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于正2023-05-24 17:2020,553

   朱雀殿大殿内,黄妃站在一个巨大的鸟笼面前,逗弄着一只火红色的鸟。

   这时,碧川走进来,欲言又止。黄妃看着她,淡淡道:“怎么了?本宫入宫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什么事就说吧,本宫受得住。”

   碧川回道:“大王拿到了兵符,然后把黄飞虎将军送去了奴隶营。他还说……”

   黄妃有些不耐:“还说什么?”

   “还说要把王后娘娘接回宫。”碧川有些着急地说,“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言,黄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她突然笑了:“急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不还没回宫吗?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碧川一脸迷蒙:“奴婢不懂。”

   “你不需要懂。”

   说着,黄妃打开鸟笼,将那只大鸟放出,对着它一阵叽咕后,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碧川好奇地问:“娘娘,您在说什么?”

   黄妃一脸神秘:“说——只有我和它能听懂的话。”

   看着碧川似懂非懂的样子,黄妃敲了敲她的头:“啊,本宫突然觉得有点饿了,你说今天吃什么好呢?”

   碧川跺了跺脚:“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吃得下呀?”

   黄妃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呢?”

   

   沙丘行宫处,云腾站在宫门口焦急地张望。

   很快,远处尘土飞扬,马蹄阵阵,来人提着一筐鲜果飞快地从马背上跃下:“将军,鲜果来了。”

   云腾一边看一边道:“怎么样?有没有坏?”

   侍卫摇摇头:“日夜兼程,三天三夜,马都跑死了一匹,没有坏。”

   云腾拍拍他:“辛苦了。”

   说着,他提着鲜果急急往宫里走,一边走一边想着:“王后娘娘看到家乡的鲜果,一定会很高兴的。”

   行至半道,一只大鸟落到了宫墙上,扑腾着翅膀吱吱地叫着。

   云腾见状,皱起了眉头。他顿了顿,随后凑过去也发出吱吱的叫声。

   随行的侍卫好奇地看着他:“将军,您在干什么?”

   云腾笑了笑:“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鸟可爱,逗它玩一下。”

   说罢,他大步向前跑去。

   侍卫望着他慌乱的样子,一脸茫然。

   

   云腾提着鲜果来到行宫寝殿时,姜后正一个人收拾细软。

   看到他进来,姜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一大早你去哪儿了?”

   云腾笑眯眯地将鲜果递给姜后,姜后眼睛一亮:“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我好久没吃了。”

   云腾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专程叫人给你送来的。”之后,他看到床上的包袱,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么收拾起了包袱?你要去哪儿?”

   姜后顿了一下,看着云腾道:“这不是我的包袱,是你的。”

   云腾诧异:“我的?”

   “嗯,”姜后点点头,“虽然你我的感情为世人所不齿,但我心里是真疼你,我不希望你为了这样一段孽缘而前途尽毁。这里面有我多年来的私蓄和一些贴身之物,你拿着它去东鲁找我的父亲东伯侯姜桓楚,就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他一定会善待你的。”

   云腾猛地退了一步:“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姜后的脸上有些酸楚:“傻瓜,男儿志在四方,在这儿陪着我,万一被人发现了就是死罪,即使不被人发现,青春也耽误了。我已经老了,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但你还年轻,不能因为我而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话音刚落,云腾便像疯了一样,一把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以前我也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前途来得重要,可是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发现你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你,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姜后哑然失笑:“傻话……”

   云腾倔强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真话,你一定相信我,至少这一刻是!”

   姜后心里一颤,随即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这么激动,我没说不相信你。”

   云腾继续道:“我已经想好了,假如有一天要我在性命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一定选你。你呢?假如大王回心转意,让你回去,你会回去吗?”

   姜后摇摇头,轻轻地松开了云腾:“他怎么还会让我回去?”

   云腾不依不饶:“我是说假如。”

   “这……”姜后思忖着,还没等她回复云腾,就有太监急急冲了进来。

   “娘娘,娘娘大喜。”

   那太监给姜后结结实实磕了个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大王有旨,请娘娘即刻回宫。”

   话音落,姜后看了看传令的太监,又看了看云腾,目瞪口呆。

   云腾退了两步,然后飞快地转身往外跑去。

   姜后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喊住他,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姜后要回宫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之前随行的宫人都在高兴地收拾东西,只有姜后一个人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人收拾好东西后悄悄退下,安静的大殿里,姜后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了帝辛的脸,耳边似乎还有他歉疚的声音:“潮汐,寡人让你受委屈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那张脸和那道声音又变成了云腾的:“王后娘娘,我只爱你一个人,你选我还是选大王?”

