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白珑大多时候都在修炼，跟往前差不许多，但也有些不同。比如陪练之“人”不再是宗门里给新弟子们用的剑傀——
说是给新弟子用，但她这些年也改制了改制，使它也随着她法术高而亦强了些。
但再怎么，也到底是傀器，只是器化出的死物，漆铁脑壳都是僵的，如何能和真正的人比？
往年，她也曾化形改貌到黑市，接取些猎某种灵兽或采取某些险地灵植的事务，不过她彼时修为更低，不过才练气，还未到筑基，因此能接取的有限，而且往往比起接悬赏，要小心的是埋伏在黑市或路上的其他修士，有一回，她甚至被一群人伙同做局，险些被围猎去做了药人……
今年，仍是和灵兽打交道，只不过灵兽是她的……契兽。
陪练。
练剑，法术，阵，体武，甚至她打坐闭关时，他亦能帮她看守着灵均山，不必以往一样，她闭关时也留一线神识在外头，就……
不一样。
和以往，都。
她一面修炼，一面亦理顺自己此前异态：
【‘对不住，’
她如是对契兽歉道，‘我是受任务影响，才从那素舒山出来时，还没全然脱了那种影响，现在，不会了。’她真切的对他道，自己再不会胡乱对他发火，‘忽好忽坏，令你也湖涂了吧？’
不过他们亦说好，他往后也不能自作主张，若要是在和素舒山这次一样，他应了她又有自己的念头，那也要诚实的和他说。
‘不要怕我当时生气，就算——我当时有气，但你如果瞒着，自作主张了，过后被我发现我的气加倍，你说，怎样划算？’
他看着她有一会儿，到底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
如是……
等她交门蝶的时候，他诚实道他想跟着……
她……‘你会被秘境排斥，你没有门蝶，进不去的。’
她严肃道。
‘那……我就被阻出来。’
他望她，一双眼里澄澄净净，也不急不躁，‘阻出来，我就不进了。’学聪明了啊……
白珑心里道一句，实则是因为自己不知能不能带契兽，或者说刻意没和他说契兽可能能进的事……彼时她看的规则，是说尽可以带法器护具，她也听说某某峰的某某，师门给炼了什么保命仙具……原则上，可能契兽也会可以……
她彼时只好瞪他轻咳一声，道‘不行，你会受反噬’……
“主人担心我，我也担心主人……”
他慢慢低下头去，声音没有多大，约莫是契纹的缘故，她亦听得清清晰晰。
‘……’
半刻，‘可以让你试试，不过先说好……’她说出几条规矩，这一次他没旁的话了，乖乖应了，是以，就如现今这般……】
白珑思绪回归至现在。
——她初还担心过云舟上此番带领他们的真君，但上云舟来才发现真君根本不降临到他们面前，管着他们的实质是杨真人。她略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叮嘱他隐匿好身形。他若能进秘境其实亦是好事，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可多的机会机缘，于他来说岂不是呢？
白珑心中浮起来的念头：是的。这才应该是她允他同来的重要缘由。
诸般思绪，她声色不显地都隐下，对他不着痕迹点头，【‘做得好，他们骂我，你亦不需动手……’】
她没在尾舷处多待，反向阙庭里去，阙庭偌大，空着的房室也不少，她找一处独处待着，另外，给他了一个任务，【‘若是云若找我，先不要令她的信鹤飞进来，只转回的信儿，只说秘境开时见’。】
倒是她，确是有些忘形了，竟疏忽了……
·
“怎么回事？”上清宗云阙大舟后的一篇红叶舟上，合欢宫的弟子里有人咦了一声，“奇怪，刚刚风向还顺着，这眨眼怎么就停了？”
“也不是停，是小些。”
“你管这叫小？我的鸽鸽翅羽都扇不动了。”
那女修手里的‘鸽鸽’是一只惟妙惟肖的鸽形灵器，驭风，亦可飞战，刚刚风起势强，她便放出来喂养牠，不想现在就停了。
“好了，风要停还是小我们说了都不算，阿翷，把鸽鸽拿进来，天元门的人就在前头了，莫生事端。”
合欢宫身为中洲门派，理应与旁的仙门一样排在天元门后面——
“啊呀，我还以为要跑到天元前头呢。”
的确，那股风强又顺地，不止那一个女修觉得她们要超过天元门去了。
“小若，你怎么这么安静？你的小兔子又闹你了？”
云若的兔妖——这些师姐妹们都知道，为了来和她一起进蟾光，好一通作为，可惜资格还是不足，现在他也不能和她们一起乘红叶，只能在下面的地城等待她们。
师姐妹含着笑，云若摇头，从红叶舟最前回了身，“猜错了，是我刚接了封信。”她挑了下眉，说。
·
此时，天元门并行的另一座属于紫薇山的云舟——说是云舟，实则像一座仙岛，飘在了云之上。
这样一个仙岛载物之上，一个分外衣着艳丽的年轻男修正在和围绕他一圈的师门好友们说话，“别看上清宗的阙舟大，可也，不是我苛言，太过老套了。”
是了，是了，云舟什么的，从千数年前都开始坐行云舟了，弄一个舟形，未免太过没新意。
“天元门，中洲的审美，”此男修轻摇头，一张姣好的面容上倒没有多少令人厌恶的神态，只是眼梢眉角的肆意却也阻不住，“太过，正统了。”
“嘻！噗！花师兄你不如直言点说，就是死板嘛！”
围着的同门里一个师弟说到。
——其实说是死板，这在天元门在外——主要是西洲的风评里有些不够客观，不过是规整方正了些，但西洲和中洲嘛，反正紫微山的弟子和天元门的对上总要切磋“交流”一番。
此时，那花师兄闻言哈哈大笑。围着的师兄弟也都笑声不断，“花师兄说得对极！”“我当看不过那盒子样的载具久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也没有第二个花氏族啊！”
花氏，就是此位花师兄的家族，家族世代为紫微山重用，主要是每一代几乎都出一个元婴真君，这么多年，尤其他们擅经商役，西洲之内不必说，便是中洲、东洲，也绝不可小觑的，紫微山这次的“蓬岛”，便是他们所造。
花浮放声大笑，特制的法衣上绚丽又精致的飘带简直像应了他的绰号——“花蝴蝶”一样翩翩飘扬。
“等从秘境出来，我宴请你们全部！”
……
不过进秘境的时间比他们预计得都早些——彼时，他们的舟器都随着上清宗的停下，落脚在一处陌生仙城，当夜，还被安置妥了入睡，原以为是暂落脚，明日蟾光秘境的入口就在这里，却没想到……
一觉醒来，他们已是在秘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