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登记,许如清就顶着新鲜出炉的名字上了楼。
申城不愧是大城市,旅社不仅干净整洁,就连地上也铺了毛茸茸的地毯。
许如清将整个人都扔进了大床上,又打了个滚,这样的好日子,她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等稀罕够了,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盘点自己的私房。
九根大黄鱼,是刚刚从朱老板手里骗的,三封银元,一大盒首饰,是宁媛媛自愿交给她的。
如今的她也是个小富婆了,难怪孔瘸子那老乞丐说她有财运,当时她还不信,现在看来那只会喝酒赌钱的老东西还是有几分能耐。
只是不知道,她跑了以后,李八万那小子能不能管住那个老东西不要喝酒。
惆怅了一会儿,许如清就很快又振作起来,她拿起一根大黄鱼夸张的亲了口,正准备都将东西收起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慌乱的把值钱的东西塞进包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去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人,许如清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门外站着两个丘八和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臭脚巡。
“你们……”许如清很快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臭脚巡到是很和蔼,掏出一张照片给许如清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是宁媛媛的照片。
这些人,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许如清有些害怕,但很快就稳住了。
她接过那张照片,细细端详着。
照片上的宁媛媛一身深色旗袍,对着镜头笑得狡黠,完全没有那天惊慌失措的模样。
许如清心里有些打鼓。
可多年的行骗早已让她可以熟练的隐藏自己的表情。
她做作得端详着那张照片,偷偷打量着那两个丘八的神情,故意拉长了声音:“这个人啊……”
“有屁快放!”一个年长的大胡子丘八明显失去了耐心。
许如清倒是不怕,将照片还给臭脚巡:“我还真见过。”
“在哪儿?”大胡子眼睛一亮,恨不得冲上去扯出许如清的领子。
许如清后退一步,用手抚着胸口:“你吓坏我了,你这一吓,我还真记不清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大胡子冷着脸,还想再拉扯许如清,被那个戴着眼镜的臭脚巡拉住了,看模样那臭脚巡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许如清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臭脚巡,学着红姑娘的语气撒娇:“大哥,他真的好凶啊。”
“这位小姐,这个人是通缉的要犯,你好好想想,到底在哪儿见过她。”臭脚巡语气倒还算客气。
许如清听了放下心来,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被查到了,如今看来那申行甲还没有厉害到查到自己头上来。
她眼珠一转,就想出了一个坏主意:“我是在平城港看到她的。”
大胡子眼睛亮了,这确实和他们查到的一样,只是自从宁媛媛上了通往申城的船,就消失了。
“当时她可怜兮兮的,脸都哭花了,说有人追杀她,问我能不能和她换下行李和船票,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就直接拒绝了,想不到还真是坏人。”许如清做出后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
“那她有没有和别人换船票?”臭脚巡又问。
许如清挑了挑眉:“拒绝了她她就离开了,我那么忙,哪儿有空去注意一个奇怪的人?”
臭脚巡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看来她很可能根本没来申城。”
“我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熟?”大胡子却是不信,他疑惑得打量了许如清几眼:“你是平城人么?”
许如清抬起手摸了摸脸,平城认识她的人应该还不少,如果被认出来就坏了。
她脑子转的飞快:“我是到平城走亲的。”
“可我听你口音像是平城的。”大胡子还是死死的盯着她,希望可以看出些许的破绽。
许如清对着大胡子挤了挤眼睛:“我祖母是平城人,话说军爷,你和我在这里磨牙真的不耽误你找人么?”
大胡子噎了一下,可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许如清,臭脚巡扯了扯大胡子,又问许如清:“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在船上有没有看到她?”
“船上那么多人,我哪儿能注意到?”许如清语气不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休息了,坐船很累的。”
说完就啪的一声狠狠甩上了门。
门外的几个人站了一会儿,其中还有一个人想敲门,被另一个阻止了,许如清趴在门上,听着他们走远了才又跑到窗前,看着他们离开才松了口气。
可许如清知道,这申城怕是待不得了。
她从宁媛媛的行李里找出一件最不打眼的素色旗袍,又把值钱的东西放到随身的包里,才做出外出的样子出了门,临走还和掌柜续了几天房子。
可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直接叫了黄包车去了申城港,可惜离开申城的船得明天才有,她随便买了一张最远的,又去成衣铺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才叫车夫拉着她在申城闲逛。
有钱好开路,那车夫拉着许如清逛遍了申城繁华的街巷,不时的几句俏皮话逗得许如清笑的前仰后合。
只是街口随处可见的丘八时刻提醒着她,必须要赶紧离开了。
天色渐晚,许如清还没想好要不要再找个不起眼的旅社凑合一晚,就被一副巨大的宣传画吸引了。
她在县太爷姨太太那儿见过,记得是叫什么油画。
画上是一朵巨大的,花瓣是紫色的向日葵。
花盘的正中,坐着一个身穿红色袄裙,梳着双丫髻,正在画画的小女孩。
下面写着“芙蓉画展”几个字,下面标记的日期正是今天。
这幅画上是只有她和小尤才知道的故事。
“在很高很高的山上,有一株花瓣是紫色的向日葵,向日葵的中间,住着一个叫小尤的小囡……”
“小囡喜欢穿红色的裙子,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坐在向日葵的中间画画……”
记忆深处的童声在脑海中响起,许如清的眼角有些发酸。
“这是什么地方?”许如清的声音有些颤抖。
车夫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这是日新大厦,看这意思是又有画展哩。”
话音未落,许如清就跳下车对着大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