   忽然姜后一阵心烦意乱,她用力地将铜镜按倒在案几上,起身准备休息,却看到云腾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后心里一惊:“你怎么来了?”

   云腾不发一言,一把抓起姜后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

   姜后吓了一跳,本能地开始挣扎:“你要干什么?”

   云腾头也不回:“带你走!”

   姜后甩开他:“不,我不能走!”

   云腾重新拽住她:“由不得你。”

   姜后一脸哀求道:“你别这样,会把人吵来的。”

   云腾猛地回头盯着她,气势汹汹:“把人吵来又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他们把我杀了。”

   姜后瞪眼,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

   下一刻,云腾的态度软了下来,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定定地瞪着她:“你知道,我不是孩子。”

   姜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孩子你就听我说。”

   闻言,云腾慢慢地松开了姜后。

   姜后看着他继续道:“大王下了旨意,明天我就要回朝歌了,我这不是选大王不选你,是以大局为重。我跟你不一样,孤身一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有父亲、儿子、家族,我不能令我的父亲、儿子蒙羞,更不能令我的家族丢脸……”

   “你只想到你自己,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儿?”

   看着云腾泛红的眼睛,姜后握住他的手,慢慢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在这儿,谁也夺不走。”

   “既然如此,就跟我走。即使没有王后的地位,没有荣华富贵,我也会让你一生快乐的。”

   姜后摇摇头:“那是快乐吗?不,是毁灭!如果我就这么冲动地跟你走了,且不说我的父亲、儿子、家族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你呢?你又能幸福吗?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到时候你不仅前途尽毁,还要带着我亡命天涯,值得吗?云腾,我很感谢老天爷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把你带给了我。我很想对你好,报答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可是我没办法,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也很不公平,但这已经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说完,姜后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云腾忍不住喊她:“娘娘。”

   姜后的脚步停了停:“是,我是娘娘,从今往后不但本宫自己要记住这一点,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话落,姜后毫不犹豫地回到屋子里,轻轻关上房门,可是云腾的心,却仿佛被大锤接二连三地重击过,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云腾看到床上放着一个包袱,愣住了。

   他走过去打开包袱看了看,就见里面放着各种衣物、金银细软和一卷竹简。

   云腾拿起竹简,打开,上面写着:夏日练剑容易出汗,切忌浇冷水,以防风寒,此衣单薄吸水,穿着练剑可防寒……

   竹简上属于姜后的娟秀字迹让云腾的心里更加波涛汹涌。

   他一边读着竹简上姜后的嘱托,一边看着包袱里姜后为他准备的各色行装,牙关越咬越紧。

   “……去不去东鲁你自己决定,好男儿志在四方,千万不要为了‘情爱’二字而毁了自己的前途。你我之间虽有情缘,但终究年龄相差甚远,与其等到红颜白发,相看生厌,倒不如斩断情丝,保留美好的记忆,当有一天我们老了,想起彼此的时候,都是暖的,岂不更好?”

   一字一句地看完竹简上的内容,云腾猛地将竹简朝地上掷去,然后紧紧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一早,姜后启程回宫。

   步撵驶出宫门的刹那,姜后撩开纱帐,不断地回头张望。

   云腾穿着姜后给他做的夏衣,站在宫楼上望着她,一动不动。他的眼睛里含满了泪光,突然,他从腰间拔出剑,用力地舞了起来:“天地苍茫,我心彷徨,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若离于爱,无忧无怖,无忧无怖,人生长恨……”

   姜后猛地放下纱帐不再看他,眼泪却在那一瞬间无声地滑落。

   队伍渐渐远去,云腾舞出最后一招后,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几个太监冲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云将军。”

   云腾警惕地望着他们:“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答应了黄贵妃昨晚带王后私奔,让我们抓奸,结果我们在宫门口等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生。”

   云腾恍然大悟,随即厉声道:“我改变主意了。你们回去告诉黄贵妃,之前是我傻、我笨,才会为了区区荣华富贵听她差遣,以后不会了。告辞!”

