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富贵被问住了。
当时那几个警察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可惜那个女人的打扮丑陋到人神共愤，他只记得那亮瞎眼睛的绿色围巾和乱糟糟的红色帽子，具体人是圆是扁根本就毫无印象。
“那副丑样子，哪个正常男人敢细看。你是没见，那女人……”朱富贵走到岳涧滨耳边说了几句下流话。
岳涧滨做出倾听的模样，可心里想的却是那骗子应是个高手。
骗子本骗许如清终于松了口气。
照朱富贵的说法，那帮臭脚巡一时半会怕是发现不了自己，不过安全起见，过了今天还是把剩下的那根大黄鱼换成其他值钱的东西为好。
她这边正盘算着，朱富贵摸了摸酒壶的温度，起身给许如清和岳涧滨一人倒了一杯，然后才给自己满上：“不管成不成，我这里就先谢过许小姐了，我干了。”
说着自己一口喝完，又重新给自己满上。
许如清其实酒量还可以，但这种场合她完全不想喝，又因为嘴上涂着口红有些许阴影，所以只是浅浅沾了一下，岳涧滨也是如此，只做了个喝酒的姿势就放下了酒杯。
“岳先生，听说令尊准备在竹桃那边修座桥，在下不才，在宁城有做采石场，不知岳先生能不能……”朱富贵又举起了酒，话还没说完一半，岳涧滨就打断了他：“朱老板误会了，修桥的是大善人林先生，他只是一时不好周转，找我父亲批了一小笔款子罢了。”
朱富贵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岳涧滨却不想再聊了，他摆摆手：“今天这顿饭挂我账上，时间不早了，我就先送许小姐回去了。”
后面的对话许如清完全听不懂，但她也不关心，乖巧的跟着岳涧滨出了酒楼，当然走到大堂的时候，岳涧滨也没忘和掌柜打了个招呼。
许如清再次上了岳涧滨的车，可是让他意外的是，岳涧滨并没有送她回家，而是在街边一个馄饨摊前停了下来。
“刚刚饭桌上你就没怎么吃东西，老岳的馄饨是出了名的好，你陪我吃一碗。”
许如清暗道岳涧滨的细心。
饭桌上她满脑子都是画和小尤，还担心被朱老板认出来，确实没什么吃饭的心情。
刚刚上车的时候就有些饿了，只是不好意思说，想不到岳涧滨连这个都发现了。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许如清跟着岳涧滨下了车，岳涧滨一探头，坐在馄饨摊便打盹儿的老头子就站了起来：“哟，三公子，你今晚怎么来了？”
“饭局没吃饱，来你这里垫两口。”岳涧滨下了车，又贴心的给许如清拉开了车门。
看岳涧滨还带了个年轻姑娘，老岳聪明得没有多说什么，用火钳捅了捅炉子，然后飞快的包起馄饨来，包一个就往锅里扔一个，看着小燕儿一样上下纷飞的馄饨，面混合着猪油的香气直钻鼻子，许如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老岳是我一个本家大哥，家里早了饥荒来申城投奔我家，我父亲原想着在银行给他某个职位，可老岳说自己不识字，怕耽误了事情，就和我父亲借了十个大洋开了这个馄饨摊，现在也能养活一家人。”
“只是一个村的，算不上什么亲戚，怎么好随便麻烦你爹，那十个大洋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老岳端着两碗馄饨给他们放在桌上，笑着接了一句，又给他们端了一小碗葱花。
许如清也没客气，往碗里抓了一把葱花，等葱花被烫的半熟，就用勺子舀了颗馄饨，那馄饨个大皮薄，周围的面皮带着汤水里的酱油色，几滴香油的油花在月光下有些发亮。
孔瘸子就很爱吃馄饨，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孔瘸子，真应该带他来尝尝。
许如清吹了吹，就一口吞下一个，肉香在她口腔里爆开，她忍不住感叹：“还得是吃这东西。”
岳涧滨不太一样，他即使是吃路边摊也非常优雅，他见许如清吃的香，干脆用勺子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往许如清碗里舀了几个。
本来是十分暧昧的动作，许如清却丝毫没有多想：“你吃不了？那都给我，别浪费粮食。”
许如清心里感叹公子哥没有挨过饿，几口吃完自己碗里的馄饨，端起碗把汤喝干，然后又拿过岳涧滨跟前的碗，一颗一颗专心的吃着，最后美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岳涧滨干脆专注的看着许如清，心里又是一暖。
这个女孩子，果然和他认识的那些假惺惺的名媛都不一样。
“小馋猫。”岳涧滨低声评价。
许如清伸着脖子咽下一颗馄饨：“你们这些有钱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最好吃。”
岳涧滨仿佛没有听出许如清话里的破绽，只觉得她格外的坦率可爱：“对对对，你最懂行了吧？”
等许如清吃完，岳涧滨才从怀里掏出一枚大洋压在碗底下，和正在忙着包馄饨的老岳打了声招呼，才拉着许如清上车。
许如清却跟着他走到车边，却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在画展上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旗袍的美艳女人，正巧从街对面的戏园子出来，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点了一根坤烟，慵懒的夹在手指间，不时吸一口，整个人带着一股让人心痒的风情。
岳涧滨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
“你认识秦绵绵？”岳涧滨问她。
许如清这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也没隐瞒：“在那天的画展上见过。”
岳涧滨并不太想聊这个人：“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如清也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没有太深的好奇，就任由岳涧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秦绵绵跟前。
许如清认出，那是黄连生的车。
“他……”许如清想问黄连生为什么在这里，就被岳涧滨一把塞进了车里，然后岳涧滨也做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想在申城活得久，就收起你的好奇。”岳涧滨一改平日里的调笑，认真的对许如清说。
许如清回过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黄连生和秦绵绵，只音乐看到黄连生的手搭在秦绵绵的腰上。
画展那天秦绵绵快甩到她脸上的酸气就有了解释。
许如清心跳得很快，她忽然又有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