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主母!贺喜主母!”
孟朝,大焕城,城中第一富户白家,终于诞下了第一个女婴。
白家世代居在此城,家富而仁,在城中颇有名望,只是唯一可惜的:这一代白家不知因何故久无女嗣。
幸好,今朝终于诞下了女嗣。
要知道,白家家缠万贯,如无女嗣,岂不是断家绝代?
白家的主夫因此自请下堂,还是白主母仁义,没有与其和离,白夫感怀妻主,也更自羞愧,整日行善事积德不说,又恭请妻主纳侍夫,最后,三个侍夫进门,白主母终是在今朝才得珍女。
白家连开流水席一月贺祝。更出善款捐助城中孤寡贫弱,亦资数名贫家少女读书科考之用,只作为新的白家大姐积善缘。
至白日,有一老道人路过,说白家此女与玉相和,白家老祖母因而为其取名玉珑,大名称作白玉珑。还有一小名,唤作娇娇,是其母所取,取的是“娇者,女若乔木高大”之意。皆是好意象。
“娇娇,娇娇,看这儿,看爹爹这儿……”
娇娇、白玉珑——白珑身在襁褓中,看着帐子里挂的婴孩的床铃,还有一排人面……
这有些奇怪。
白珑记得她叫白珑,是一名修士,正在一秘境中为取秘宝而与一兽斗法,但不慎身陨,此应当是她转生之后,但转生之人当无记忆,她却不知因何仍记得前事。
“好弟弟,你为家中的功劳,妻主和我自不会忘。”
那自称爹的男子正拉着另一个男侍的手笑得欣慰。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富贵,身形颀瘦,貌温雅,白珑这些时日来已经听得,他正是这家主夫,而另个更年轻的男人,则是她这身体的生身父。
——这里似乎与她前世全然不同的世情风貌。
襁褓边还有几个男孩,主夫则对他们说:
“这是最重要的妹妹,你们要疼爱妹妹,以妹妹为主,这样,妹妹长大了,才会为你们撑腰做主。”
“是,爹爹。”
大小男孩们都乖巧道。
随着白玉珑长大,这些哥哥们果然十分关爱她,她所穿所用的一针一线都是他们亲手所缝制。
身为最大的哥哥的白大郎是个规矩懂事的男孩,他常常教导弟弟们要感激白玉珑的降生。
盖因此间规矩,寻常男孩只为母亲姐妹做针指,如此历代久了,渐渐男孩针指功夫的好坏就与姐妹们是否多、母家是否女脉丰厚相联系,因为默认他们姐姐妹妹多的话,可手练的针线就多,自然就愈好。
及至此时风俗,已经是好男孩等同有姐妹家的男孩了。因而,白大郎教导弟弟们感恩妹妹白玉珑。
白玉珑的其他爹爹们亦对她极尽宠爱,他们都将她视同亲女,等玉珑长大一些,才知道他们其实私下都偷偷觉得她是他|他的亲女。
且她是无疑问的白家下任主母,有何缘由对她不好呢?
白玉珑三岁时,母亲为她诞下一个妹妹。“玉珑,姐妹相守,方得家兴。”母亲教导她道。
这亦是白家,连同大多富户贵宅的规矩,由长女继承家业,但姐妹们互相爱护,玉珑的母亲和姨母们亦是,白母和几个妹妹一同,住在这偌大府宅,共同奉养七十岁的白老祖母。
玉珑前世没有妹妹,对这个妹妹关怀好奇。
亦是这同年,母亲为她请来近处名声在外的大儒开蒙。
白玉珑到底不是纯然的孩童,有着前生记忆,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初还有意遮掩,可到底难以全然遮掩,于是师母愈加看重,将她作得意门生,家中亦是欣喜,城中渐渐有“神童”之名传出。
白玉珑七岁,进入本城书院,与诸多姐妹同学交好,学业之外,由母亲亲身带着教导家族事务产业。
转眼五年,家中亲睦,学习日日有所获。
“珑妹,后日游春,搭帐的席帐你莫带了,我家直接几车拉去,到时候我们的席帐就挨在一处,岂不方便?”
说话的,是她在书院的好友之一的柳于如,柳家亦是城中有名的富户,正值春日,大焕城向来有游春赏花的习俗,柳于如便早早约着她。
“哈哈,如如,你和娇娇要好,可惜娇娇今年怕是不便和你连棚。”另一个好友华章摇着头笑道。“怎么如此说!”“娇娇今年——要带着她兄弟们呢!”
“啊!”这样的好时节,各家的儿郎们自然也想赏春光春色,多是跟着自家姐妹或主母,今年白家男儿们由白玉珑带着,那自然便不便用柳家的帐子。柳于如先可惜后惊问华章:“你怎么知晓的?!”
华章:“因为我也才刚问过她!!”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白玉珑忍不住也跟着笑起。笑过后,作揖先谢过于如好意,又百般保证道,自己一定把春棚扎在往年旧地上,这样虽是不能连棚,也离得最近。
说话间,又有相熟的姐妹找过来,玉珑只好一一谢过,再按来序与各人说了自己扎棚在哪,华章和柳于如这回不可惜了,她们这回占先机了!哈!
玉珑回到家,先去书房见过白母,白母考了些她的功课,又问过她商铺可顺好——
前年,白母将两间商铺交由她打理,说不再过问事务就真的不再过问,全然一副交由她便是亏完也由她全权管的姿态,只在偶尔问她一二句可有需问她,玉珑得过此般信任,不负其母看重,竟也真管得井井有样。
此时闻母亲关怀,只挑了其中几件已处置之事向母亲请教。母女两人在书房小两个时辰,才被白主夫差人送来补汤打断。“这是你父提醒我该叫你休息了,”白母笑着摇头,“去吧,见过你爹爹们,你妹妹兄弟们想是也等急了。”
白珑见过了爹爹们,送了自己管的铺子里的衣料首饰,再去见哥哥弟弟们,送的则是一些自己在书院周围时见过的有趣的小玩意或时兴的新鲜料子妆样。“这是最新出的话本……”她轻咳一声,还悄悄给最活泼的一个哥哥送上了他缠着要的话本子。
“哇……谢谢娇妹!”那哥哥欢喜得不行,抿嘴偷偷笑也朝她小声。余下的哥哥弟弟们亦是高兴不已,玩着礼物,纠缠她问春游之事。白玉珑一一答了,耐心非常。之后,二妹和三妹从家塾里下学,手牵着手来给她见礼。
三妹妹是今年才上家塾的年纪,二妹则已经有小少女的模样了,稳重地牵着小妹妹,脸色微红的给自己的长姐行礼。二妹极其崇爱自己的长姐,故而,不论在他人面前如何,在长姐面前总是乖乖妹妹规规矩矩的模样。
倒是几个兄弟,在见到二妹后略规矩了些。
玉珑摸摸小妹妹的小脸,看到二妹妹的发辫有些散松,便给她梳了头发。
玉珑在次年下场童试,同年下场的还有柳于如、华章等朋友,中第者多数。玉珑被师母推荐进洲府进一步学习,同时在洲郡的同门师姐对她颇为赞赏,未得官身便常被留居府衙,在洲学亦受师长、同学喜爱。
这一年,白玉珑十七岁,已与师长们商定明年下场试乡试,秋时,收到家信,白家主夫看中一家品貌、门户都适合的小公子,试问她是否有意归家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