   说着,他绕过他们要走。

   那为首的太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

   说着,他一挥手,其他人纷纷向云腾攻去。云腾左闪右躲,没料到那太监竟然耍阴招,用迷药把他迷晕了!

   看着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太监嗤了一声,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自从帝辛得到王后启程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凤鸾殿焦急地等待着。

   “怎么还没到?”

   常德宽慰他:“大王不必焦急,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太监唱喏的声音:“王后娘娘驾到!”

   帝辛一喜,忙走到宫门口迎接,看到姜后在宫女们的簇拥下从外面进来后,他赶紧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潮汐,你可回来了。”

   姜后有些尴尬地抽回手,行礼:“参见大王。”

   帝辛一把将她扶起来:“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多礼。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姜后摇摇头:“臣妾知道大王运筹帷幄,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臣妾不委屈。”

   帝辛很高兴她能理解自己,笑着道:“你能这么想寡人很高兴。你放心,如今奸臣已除,宫中一切恢复如常,以后寡人会抽出时间好好陪你,把这些年欠你的都弥补回来。”

   说着,他伸手揽住了姜后的肩头。

   姜后一惊,迅速地退到一边,动作之大让帝辛也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后尴尬地看着他:“没,没有,这里人多。”

   帝辛哈哈大笑:“我们夫妻向来如此,以前也没见你脸皮这么薄过。行了行了,大家都下去吧,寡人今天要在凤鸾殿好好陪陪王后,没有寡人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知道吗?”

   “是!”

   众人离开后,帝辛上前欲跟姜后亲近,姜后跪下来:“大王,臣妾舟车劳顿,身体甚是乏累,今天恐怕伺候不了大王。”

   “没事,那寡人就在你身边陪着你,跟你聊聊天。”

   姜后依然拒绝:“臣妾怕睡不安稳,反而吵到大王,大王还是请回吧。”

   帝辛有些不快:“你不是在怨寡人吧?寡人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臣妾不敢,臣妾真的很累了。”

   帝辛无奈,只好点点头:“那好吧,你先歇着,寡人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大王。”

   帝辛离开后,姜后重重地吐了口气,然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冤孽,冤孽啊……”

   

   就在众人都在为王后回宫做准备时,没有人注意到姬考带着武庚和邑姜偷偷溜出了宫。

   此刻,他们正在朝歌最火的一家妓院里徘徊。

   看着武庚和邑姜畏首畏尾的样子,姬考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王后回宫了,危机也解除了,我们应该好好放松放松才是,今儿这里,我包了,你们尽管开心,尽管玩。”

   武庚犹豫:“这……不太好吧?”

   姬考看着老鸨引来的姑娘们在面前一字排开,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姑娘们,喝起来、唱起来、跳起来!”

   说罢,他率先加入那群姑娘中去,开始载歌载舞。

   武庚跟邑姜对视了一眼后,武庚道:“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特别奇怪?”

   邑姜点点头:“好像比以前活泼了很多,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武庚奇怪道:“他之前不是出去见他的心上人了吗?难道吵架了?”

   邑姜摇摇头:“不知道,如果在一起总是吵架的话,倒不如分开好。”

   姬考转头看到他们在说话,有些不高兴:“你们干什么呢?快过来,扭扭捏捏的,一点儿也不像男人。”

   闻言,邑姜尴尬地挺了挺脖子:“不就跳舞吗?谁怕谁?”

   说着,他学着姬考的样子跟着那群姑娘笨拙地扭了起来。姬考见状哈哈大笑:“这才对嘛,武庚,快来快来。”

   武庚不断地摇头摆手:“不不不,不行。”

   姬考看了看身后的那群姑娘,坏心顿起:“这位公子说他不行,怎么办呢?你们谁带带他?”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涌上来:“我我我……”

   “看来我们武庚公子还挺受欢迎的。我到底要答应谁呢?”

   “不如这样,我们来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里谁就陪他跳,好不好?”

   老鸨的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之后,老鸨走到鼓架前,拿起了鼓锤:“那我开始击鼓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老鸨飞快地敲起鼓来,一朵从姑娘头上摘下的花迅速在手中传来传去。忽然,鼓声停,花居然落在了邑姜手上。

   邑姜有些羞怯:“这不算,再来一次。”

   老鸨点点头:“好。”

   然而这次鼓声停止时,花又落在了邑姜手上。

   邑姜在哄堂大笑中大叫:“怎么又是我?”

