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带他们再次往菜地里的井边去挑。
说实话,白珑初次看到这井被填了大半,还在井壁挂了一圈刀剑武器的样子,让她莫名想到菜窖,尤其现在穿梭在颗颗绿油油的青菜垄间……
“就是菜窖来着。”
仿佛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走在前面的使女说道,“原来就是填起来储菜的,主人炼太多了,就成挂剑了。”
原本是一口井,后来填起来当菜窖?铸的剑太多了才改挂了武器?
白珑唔一声,尚不及说什么,三人已到井边。
“请选。”
使女说道。
她请她挑选的方式也简单明了,但见将那钩子往井下一甩,那长钩样的法器就变成鞭子一般,绕环井壁一圈,再回来时已将井壁上的武器都带了来,使女就伸着那已经变回长钩样的法器,让她选挂在上面的柄柄武器们。
白珑:……她谢过了对方,一面细看向那些武器,一面心想,有点像晒鱼……
“这一柄和这一柄。”
她选择得不慢,一柄长剑,一柄宽刀。
刀如流银,剑则是银杏一样的颜色,白珑选择时略试着照瞿五教的那样触碰感受了下,不知是不是瞿五彼时的引导之力还在,她在碰到这两柄时的确感到了丝丝玄妙但的确存在的同振之力。
“只两柄吗?”使女问道。
“嗯。”白珑笑说,“这两柄足矣。正好,我们亦是两个人。”
使女随她的目光看向了白清离一眼,点点头,将余下的仙器挥回了井壁。
白珑谢过使女,并问她的姓名。
“竹竹。”
她的语调颇有些怪,并非寻常叠字的名字被念起来时连贯的念法,而是一个字一个顿,且两个字的音调读法完全一样,说完大抵怕她不知是哪两字,她朝竹篱外指去,示意她就是那个竹字。
“竹竹姑娘。”白珑看过翠绿密延的大片竹林,再看细瘦如竹的她,神情微正地唤一声表示自己已知。
而后竹竹姑娘问他们想在哪里歇。
“在……哪里都可以吗?”白珑问。竹竹的问法略有些奇怪,好像不是问她想在这竹篱笆院里还是那竹屋里歇息,而是——这个问话里的“哪里”的范围不止这处竹院。
使女竹竹摇头,“竹子长到哪里,才可以。”
白珑一息明白过来:不是她想在哪里歇都可以,而是只有这片竹林,在这片竹林里她可以想在哪里歇都可以……
“那里。”她未多犹豫,朝外一指,却是离这竹院几丈远的矮坡上,“正好离前辈这里不远,又不至过于搅扰前辈。”她笑道。
竹竹没意见,点点头带他们出竹门朝那坡上而去。
在那竹坡上,白珑和白清离见到了她是怎么安顿他们歇在那只有竹子的:但见她确定她想待的地方后,也未多做什么,只站在那里,两眼直直看向她选定的地方,不多时、确切说约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只听得仿若地底翻动的声音,一座竹屋就那么出现在了白珑指定处。
是的,凭空地——
一座与瞿五的竹屋相类,只是没有悬廊的簇新的竹屋,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白珑左右四看,并未见原本长在此处的竹竿。
竹竹道:“屋就是。”
所以这幢竹屋就是由原先此处的竹子们盖成的?
等进到竹屋内,白珑发现内里家具摆设一应俱全,桌椅案台,屏榻床架,瓶花香炉……等等种种。最殊异的,这竹屋从外面看只是一间房,但进到内里才看到不止一间,前有堂后有厦,左右卧厢,甚至茶室静房……
白珑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瞿五的屋中正也是这样!
她彼时跟他进铸炼房,其间从他那间敞堂向内经了几条廊,几间房才到了,但他的竹屋从外看起来远没有那般广大……
她一时出神。
竹竹道:“主人让你歇在这。你是重要的客人。你要什么要告诉我。”
白珑闻此言回神来,看向使女,目光在她脸上多看两息才道:“多谢。”不过她再没有提要求,只‘受宠若惊’道自己没想到是瞿五重要的客人。
“主人不留人多住,你能多住,你就是重要的客人。”
竹竹全然没发觉她在套话,自然地接道。
白珑:“原来如此,那看来更是我的——机缘。先前瞿前辈说机缘我还没有实感,现在方更觉得……果然,是机缘。”
竹竹露出微笑。
须臾,她想了片刻般,偏了偏头,道:“这里也有修炼的地方,比外面要好,你若是愿意住这修炼,也是不耽误的。”
还有修炼之地?
不,应当说果有修炼之地……
但白珑自从进这竹地,只在那竹道、瞿五的院里走了一遭,已是觉出明显的此处灵气清郁,比外头更甚,甚至比之上清宗、灵均山都不遑多让……
——已是如此,还有修炼地?
竹竹莞尔笑,请她相随,不多时,带领他们来到一汪绯池。
绯清的池雾,隐在修竹林间,还未近时,便觉神清气灵,待徐徐步近,白珑恍恍惚惚觉步入了被她师尊首次带上云头时的虚云……
是肉身初次接触灵力,是仙窍第一次引得灵息,亦是彼年的师尊扶着她教引步虚……
白珑恍恍惚惚,待回过神来,方反应过这汪池恐怕是不比宗门淬炼池逊色的修炼地……
待再回到那新起的竹屋后,使女竹竹问过她暂没有别的需要便暂退去。
竹屋中一时只剩白珑与白清离。
“若不是……我都要以为还在幻境中了……”
白珑坐在竹凳上,对白清离说道。
她的语句不甚完全,若不是什么没有说出,只后面一句说得清晰。
白清离摇摇头。
“不是幻境?”
“不是。”
“那,你觉得,此当真是机缘?”
“是……”
白清离站着,白珑是坐着,她对着门,他背着门,从门外照进来的光把他的身影衬得更加修长,甚至白珑几乎被罩在了他的影儿里,但两人的气氛不如是——
他微垂头,像被锁镣牵住了颈子的犬。
“既是机缘,当不该辜负……”
她自语般一句。
“我的剑要铸好非一日两日就可,此间主人许我在此留住,我原想回来同你商量,看来你也赞同我留住。”
“嗯……”
“那就决定了,”她笑,“留。我过会儿就与瞿前辈说去。”
毕竟,天道的机缘,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