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穹的金色法衣在一片红色里那么耀眼。
之所以是一片红色,盖因这是一片花地,说不清是什么种类的花,乍一看似是红玫瑰,细看却又有不尽相同处,考虑到这里是秘境内里,应当是此间品种,与外面的不同也就可以理解了。
秦穹金衣高冠,在这片红花田里怒火简直比花还要旺!
“白石头,不对,臭石头,你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看起来也完全没想到一进来秘境就碰上白珑,不对,说是碰上——
白珑抚着脑袋左右四望了下,红似火的花田,连同她脚下、颈间、身体上不应扎进的花藤,被打昏过去前的记忆这时都回笼:
他们彼时在这花田里对上眼,一对视白珑就知道他也是不明所以就进了这里,而这里的花田……显然是个险地,她心里咯噔一下,没及开口,秦穹就出手……
此时,两个人脖颈间都绕缠着花茎,花头在藤茎上,红得更艳,正是在吮饮着两人灵力,
除却颈间,还有心脉,两肩,两脚间,看得见看不见的红花正汲着他们的灵力。
“喂!”
她这几眼打量思量不过少顷时间,然而秦穹就已被气得更狠:
“臭石头!你听不见小爷骂你吗!”
“听见了。”
白珑不急不恼的抬过眼去,“听闻九少爷前段时间闭关用功,原来还抽空去人间了么。”
“什,么?”
他才没到人间,他就是闭关修炼了,不对,她怎么知道……
然而没等他再怒出声,就听白珑说道,“只有人间有茅坑,修士早就脱得肉身,用不着茅坑。”“你!”
秦穹霎时眼中简直欲喷火出来,只是他的灵力再怎么也尚不能通过瞪她将她伤了,于是他抬步,下意识就要近来,就如不久前那般给她一个教训,白珑:“别动。”
声音倒不大,秦穹却不知因何真停了下来,待他反应过来,一张白皙的小脸红涨:“白!石头!”
“别恼,我不是有意戏耍你,你看。”
看,什么?
不待他恼火,她就抬手,在身前虚空一攥,而后仿佛顺着一条线一般握着向前,她手攥过的地方,赫然真的出现了一条“线”。
那纤纤如光点般的玫红色的“线”,显然不是她灵力凝出。
白珑的手臂长有限,她握到不能再伸长手臂时只能停下,她亦没有提步往前走,而是凝神用一只小偶傀附了她的灵力向前,于是两人眼中,那玫红点点如光的线越显越长,最后到秦穹身前。秦穹抬手把偶傀捏碎了。“什么玩意儿。”
他皱眉嫌恶地盯着连接在他和白珑之间的玫光。
“应该就是这花田困人的关键。”
“困人?”“你该不会觉得这种阵真能困住小爷?”
“你若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你!”
秦穹一把把颈间的花茎扯下,那花茎含刺,他一把扯下的还有自己的血珠,但他全无在意,盛怒着就要冲向她。然他没有冲得动,因为白珑的阻界已经到近前,阻住了他。
“白石头!”
白珑仿佛看不到他气急败坏的脸,她屈腿向后迈了一步——
“唔!”秦穹立时痛哼一声。
白珑步子停下,没再继续往后退,只是神情不言而喻: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动了吧?
秦穹:“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白珑看他一眼,没立时答,不过秦穹在她那一眼里立时把捂在心口的手甩下去,脸色白红。
白珑:“我猜,应当是作用于你我的术阵。”也就是说,不是单单摆脱脖子里、脚下、身脉里的缠困就可以。
“这根光丝应当是关键。”
“你怎么知——”
话吐一半,堪堪收住。他才不要问她!
要不然她更得意!
白珑看着小少爷的神色,倒也将她心思猜个差不许多,不过她本也没打算和他多说——之所以这么猜,正是因为他先前敲她闷棍的时候,她感到心脉骤然的疼痛……
——那一棍不足以将她打晕,真正使她晕昏的应是那一阵心脉的伤……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心头微沉,不过面上缓和看不出,秦穹只听她说道,“你先莫要动,我验测一下。”“哼!”
他抱臂讥道,“满肚子心机鬼蜮,这正当适合你。”
白珑只当没听见。
花田并不一望无际,相反,从他们的肉眼可见范围,可以看到它的边界。是一片近似圆形的地。
天之上,仿佛秘境外,只不过更加澄蓝净澈。
往再远处看,仿佛有流水潺声,远远的茂丛修林,白珑低下头,发现每一寸土泥都与外面无异的真实。
缠绕在身上的花枝,这短短时候已经没了存在感——它们还存在着,只是仿佛被她感知忽略了般,仿佛变成她衣袍、鞋靴一样自然在她身上的东西。白珑低身,拔向脚踝的一条茎枝,刚一动,就感到锐刺的一痛,她只簇了下眉,不过也俯着身并不能被看到。待花枝拔出,鲜艳欲滴,她的脚踝一圈血洞,没有血流出,但青乌,细一看,与花枝的颜色几近趋同。
花枝被她灵力毁去,但同一刻,她的脚踝就生出另一条枝茎,同时,她发现她释放灵力销毁花枝的那只手似被染了般,浅浅的乌色。
“我们要尽快出去。”
她看着手上仿佛渐渐变得硬木一样的掌纹,“也不要伤花田。”
“若我没推断错,这些花损了更变更盛,”果然,在她说话间,秦穹脸色也难看地看着脚边凭空长出的另一枝头,几乎一刹到了他的脖颈,亲密一般绕缠了他的脖颈。且,白珑心道,这些花能染人恐怕不是最严重的,她想的是,若由它们“染”到最后……
她目光再落在鲜妍的花田,只觉凭空打了个冷颤。
不过这还不是最险恶……
“呵,你只说劳什子花,怎不说这东西?”那边,秦穹不耐烦地又把脖子里的花扯了,手里灵力放出,金色的灵火霎时将那花一片的花烧毁,他看着白珑同样被他的结界阻住,因而阻挡他不能,他挑起火一样的笑,“怎么,就你会结界阻啊?”
“小爷也看出来了,”他挑着心口处那细伶伶光丝,“最紧要的是这个吧?唔,连着小爷和你,你刚往外走,小爷就受伤,是困我们的吧?”他抬起头,白皙少年气的脸这会儿也染了一点点红色花汁一样,“该不会,是小爷和你一个脱困,另一个就受伤——甚至,留这儿养花儿了吧?”
“不,”白珑深吸一口气,“你和我能都脱困。”
——他说得不算错,这处花田最险恶的就是,一人试图逃脱另一人必受反噬,两个人同心合力她还不知,不过想也知道必定有桎梏的陷阱,不过……
她看秦穹恶意不掩的神色,他就是没被花污染的时候她也恐怕说服不了他与她合作,现下好消息是她不用费力试图说服他了,坏消息:
她就要被他独留在这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