   姬考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来要麻烦你带着武庚跳舞了。”

   邑姜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行。”

   “你又不是女人,扭扭捏捏的干吗?不就跳个舞吗?没关系,跳得不好我们大家陪你一起跳。”

   众人开始起哄:“跳,跳,跳……”

   邑姜无奈,只好起身走到武庚面前,不情不愿地拉着他跳起舞来。突然,武庚脚下一个踉跄,两人的嘴居然撞在了一起。

   邑姜一惊,一把推开武庚生气地跑了出去。

   武庚一边喊他一边要去追,姬考一把拦住他:“哎呀,你连跳个舞都不会,赶紧跟她们好好练练。他脸皮薄,我去追他。”

   说完,姬考飞快地追上去。

   武庚也想要跟上去,却被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只好作罢。

   

   邑姜红着脸拔足狂奔。

   姬考飞快地追过来,拦住他:“邑姜,你怎么了?大家不过玩玩而已,不会玩不起吧?”

   邑姜吼他:“什么玩玩?你分明是借酒装疯,明明很不开心,非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你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姬考的目光暗了暗:“你们看出来了?”

   “你说呢?”

   姬考勉强笑笑:“没事,只不过被人拒绝了而已。”

   “为什么?”

   姬考摆摆手:“喂喂喂,你可不可以不要揭别人的伤疤?走走走,回去喝酒、跳舞。”

   “我不去。”

   “你看,你兄弟我已经把伤口掏出来给你看了,你身为一个巫人,就不能从心灵上安慰安慰我?陪我玩个痛快?”

   邑姜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跟武庚的嘴碰到了一块,太尴尬了,我不回去了。”

   姬考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这个别扭呀?武庚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男女之间亲上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闲话,两个男人碰一碰嘴算什么?”

   邑姜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觉得两个男人之间碰碰嘴没关系吗?”

   姬考点点头。

   邑姜忽然掰过他的头,用力地吻上了他,然后迅速放开他:“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没关系吗?”

   姬考目瞪口呆:“我……”

   邑姜拍拍他:“去玩吧,我回去给你们煮醒酒汤,切记,酒多伤身。”

   说着,他冲姬考一笑,转身飞快地往前跑去。

   姬考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里竟恍惚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悸动,都不知道昨夜是怎么回宫的。

   宿醉之后,日上三竿时姬考才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哇,今天天气不错……呀!”

   下一秒,姬考慌乱地整了整衣服,看着端着汤碗的邑姜尴尬地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发现呢?”

   邑姜撇撇嘴:“我已经等了你一上午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快,把这个醒酒汤喝了。”

   姬考探身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可不可以不喝?”

   邑姜晃了晃拳头:“你说呢?”

   姬考无奈,接过碗后捏着鼻子将药一口气喝干了。

   之后,他将碗底朝下,看着邑姜:“现在可以了吧?”

   邑姜点点头:“你今天准备去哪儿?”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说被人拒绝心情不好吗?做兄弟的当然要陪陪你了。”

   “昨晚已经陪过了,今天就不需要了。”

   说完,姬考绕过他往前走去。

   邑姜欲跟上去,却被一直在一边旁观的武庚拉住了:“姬考这个人,自愈能力很强的,以前遇到不顺心的事,都很快能想通,你就不要担心了。”

   邑姜白了他一眼,把空碗塞在他手里:“别的事能想通,被人拒绝这种事怎么能想通?要是出了事你负责?”

   说着,他甩开武庚的手,飞快地追着姬考而去。

   

   可是姬考似乎在有意躲着他。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邑姜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躲进御花园的姬考四下看看,然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好险,总算摆脱他了。”

   话音刚落,邑姜就跳到了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又出现了?”

   邑姜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我在你身上放了一粒冷香丸,我的鼻子很灵,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姬考摸了摸口袋,拿出那颗药丸无奈道:“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被人拒绝了吗?我怕你想不开,想陪你说说话。”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怎么可能好呢?我们是好朋友,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做任何掩饰,快宣泄出来吧。”

   姬考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终于崩溃了:“救命啊——”

   

   一整天,邑姜都跟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姬考。

   姬考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尾随而入的邑姜,无奈道:“我已经回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邑姜在屋里四下观察了一圈,摇摇头。

   “你还想怎么样?”

