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见是他们到来,赶忙往后面躲避,假装没看见这些人。
但没走几步,就被厉声喊住:
“哎,跑什么?来了客人不招待啊?”
“瞧您说的,怎么能不招待呢?”小二假装十分殷勤的模样,“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啊?”
领头的林少爷拿过长凳,随手往旁边的空地处扔去,发出极大的噪声。而后将一只脚踩在上面,好像这里是他即将要征服的领地,要把整个店里的布置尽收眼底。
至于旁边的食客,自然不在注意的范围之内。
“少跟我装糊涂,你们家掌柜的到底想好没有?”林少爷劈头盖脸地问,“那个秘方,到底什么时候交给我们?”
店小二的额头冒出冷汗,一边说一边往后厨瞟去:
“那个,我们家掌柜的上次跟您说了,不是很想······”
“不是什么?就你们那个破秘方二十两银子还不够?”林少爷的语气比刚才更加恶劣,“还是说,你们不打算给我林某人这个面子,打算死扛到底?
“要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活路不愿走,剩下的只有死路了。”
他回头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几名壮汉便摩拳擦掌,准备要给这个不起眼的地方来点特殊招待。
正要动手时,角落处忽然冒出人影来。
“小二,你们家这道菜真不错,能再来一盘吗?”
林少爷循声望去,发现那人竟如此眼熟,不禁来了兴趣:
“哟,这不是刚才跟姜芝远一起吃饭那丫头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了?”
陶桃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气定神闲地转过身:
“我到这里来用得着告诉你吗?有时间在这里抢别家的生意,不如先管好自家厨房。”
“嘿,你个小丫头嘴挺毒,敢当着面来教训我!”林少爷失声笑道,“真不知道你跟着姜芝远那穷小子到底图什么,私奔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身旁的随从见状,全都跟着附和大笑起来,似乎想让面前这个小女孩知难而退。
然而笑过之后,却找不见她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毕竟这样的言辞对于陶桃来说,几乎算是不痛不痒。
“我还真是佩服你这种土财主,家里有点势力就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记恨上你。
“哪天要是碰到一个惹不起的角色,恐怕你连跪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林少爷探过身子,忍不住瞪大双眼:“你说什么?让本少爷跪下求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再敢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信不信老子直接让你去县衙享受享受?”
一听到他提起县衙,周围人的脸色全都骤变。店小二连忙打圆场,不停把陶桃往门外推,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陶桃却推开小二,再次走到林少爷面前,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可要想好,别到时候又反悔,说是我逼你去的。”
林少爷同样对她露出微笑,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放心,我绝对不会反悔,还要让你给本少爷跪下求饶。
“在百味斋闹出那种事,你跟姓姜的都得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的应该是你这种丧尽天良的老板,而不是我和姜芝远。”陶桃毫不客气地反驳,“凭你们用腐坏的食材做菜这件罪过,就不配再开饭馆。
“现在还想巧取豪夺,把人家的秘方抢到手?简直枉披了这张人皮!”
“你闭嘴!”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堂炸响,陶桃被林少爷打倒在地,左脸满是通红。
手下们立刻起哄叫好,像是在庆祝他取得胜利。
店小二见状,立刻冲过去扶起陶桃,然后跪在地上求饶道:
“求求各位了,别为难一个小姑娘好吗?我们家掌柜的马上回来,您有事情找他说,别找这位姑娘的麻烦啊!”
陶桃捂住自己受伤的左脸,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以前在家里不管受多大的欺负,都没有人敢打自己的脸。今天这个姓林的竟然如此狂妄,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她站到一边,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你对我动手,是不害怕衙门的惩罚吗?”
林少爷把脚从长凳上挪开,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轻刮她的下颚:
“像你这种丫鬟似的小丫头,打了你又能怎样?难不成,让衙门打我二十大板?
“就算那个姜芝远在,我也可以连你们俩一块打。在林川周围的地界,还没谁敢跟我们林家作对的。”
“是吗?就连我这个钦差也不怕?”
陶桃把怀里的文牒拿出来,举在身前想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林少爷却比刚才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伸手把她的文牒打落在地,还往上面吐了口痰。
“别给我玩这套,当我是吓大的?”林少爷一把攥住她的右腕,“你要是钦差,老子就是当今的皇帝。
“要不要把你带回我家府里,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那几个壮汉走上前来,打算把这个丫头直接架走,省得她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耽误自家少爷的正事。任凭陶桃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马上走出店门的时候,姜芝远和几个驿卒正好赶到。
“你们给我放开她!”姜芝远厉声喊道,“我们来林川是有任务的,你动她要付出代价!”
