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到九,汽车在停到许如清的别墅前。
“你今天是怎么去上班的?”岳涧滨问她。
许如清可不好说她是走到街口叫的黄包车,只好沉默。
今天早晨岳涧滨其实早就看到了狗狗祟祟出门的许如清,不过看破没有说破。只是下车替许如清打开了车门:“商会那边对我们这些理事没有要求,可你们这些秘书八点前就需要到商会。你回去早些休息。”
程梅花和她说的是八点半。
许如清想想程梅花的嘴脸,决定还是相信岳涧滨。
谢过岳涧滨,许如清下了车,习惯性的翻了包找钥匙,然后才想起按门铃。
不一会儿老赵就开了门:“小姐今天加班了?晚饭还在厨房煨着,要不要吃一些?”
老赵就是许如清收留的那个驼背老头,原来也不指望这对老人做什么,只是想着他们能看看院子,打扫打扫卫生,不想那个瘸腿的赵婶儿不仅会侍弄花草,更是做的一桌好菜。
许如清干脆就将让赵婶儿帮忙做饭,反正她一个人也简单,也能让老人们跟着有口饭吃。
许如清这才想起来自己晚回家这件事没有告诉老赵他们:“我忘了给你们打电话了,我吃过了,给我热杯牛奶,我一会儿下楼喝。”
她可做不出让一个瘸子给她上楼送奶的地主婆行为。
赵叔了然的笑笑,也没说什么。
许如清则直接回到了二楼的卧房,掀开盖在等身镜上面的布,看着镜子里得的自己。
来申城这十天,因为没有挨饿,她丰腴了一点,东跑西颠晒得发黑的皮肤也养了回来。
涂上比小孩子还贵的雪花膏和漂洋过海送来的口红,皮相看起来并不比那些海报上的明星差。
只是……
许如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又侧身看了看自己的曲线,无奈的叹了口气。
县太爷姨太太和她咬耳朵的时候说过,想要乳儿翘,就得多吃牛奶炖蛋。
她那会儿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会管这些,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是不知道黄连生好这口,论起让男人成为裙下之臣,她许如清有一万种方法。
她就不信,以她给县太爷姨太太做狗头军师的经验,还迷不倒一个黄连生。
这样想着,许如清打开衣柜,就好像在翻牌子的皇帝,从一件件旗袍洋装中挑挑拣拣。
这些大部分是她新做的,小部分是后来从宁媛媛行李中选出来料子好样式洋气,舍不得丢的高级货。
她不时挑出一件对着镜子比一比,然后又颓废的放了回去。
上班穿什么能亮瞎同事眼这件事,真的让美女发愁。
在她拿起一件银色缀着珠花的硬纱洋装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料子是乡下穷人才用的手织布,摸上去有些扎手,因为用的太久,边缘都已经磨破了,其中一角还打了补丁,最上面用一排大小不一的扣子封口,简陋的样子看起来与整个衣橱里光鲜的衣裙格格不入。
许如清出神的看着那个布包,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珍而重之的拍了拍灰。
卧室门被敲了两下。
许如清将布包放回到柜子里,才回了声进来。
就见赵婶儿端着一杯牛奶和一小盘点心,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小姐,牛奶好了。”
“给我吧。”
许如清一手拿着包,一手接过牛奶,几口就喝光了:“以后我下去就行,不用你专门跑一趟。”
“做下人的,主子说不用跑是体恤,我又怎么能真的不识好歹呢。”赵婶儿憨厚的笑笑,一眼也不多看的拿过空杯子,把点心放在桌上:“小姐,洗澡水烧好了,要现在洗么。”
许如清看了眼时间,分针已经指到了六,干脆就先去洗了澡。
即使已经入住了几天,许如清还是不太习惯别墅里奢靡的生活。
等从描画的西洋浴缸出来,擦干身体披上浴巾,赵婶儿早就等着给她擦干头发。
许如清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正脸和侧脸,越看越觉得自己美得冒泡。
也许……只要她勾勾手指,那黄连生就会和其他男人一样,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不受控制的说出她想知道的一切。
“隔壁……黄夫人很年轻,看着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就嫁给黄老板做续弦了?”许如清下了决心,开始向赵婶儿打听着八卦。
赵婶儿是个聪明的下人,深谙不能随便说人不是的原则,只是保守的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就是八九年前,申城商会丢了一笔不小的款子,不久后一个姓陆的理事就自杀了,只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女儿,正是陆芙蓉和她的母亲。
很多人都说那姓陆的和失踪的款子有关,但那笔钱始终都没找到。黄连生看孤儿寡母可怜,一直接济他们,在发现陆芙蓉的画画天赋后,也请了名师指导,让陆芙蓉名声大噪。
去年黄连生的乡下老婆病死了,陆芙蓉又刚刚长成,干脆就嫁给了黄连生做了续弦。
“说起来黄先生也真是个好心人,后面陆小姐以身相许也是知恩图报了。”
许如清却是不理解:“报答恩情办法那么多,她那么漂亮又年纪轻轻的,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赵婶儿换了块干毛巾,低着头仔细的替许如清擦着发间,然后拿出梳子,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去年的时候,黄夫人的母亲也病逝了,她一个年轻姑娘,就算有着天才画家的名声,又能怎么办呢?
许如清听懂了,这后面怕是有隐情的。
赵婶儿着见许如清迟迟没有说话,就利落的替她将长发编好,才就高一脚低一脚的出了门,出门前还贴心的将顶灯调暗。
许如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脱下浴袍换上蚕丝的睡裙,打开台灯,才从包里拿出册子,半靠在床上翻看着。
虽然程梅花对她有敌意,可给的册子却很是靠谱,每个成员不仅有详细的介绍和职位,还都贴心的贴了照片。
晚上不适合看东西,起了个大早,吃西餐又消耗了太多力气,只看了两页就哈欠连天。
她打算草草翻翻就睡觉,可在看到一页内容时,她的困意就猛然消失了。
上面的人她认识,可她认识的的人却不叫这个名字。
这个人是在小尤被接走前不久到的平城,开了一爿杂货铺,后面小尤被接走后,也是通过他给自己送信,自己寄给小尤的银元也都是通过他送了出去。
当时她只知道这个人自称是黄连生的本家,所以自己也一直叫他黄大哥。
可现在却讽刺的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姓黄。
许如清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原本对那件事还有几分犹豫,可在这一刻就变成了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