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就是你的目的。”
宝座上的女高人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坦陈的目的没什么在意，语气随口而敷衍，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目光，那眼里似笑非笑，她盯着她，与其说探究不如说稀奇，“不过，你引诱小泥巴种下心魔誓，怎么还敢想我会帮助你？”
话毕，脸色骤变。
整个茅屋中的气场也是一瞬变化。
如果说刚才是威压赫赫，这会儿已然杀气腾天。
*
茅屋外，暴雨已经泼下来。
倪泥巴躺在雨水里。
他这会儿堪堪维持着人身。
——毕竟这一滴一滴雨珠又大又急，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更遑论这天然的泥土，虽然不及泥塘，可也令他尝到地气沛润，他几乎要忍不住变回原形尾巴来。
只是突然，“咦？”
他抬起头来，等回神已经转向茅屋方向，“那里……”
他奇怪的自语一声。
下意识看向身旁另一人。
“小白……哥，奇怪？”
他口中的‘小白哥’也正在雨水里，不过是站着，他没用避雨术，不过雨水和泥水好像都避着他。
也是奇，倪泥巴当着白珑的面时唤他小白哥哥不觉得什么，但这会儿出来了，只他们两人时，他却不知因何叫不出了。
他只看着他，见他也看着茅屋那方，“奇怪……”他不由又说一句，跟着又转过去。
*
茅屋内气氛颇是险恶，
刚才那女高人骤然变脸，压制得白珑半点反抗不得，此时咬在她耳边：
“你以为本尊会顾忌心魔誓，就会帮你？”
“心魔誓，听起来可怕，也确实吓人，不过，本尊恰是不怕……”
“杀了你，少了心魔誓应誓的人，自然解除，还是你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这字字句句，既张扬肆意又毫不遮掩话间险恶，她冷笑着道：“上清山？小筑基？”
“哼！”
显然知道她来历也半不顾忌。
白珑闷哼一声，只觉这少顷里，随着她字字句句她灵台灵脉都激痛得很。
耳畔的声音继续心狠手辣：“还是，本尊倒有耳闻，上清山出了个满身晦气的小仙人，索性出手杀你，说不定你师门还要重谢本尊！”
“前辈……高见，”
她勉强出声，
“今遭因由在我，招致恶果也是理当……”
“心魔誓……我原想，若是猜对，或许能见到前辈，就是猜错，也……不亏什么……”
“届时，随意让他做件事，比如，那泪珠子就不错，叫他给我，心魔誓……就算解清……”
这便是把她先前的打算说出来了，也是解释，她的确没打算真伤害倪泥巴如何。
那威压仍压着她，她喉颈里也缠着一圈古怪的光纹，这叫她知道她说出的都是实言。
身为此间掌控的女高人自然清楚。
“这么说，你没打算用心魔誓要挟小泥巴？”
“没……”
“本尊就是不现身，你也只打算和他要点东西就算？”
“是……”
她轻声：“反正，我猜到些他身世，害他是给我自己找麻烦，我只想赌一把罢了。”
“呵！”
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
“算你侥幸。”
对方松开她，不过目光仍在她面上，白珑只觉那眼光犹如剥皮见骨：“听说，你素有恶名，从小被排挤漠视，本尊还以为你心性早就疯邪了，没想到你倒还有自知之明。要是你但凡有半点要挟歹意，本尊万不容留你。”
“咳……”刚被松开，她还忍不住咳意，不过还是道：“多谢前辈……夸奖。”
“哼，”对方对她这打蛇上棍油嘴滑舌的模样很哼了声，“所以，你求福运之法，是想改自己‘恶命’？”
这一句，倒是语气缓和了下来。
女高人坐回宝座上，她面前门板充作的简易桌变成厚重一方，其上华美错金，流光溢彩，既有桌案本身的华丽，也有桌上剔透玲珑，金光熠熠，杯碟碗盏，玉透金灿。
白珑道：“不是，不是给我自己。”
“哦？”女高人挑眉，又若有所思：“你倒还是‘好人’。也罢，你求教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白珑一下坐直了身。
女高人道：“不渡寺，你们修界东界有个不渡寺，寺里有个不渡和尚，你找他，他会炼积功攒德的法器，不过我也提前告诉你，他脾气怪，你能不能要来本尊不保证。”
还需如何保证？白珑当即道谢。女高人摆手，“不必，我自己不信这个，”
她道，“克煞福运，须知世间万物不光相克还有相生，倒了霉就觉自己被克煞到，岂知怎不是自己太弱，就是死了，大抵多数人都会死，修仙的多，得道的有几个？难道陨落了就怪外事克自己？”
她哼道，“倒霉时怪晦气，走运时也没见谢什么旺自己，天道要真这样，那也太简单。”
白珑略怔。
也是这个时候，门口的水膜波动荡荡，两个人都看过去，但见那只剩一个门框的四方地方，穿出一颗头颅来，“母、母亲？”
倪泥巴面貌青涩，茫茫然看着女高人。
“哦，你终于认出来了？”
女高人、倪泥巴的母亲瞥过眼，伸手。
倪泥巴穿过那水膜，愣愣怔怔到她跟前，低头——是那种很弯身的，把头低到了她手边的那般低头法。而后那只手就微动，在他头上撸了好几把。
“母亲大人……”倪泥巴迷迷糊糊。
“如你所见，”女高人朝向白珑，“吾儿。”
饶是白珑早有所料，此时也还是愣了一下才道，“嗯……嗯。”
“这个孩儿，我想先令他寄住你那。”
什么？
白珑不防她说出的下一句竟是这个，倪泥巴也：“母亲？”
“你不是用了养灵木？想让养灵木寄居过的灵受蕴养，需灵气极清郁之地养它，上清山是最合适的地方。”
这般一说，倪泥巴哑声，只怔怔掏出养灵木，又怔愣愣看白珑——
所谓养灵木，就是他先前一直抱带着的那块黑色，仿若烧焦腐过般的木块。
白珑也看了到，“只是……”
仿佛知道她将说什么，女高人哈哈一笑：“说了我不信那个！你只需给他方寸地，这个给你，算谢礼。”说着从她手中飞出一物，白珑下意识接了，
“你带这个去不渡寺，那和尚当会好打交道一些。”
言罢又看倪泥巴一眼，竟是这样就走了——
白珑只见眼前金光耀耀，说不清电闪雷光还是这陡然的金焰， 耳际从灵台五感里听得一声云啸或是风鸣般的龙吟，她待回了神，脑中第一句就是：原来真有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