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处也都没有妖气异样。
查看过这四处,白珑沿着陈家走了一遭。从外往里,没有妖气她亦不急,只是待一圈走完,她所经之地已是布满法阵,若有另一双眼能看到,便能见密密麻麻束阵,阵光如戟,丝丝朝上,而从上方往下,结界罩笼,相当整个陈宅被她裹了住。
做完这些,她方收神,侧身,却是细细察量了一番身侧恩兽。约莫是她这些年身旁几乎无人的缘故,她亦不知觉习惯了,这厢办起事来,不觉就忽略了他——起先还分神,但不知哪时就‘忘’了。
这会儿看他无恙,琉璃水晶般的人静静的,灵力情绪亦安安定定,没有因她的忽略而心神受伤,方才松口气,心中道她记得书中所写,契兽受主人影响极大,甚至主人无需做旁的,只是忽视,都会让他们自伤,如今看来,似乎书中也不尽然。
她记下这桩。
看了看日头,她略想了想,便带着恩兽出陈家,却是寻着往那馒头山去。
“我其实是第一回捉妖鬼。”
路上,她跟恩兽交了底。
说是作祟之物疑似妖鬼,或也可能是精怪妖物,考虑到她第一次接人间任务,师门予她的应不是妖鬼才对,这个疑似,只是为确切之说,不过她的运道一向不算好……
“所以倘若是未见过的祟物,你别出手,只管隐着,要是对方太强,就跑路。”
——要是她敌不过,死了契约自然就没用了。
“这是命令。”
想了想,她又补充。
不多时,二人在陈家堡之北果然寻到那山。
如陈员外所言,此山不高,是座石山,山中几乎没有草木,倒是山石嶙峋,有不少天然而成的石洞障蔽,彼时山女正是将他藏于其中一处。
但山中活物不多,只有一些石蜥沙虫,和偶尔将落啄食矮木果子的鸟雀,山女家是猎户为生,那么捕得是什么?
她有心想打听此山的虫鸟可是药材或其他用物,然方圆百里不见人迹,最后在百里外找着一卖货郎歇脚的窝棚,货郎却道不曾听闻馒头山,“那边毛都不长,俺也不愿意去。”
白珑化作寻人的外来客,又问,“听说附近有贼匪……”
货郎先是惊吓,又道:“造谣呢吧!俺走街串城,十几里地脚力最好,俺咋不知道,你不知道,人都往城里跑,外头妖怪闹得不敢住哩,有那贼,都叫大人们抓了,在外头想当贼也没人抢哩!”
白珑见他越说越气,对这壮实的汉子好脾气地作揖,请他莫要恼气,谢他为她答惑,末了两个铜板算作谢钱。
货郎先是喜这意外之财,再抬眼,哪里还见方才打听的人,货郎后知后觉:这眼见着天黑,他在野地里遇着的当真是“人”?
再一想,刚才他怎么没这念头,好像她问话就答话,全没想到旁处!
摸着两枚钱,“亲娘哎,俺这是撞着精怪还是神仙了……”
白珑得了货郎的话,越觉奇怪。
她将此桩记下,先存识海里,继而回到陈家堡,到了城里,却没直接进陈府,却去打听了“陈员外旧友”家的事。
四个出事的人里,除了馒头山可寻,便是那位陈员外旧友的女儿了。
城里跑了许多人,但也有些留下的,入了夜大都躲在黑暗的地洞里。
也不多时,她打听到了的确有那么一位陈员外旧友——正是这堡城前任城主,因得罪了什么上官,全家落了罪被砍了头,他是唯一符合陈员外“旧友”、“全家出事”的,据说和陈员外关系颇是亲厚,出事后城主之位现在还悬着,就是因为被推举的陈员外顾念旧友,不愿上任。
但托付女儿的事没知道的,倒知道前城主家好些女孩,生到十几个才得一根独苗男娃,但那男娃娃也被砍了头,“可惜了了”,抽旱烟的干瘦老头摇头道。
末了,白珑用了混淆的法术,使他们不记得见过她的印象,依旧是每打听一回两枚铜板。
夜深,方回了陈宅。
陈宅里灯烛点了许多,不至通明煌煌,亦显几分温煦,白珑走前留了法阵符箓,此时也无异动,她便如离开时候一样隐着身形回到那迎客院。
院里的少年们大抵得了陈员外命令,不似旁处大多已歇去,大都候着。
白珑没有惊动,穿门进了屋。
“上榻。”
进得屋中,她施下结界,对恩兽请道。
这屋子倒连通许多房间,不过她没让他另选房屋,仍与他回了白日待的那间房,把唯一那张床让予他。
也不算让。
她往屋顶一瞧,抬着下巴示意他,“我今夜在那儿,莫怕,我在你上头。”
说罢将他检查一通,脖颈下的外伤和她能感知到的灵息,见他外伤无有变坏,气息也没更乱,才将他引到榻上,自己脚尖一提穿上屋顶。
到了房上,才想起什么,
少顷,从少了一片瓦的屋顶空隙垂下一条毛尾巴,白珑忆着夜雾林里他出现时,她记得不清,但似乎他有对兽耳?
她心道兴许他是有皮毛四脚的兽族,变一条毛尾权作安抚。
幻化的蓬松毛尾一摆一摆地摇动。
她思量着,四个出事的姨娘来处恐怕有些问题,只是问题是什么——
还有,妆台,为何全在妆镜前?
她起先疑心镜子有问题——物成了精或者干脆精怪藏身在镜里,然白日查过,并无问题……
再有。
她看着陈家与白日无异的绿树红花,半夜与午时无异,甚而像画出来一般,深翠的叶和浓嫩的花片,一日未变,像停在了盛放最好的时分,目光再往下,两行等候侍奉的美丽少年,数张面庞在深夜里如出一辙的神情姿态。
将此般种种收入眼中,她闭目趺坐,一时灵识笼了整个陈宅。
次日,白珑问了府中其余姨娘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