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又慢又吃不明白的西餐,走廊里空荡荡并没有其他食客,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对着镜子清理完身上的酒渍,许如清又仔细擦去了口红才拉开洗手间的门,却被等在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是岳涧滨。
“岳先生,男洗手间在隔壁。”许如清好心的指了指旁边的门。
岳涧滨摇摇头:“我有话和你说,你不适合做黄连生的秘书,做完今天就辞了吧。”
“岳先生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许如清双手抱胸,慵懒的靠在门上,歪着头看着岳涧滨,像一只好奇的猫。
“那天我全看见了。”岳涧滨压低了声音,凑到许如清耳边,压低声音说:“皮夹子不是你捡的。”
许如清的脸顷刻白了。
自己以为完美的一切,在眼前这个男人跟前都不过是一场好戏。
岳涧滨会不会告诉黄连生,如果黄连生知道了,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关键是小尤……小尤又该怎么办?
看着许如清紧张的样子,岳涧滨笑了:“放心,这些小事我没兴趣和黄连生说,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留学生,也知道你接近黄连生别有目的,我只是想告诉你,黄连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许如清诧异的看着岳涧滨,一时不知道对方是在帮自己还是在诈自己。
不过一个出身不错的贵公子,想来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许如清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终于想到了一个托词:“我来商会有其他的目的,你不要用担心我。”
岳涧滨呆住了:“什么目的?”
看那意思竟然有几分信了。
许如清心里嘲笑果然傻里傻气的公子哥最好骗了,她当然不会提小尤的事儿,而是继续云山雾罩的做着唬皮:“这件事我得问过之后再回答你。”
“这么危险的事儿怎么能你来做,这姓黄的滑不留手,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岳涧滨有拉住许如清的胳膊,语气很是急切。
现在反而是许如清搞不明白了,自己随口说的谎话这傻小子不仅当了真,还紧张起来了。
骗子的习惯让她许如清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但在不确定岳涧滨到底知道什么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说。
所以她轻轻挣脱岳涧滨的手:“没什么好担心的,总之多谢你的好意了。”
说完就丢下若有所思的岳涧滨,娉娉婷婷的回了雅间。
一进门,许如清就遇到了这饭局上的第三次危机——她位子前面摆了一块手掌大小的肉,旁边还重新换了一个矮粗矮粗的杯子,里面是一瓶底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阿道夫一面用刀叉切着,一面招呼许如清坐下。
许如清只好回去坐好,可还是盯着那块肉,吞了口口水。
她知道这玩意叫牛排,当时那个老神父将这玩意吹成天下第一,可许如清却从没见他吃过,反而不止一次撞见那老神父躲在屋里啃一只完整的肘子。
“许,这家牛排在申城是最正宗的,你尝尝。”阿道夫晃了晃叉子招呼许如清。
黄连生看似在与菲利普开玩笑,眼神却偷偷瞟着许如清的动作:“老菲啊,这是小牝牛的肉,意思就是……没和公牛配过的母牛,最好吃不过了。”
中间几个字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如果许如清真的是个大家闺秀,那可能会羞馁或者愤怒。
但在乞丐堆里长大的许如清什么阵仗没见过,她学着阿道夫的样子拿起刀叉,拿着刀子在牛排上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好用力,正准备将胳膊肘架在桌上,一只手从身边将眼前的牛排盘抽了出来。
许如清诧异的抬头,岳涧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声不响的坐回了她身边,悬着手肘专心的替她切着牛排:“在我们东方,这种需要力气的事都是男士来做的,许小姐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哟,岳,你这是被美丽的许小姐迷住了吧。”菲利普夸张的大叫一声。
岳涧滨看了许如清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的将牛排切成小块,认真的样子颇为耐看。
他将牛排都切成合口的小块才推给许如清:“申城的牛肉不比法国,只能做成九分熟,口感也会差一些,你看看能不能吃的习惯。”
有肉吃许如清自然不可能拒绝,她用叉子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除了知道这是肉,还有股很重的胡椒味道以外也没吃出什么特别来。
不过聪明如她自然是顺着岳涧滨的话说:“回国后确实没有再吃到这样好的牛排了。”
“许,我家里是养牛的,你有机会你来我家,可以天天吃牛排。”菲利普对许如清发出了邀请。
许如清对这个看起来色迷迷的洋鬼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又插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我这几年还没有出国的打算,只能等有机会了。”
“许,你在法国是学的什么学科呢?”一直没说话的汤姆森忽然问许如清。
许如清将叉子放回了桌上,脑子里费力的搜索着小尤信里的内容:“我……学的是艺术方面的学科。”
“哦……”汤姆森似乎很感兴趣:“我太太也去法国学过艺术,你是在哪所大学,也许我们还是校友呢。”
许如清哪里知道什么法国的大学,只能咬牙用小尤信里提到的学校赌一把,说出了那个学校的法语名字。
汤姆森立刻夸张的说道:“真是太巧了,我太太也是那所学校毕业的,劳拉教授还好么?”
许如清哪里知道什么劳什么拉,她偷偷打量汤姆森,心里猜测着他的目的。
这种场合问自己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关心一个什么劳什子教授,更大的可能就是检查自己是不是个西贝货。
那这个教授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早就死翘翘了。
许如清犹豫了一下,选择了第二种可能:“其实,劳拉教授她……”
“汤姆森,劳拉教授五年前就去世了,你夫人没有得到消息么?”岳涧滨放下叉子,替许如清回答。
汤姆森拍了拍额头:“哦,抱歉,是我记错了,是萨拉教授,许,你听过么?”
许如清笑吟吟的也放下刀叉,学着阿道夫的样子摆好表示自己吃饱了,才笑着回答他:“今天可是黄老板的饭局,我们还是别在这里聊私事了,我的宅子就在黄老板隔壁,汤姆森先生可以随时带着夫人来做客,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在法国的事儿。”
汤姆森与黄连生交换了眼神,才悻悻的点了头:“许小姐说的是,有机会我们一定上门拜访。”
许是没有拿到想要的结果,这之后就没有人再出什么幺蛾子,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许如清揉着发酸的腰跟着黄连生出了西餐厅,黄连生还在拉着那几个洋鬼子寒暄,许如清却看到街口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小贩。
对于这种甜食,她一直没什么抵抗力,以前是吃不起,现在她也算阔了,自然不想错过。
和黄连生告了罪,许如清几乎是小跑到卖糖人的小贩跟前,让他做了一只猪和一只羊,开心的举在手里往回赶。
那是她和小尤的属相。
黄连生他们几个都已经不在西餐厅门口,许如清也没多想,转身沿着来路打算直接会商会。
走了几步,许如清就在商会门口看到了黄连生,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