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白珑带他去了山顶，却是迟了些时日的去见此处山主。
山顶之上，被罡风环绕的木屋只见隐约一点屋顶。
罡风将此处山顶都削平了。
她和他远远站着，只在沿边一点，她道，“这就是我师父疗伤闭关的地方。”
她远远朝那方拜：“师父勿怪，不是回来好几日才想起您老人家，实在先前有事，您老人家想来不会怪徒儿，毕竟早来拜了您也不能出来。”
她表情不变地说，拜的动作倒是实打实。
“这是徒儿的契兽，小白，”对他道，“小白，见过灵均真君。”
“灵均……”
他慢慢地，学话一般。
“嗯，”她笑了下，“灵均。”
…
见过了山主，便是巡山。
她道，“我常这么做。修炼间隙，或空余的时候，就会山里各处巡一圈。”
“山里如今你我两个──刚刚的师父不算，山里活动的人形就你我两个，旁的有鸟兽草木，”说话间，见旁边的树身一些虫蚀，她熟练处理，另一树上的鸟巢将落，她抬手灵力托举上树冠丛枝间，“禽鸟走兽大多体型小，多年安家在这里，”
又走几步，一只举着粗尾的鼠兔从石径迅速窜过，她眼力极敏，霎时就判断出它上回求偶被打断的尾巴已经长好──她那时刚接完它就跑了，她一直怕别给它接歪了来着……
回头，就见他也盯着那鼠兔跑走的地方，她霎时：“不可变幻尾巴！”这次的反应快，只恐怕慢一步他身后就要也变出蓬松毛尾巴来。
他看向她，慢慢：“嗯……”
一路巡一路看，山林茂盛草木葳蕤，走过山道，石径，灵泉，水瀑，来到后山。
后山有一大片谷地，谷地种了灵麦灵米，还有几块垦出的药田，她道，“这就是灵均山如今的产业了……”
相较其他十几峰来说，属实寒酸了。
——原也有仙城分属灵均山管辖，可惜他们道脉凋零，人员稀薄……最早的峰主灵均真君不耐烦那些管制辖属，后来更是自然而然被旁的几峰“代为”管去……
如今的灵田足够覆盖仙山维护的开支，到她用的就几分拮据，思量至此，她已量定日后多赚点灵石。
“对了，修罗愁在哪儿长的？”思量过了，她记起来，好奇道。
他抬手指远处。
“山界那儿？”
她顺着看去，再远就是灵均山边界了，“我倒是没发现……”她自语，不知是不是灵兽天赋的一种？
再顺着山界更远处——
她道：“那是我们仙祖，他老人家闭关养伤的大界。”
远山雾罩，磅礴群脉，幽幽高远，似隐似现。
晚些时候，二人去了山下仙城里。
就在上清宗脚下，这座名为令吾的仙城实至名归为东洲第一的仙城。
只是他们要去的并非那熙攘浮华的仙城中繁闹的地方，而是黑市。
白珑这次带了他，且用他的瞬移之法出的山——
她如今已经知晓，倘若一味放置契兽，就算和他说是为他好，契兽也是会失落不安……这契约之初就是为了驾驭驱使牠们，所以如今放置不用反是惩罚……
她不及腹诽那创造契约的前辈，这次下山便带了他。
直接瞬移到黑市。“日后再带你逛令吾城”，她低声道。
她一身黑衣，面上模糊，这是黑市的法阵，凡是进来的相貌都变化、掩藏。
他仍隐着身形，她这次没有要他隐身，是已经做好了他亦想现身的准备，倒未想他没有犹豫，知道同她下山后就隐匿了，她没有二话，心中却多多少少松一些。
黑市亦不同繁华热闹的外仙城，朦朦模糊的脸面，使这看似寻常、但只是古旧些的地方显出异样的诡异。
路上人来来去去，细看，无人触碰到旁人的衣角。
她轻车熟路，七转八拐，先买了一份“事纪”，又买许多材料，最后是灵草种子。
——事纪是修界里的大小事，有一些隐秘阴私，但更多是外头可查可知的，有真有假，有流言也有诽谣，她买它不为那些假言阴秘，相反，是为“人尽皆知”的修界事项。
至于材料，零零碎碎不少，多是旧货二手，白珑选此处是因不需交流，卖家在暗处，只需挑选了东西，放下灵石走便是。当然，想只拿东西不给钱，和外头藏着杀人夺物的亦不少，她警醒又熟门熟路，到底有惊无险。
灵草种子是循着任务堂卷轴和刻录书里挑选的，于灵兽有益或灵兽们验证过大都喜欢的。
这番回去后已晚，不过好在趁月色种草籽正是正好。
便和他到灵田：
“对，就是这样，一层灵气包裹……”
“灵泉要少洒，这样……”
“……护罩是为了防鸟兽抢……”
使元婴的法术轻轻易易的人，这会对着小小的籽种生疏，倒显出几分笨拙，白珑在银辉的月色里，终于哑然而笑。
*
令吾城。
一家写着繁复“兽”字的商铺门口，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被赶出来。
“这、这不是御兽大、大人的、的……”
“什么御兽大人？那是我们真君！”
“真、真君……”黑影里瘦长瘦长的那个磕磕巴巴，立时学话，他像是先天里口舌有不足，复述起来活像学人话不久似的不利索。
那铺子的管事可没耐性，“走走走”，一面摆手一面驱赶着，“不管什么人，这儿都没你们能找的！”
那瘦影着急，话却更不利索，两个黑泥人里另一个矮的，“听闻真君大人最心善，我们是御兽仙城属地来的……”
嚯！这声音！
单看这个人，矮墩墩，只到那瘦长泥人的大腿，贴着那瘦条的大腿，像胆子小的自己站不了，这一开口，好家伙，声似朽木相挤，是再没比这难听伤耳了！
那管事就立马牙疼耳疼地嘶，“快滚快滚——”
大早上先是被这脏泥人污了眼，又被刺了耳，管事直接呵骂：“也不看自己什么道行！你们这些杂碎种子道爷见多了！真君他老人家是好心，我们却不是眼瘸的，想装可怜骗好处？也看爷的牙刀认不认！”
他刀光一闪，两个黑人儿就骨碌碌滚出几丈远。
那刀光接着悬在了铺门口，显然两人要是再近，就不是只赶走这么简单了。
“啧，又是想碰运气的——”
“这回倒是新奇，不过也不少见啊，扮穷困潦倒——”
“想得太美咯！”
的确，杳冥仙长心软心善，可他下边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那两个泥人不及辨别这些话，矮的那个似乎摔的骨碌多几圈，瘦条泥人正忙不迭抱她，他磕磕绊绊“春、花”，一边唤一边大大的眼睛里絮泪，竟是要哭出来。
还是过路的一个女修，看不下去般，“你们要真有求啊，不如就去求简真人。”
“简、真人？”
“是啊，现在兽峰管着上下事的是简真人，像以往那样想撞'运气'撞到真君可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你们要是真有事所请，就去求简真人门上。”
两个人抬头，向着女修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