林少爷从后面走上来,看见是老熟人不禁笑道:“姜老弟,你们俩还真是一个口气,动不动就付出代价。
“是不是去了趟京城之后,也学得跟那些大官似的放狠话了?”
但姜芝远来不及理会这些,冲上去就跟那几个壮汉推搡起来,想要从他们手里解救陶桃。几名驿卒随之加入其中,店门口立刻乱作一团。
直到巡逻的捕快发现,把他们全部带回到县衙之内,这场纠纷终于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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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怀着各种心思走进衙门,眼神从始至终都在较劲。林少爷自然是心不在焉,认定了那两个家伙待会儿就要向自己叩头赔罪。林家在这边经营了几十年,彼此早就知根知底,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至于刚才那丫头说的话,自然是没放在心上。钦差大臣又不是没见过,哪会有她这样的货色?
进到堂中,县令却迟迟没有出现。
“哎,王师爷,我舅舅怎么还没来啊?”林少爷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提及。
旁边的师爷见状走过去,小声在他耳边低语:
“你舅舅有事,在后面招待客人呢。要没什么急事,就先回去吧。”
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陶桃听到这话,立刻走到门口拿起鼓槌,用尽全力敲击那面大鼓。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来到这里,就得把所有事情全部讲清楚。
没过多久,县令从后面慌慌张张地走上来。
“是谁?是何人击鼓?”县令开口问道。
陶桃把鼓槌扔到地上,大步走上前指着林少爷说:
“这家伙刚才对我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了我。本姑娘对他亮明身份后,他却不以为然,继续出言羞辱,还意图把我强抢到他们家!
“请县令大人明察秋毫,将这个目无王法的家伙绳之以法。”
周围的衙役闻听她这番描述,纷纷开始交头接耳,有的还偷偷笑出声来。且不说这位林少爷跟县令大人的关系,单就她提到的亮明身份,就很值得玩味。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啊?
县令没有立刻开口,转身坐回到专属于自己的位子,拿起惊堂木拍在案上。
平静地扫视下面的几个人,指着右边的姜芝远问:
“看你这身打扮,好像是个进士?”
姜芝远微微点头,拱手言道:“回贵县的话,在下乃是今年二甲第十五名,现任光禄寺寺丞一职。
“因受朝廷指派,与光禄寺卿陶果之女陶桃前来林川,望贵县周知。”
此言一出,大堂内立刻安静下来。
站在左边的林少爷愣在原地,忍不住瞪大双眼:
“你,你怎么会······”
“没错,林大少爷,当初那个在后厨切菜的姜芝远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他笑着说道。
县令立刻走下位子,来到姜芝远面前鞠躬行礼,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跟在林少爷后面的几个壮汉更是不敢言语,被那些衙役围得严严实实。
“其实今天的事情起因倒也奇怪,主要是我们在林少爷的饭馆里吃了几道坏菜。”姜芝远不急不慢地说,“他们非但不赔礼道歉,反而强词夺理,指责我们两个食客。
“后来陶桃去别家吃饭,正巧遇上林少爷去那家闹事。双方争执起来,他竟然敢殴打我的同伴,还企图强抢回府。
“我们本想低调行事,却奈何遇上这种肆意妄为之徒,实在是忍无可忍。
“恳请贵县能够秉公执法,让这位林少爷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川县令在那里不停点头,一边赔笑一边给身后的衙役使眼色,准备把林少爷给带下去。
既然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怎么着都得给个说法。即便是亲外甥犯了事,这种时候也没法强行偏袒。
等把他们俩应付过去,后面有的是机会开脱。
衙役走上前,把林少爷他们全部押住,准备带到后面去。
但陶桃此时突然站出来,拦住去路。
“县令大人,这家伙动手殴打我,难道就这么算了?”
县令愣了下神,回头道:“怎么会呢?您看您想要怎样······”
“他明知道我是朝廷的钦差,却依旧出言羞辱。换言之,这就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鉴于这个人以往那些斑斑恶行,我希望大人能够秉圣意,将此贼当堂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