进去的往往是大宗弟子，少则也是中等门派受重视的弟子，这样的人本就不易流出多少确切消息，再几经传流，更是混着十分里能有其一真便算是好。
不过她本也没望着能得到多少真切的消息。
只是，假消息不一定无用，或可排除那些诸般可能里不可能的那些呢？
亦或，一条无用，数条，百千条呢？
她亦不知所做是否有用，只是如一头老耕牛般，数年来一点点，一年年，勤勤恳恳地搜收了这些。
像犁地，也像咀草般。
现在……
——‘莫听信什么乱七八糟的碎言片语！想活着，信自己也不能全信自己……’
杨真人彼时训讲完规矩又训话道，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她在说“碎”“片”时正将目光扫过她……
“碎魂”，“魂片”……
她不由就联想到这些一直浮在她心面上的字样……
且，杨真人最后的那句，“就像一句谶语……”
她的手在膝上抬抬落落，等思绪敛回神，对身前的契兽说道。
“主人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就如他伴她身边一样——不显目但也不是全无存在。令她觉得舒适的恰恰好。
她不禁多看他一眼，“还不知道，我总得先进秘境看看。”看看，或是觉知些什么，总归，先到了那里，或许她识海里的东西才能发挥出用处。
……
两人便这么在角房里，她一时思量，一时打坐，想到些进秘境后需他注意的便再加嘱一句。
如是未再出角房。
云舟落下时，是在一处不知姓名的小仙城。
白珑此时才知，这仙城与旁处不同，它平常并无修士常住，只是一座单供云舟往来、停泊，或者暂补给源灵的泊城。
确切的说，是单供上清宗的云舟。
接引招待修士皆是东洲其余仙城之人，白珑偶听到零星几语：
“又轮到我了，哼，我师弟还不愿来，照我说，这里灵气极裕……”“是了，虽说他们嘲说是‘值役’，但主宗之下，哪个不相当‘值役弟子’？”
原来是其他仙城召使来的？
白珑心中略闪过什么。
他们被安排的落榻处自是城中最好的一处高塔云居。
筑基们自然都猜测这处便是蟾光秘境的入口处，在这城、说不定就在塔里？！不过即便是和杨真人同一峰的弟子，杨真人也没答他们，只是呵呵笑不语。
上清宗的如是，天元门、紫微山，连同其他中小仙门的弟子们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上清宗的筑基们似乎顾忌着自己主场的身份，矜着自持着不肯多露相，天元门和紫微山亦不遑多让，三个大宗的年轻弟子们互相不必开言，已经开始了一场无形的较量。中小仙门的弟子倒是没有这许多顾虑了，他们似乎许多原先便相识——便是不相识，但互相摆出愿意相识的态度，互相叙一叙名字师门，也很快识起来。
——不管是天元门、紫微山的还是他们，都不清楚蟾光秘境的入口是不是在这。
【“他们都知道我的名号啊……”】
这是白珑观察不多时就得出的第二个结论，她还是有些惊讶的，【“我还以为……我名声实际没那么响呢。”】
竟然这么多人里，没一个企图和她搭话，或者说近她。
她面上虽半覆着面一派不显声色的漠然样，灵识中却禁不住和契兽传声。
人形的契兽看她，感到她识海里没有一丝怨怼，她是近乎纯粹的惊异。
【“主人自是最好的……”】
【“……”】
【“虽然我知你夸我，不过小白，这不当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
她教兽教到一半，远远看见云若的身影。
【“阿珑珑！！阿珑珑——”】
云若的声音即使是传音也肉耳可听的欣悦，白珑禁不住眼睛弯了弯，【“阿……若。”】
云若因着她的话，虽然识海里也觉出她想现在就过来与她相拥，但还是循了她的话，【“行叭，那我等晚些去你房里，阿珑珑你别担心，定不会叫旁人察觉的，我是这行径的熟手……”】
……白珑就不去补想她为何这方面这般熟了。总之，两人约好了等各方都静寂下来。只是没想到……
】
白珑轻“嘶”一声，脑海里那些仿佛才刚刚发生过的记忆才如朝雾般褪去，但她脑袋仍疼得很——
“别摸了，哼，敲你一计闷棍已经是便宜你！若要是可以，小爷恨不得直接敲死你！”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白珑到这时，那刚刚断开的记忆才一瞬往下清明起来：
彼时，她在房里等云若，却不知怎么睡着，不，现在想来，定不是什么睡着，不知道是房里本身有什么入秘境的机缘还是什么，她一阵昏恍，迷糊糊仿佛听到一声柔和的问句，她似乎也答了什么，但答的什么和问的什么却记不起了，只记得再睁眼已经是在秘境里……
她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入秘境法，而令她更没想到的，
——她在秘境里第一个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契兽，而是……秦穹。
“怎么了，惊讶你名字叫白石头，原来脑袋不是石头做的么？”秦穹阴阳怪气又毫不掩饰恶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珑觉得头不止被砸出的疼，整颗里外都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