   邑姜想了想:“我怕你晚上会撞墙、上吊、自焚。”

   姬考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看向他:“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邑姜煞有介事:“这很难说,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隔壁邻居家有一个书生看中了一家的小姐,被拒绝之后,突然就撞墙死了。”

   “那是书生,不是我好不好?你看看我,气色那么好,又那么开心,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邑姜凑到姬考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可那个书生在死之前也是气色很好,很开心的样子。”

   姬考有些抓狂:“救命啊!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没事?”

   “真正没事的人是不会说自己没事的。没关系,你想看书就看书,想睡觉就睡觉,我在旁边不会妨碍你的。”

   姬考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往床铺一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邑姜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姬考顿了顿,从床上爬起来:“好了好了,败给你了,夜已经很深了,你要是不走,一起睡吧。”

   说完,他一把将邑姜拽上床,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邑姜躲在姬考的怀中,有点尴尬地动了动,随即又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翌日,邑姜幽幽转醒,忽然看到姬考正在端详她,吓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

   姬考若有所思:“其实你的五官还挺好看的。”

   邑姜避开他的目光:“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可不是一句夸赞。”

   “是吗?可你梦里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看着邑姜紧张的样子,姬考忽然哈哈大笑,“逗你的啦,你睡得可沉了,什么话也没说。”

   邑姜拍拍胸脯:“你真是的,吓死我了,亏我还在这里陪了你一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脱衣服吧。”说着,姬考伸手去脱邑姜的衣服。

   邑姜双臂挡在自己胸前:“你干什么?”

   “洗澡啊。”姬考指了指旁边冒着热气的浴桶。

   邑姜这才发现姬考的上身已经一丝不挂了,他尴尬地大叫:“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早上洗澡容易伤身。”

   “还有这样的说法?”

   “虽说我还只是个小疾臣,但好歹在司巫殿做事,你不信我?”邑姜看着他,一本正经道。

   “可是……我每天早上都洗澡。”

   “那你老了一定会肩膀痛、脖子痛、腰痛,全身都痛。”

   “啊?有得治吗?”姬考愣了愣。

   “赶紧穿上衣服。”邑姜拿起衣服七手八脚地往姬考身上扔,动作间,一个豹纹挂饰掉在地上散掉了。

   姬考捡起来看了看,凝住了。

   “怎么了?”邑姜问他。

   姬考叹了口气:“我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行猎,猎到一只小豹。我母亲用豹皮给我做了这个挂饰做纪念。没多久我就来朝歌做伴读了,说好听是伴读,说难听就是质子。十五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太能想起母亲的样子了,现在连这个挂饰也掉了……”

   邑姜大急:“都是我不好。”

   姬考收起戏谑的笑容,安抚地看了看她:“没事。”

   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脸上却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看着他低落的样子,邑姜心里十分内疚。

   

   跟司巫殿告假后,邑姜独自一人出了宫。

   他在各个小摊上辗转流连。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豹纹的挂饰?”

   小贩摇摇头:“豹是山林中的猛兽,哪那么容易猎到?没有没有。”

   ……

   一无所获的邑姜失落地继续四下寻找,然后被外出采买的小太监认了出来:“邑疾臣,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一个豹纹的挂饰,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很重要吗?”

   邑姜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想了想,道:“豹太凶猛了,普通猎人根本不敢碰,我估计你是找不到了……哎?对了。”

   “什么?”

   “大王的斗兽场里倒是有一只黑豹,你要挂饰也不过是一点点皮毛而已,如果可以……哎呀,不可能的。先不说被看管的人发现罪名很大,即便让你去动它的皮毛,豹那么凶猛,也很容易出事的。”

   邑姜大喜:“不怕,这个我有办法,谢谢你,回头我请你吃饭。”

   

   邑姜偷偷溜到斗兽场,守卫们正凑在一起喝酒吃肉。邑姜寻了个空当,将自制的迷药弹了出去,很快,守卫们便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了。

   邑姜笑笑,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斗兽场。

   一只黑豹被青铜链锁在角落里,正在打盹。邑姜一喜,拿出药瓶正要重复方才的动作对黑豹施药,忽然脚下一滑,药瓶脱手而出,咕噜噜滚到了黑豹面前。

   看着被惊醒后定定盯着自己的黑豹,邑姜愣住了,随即开始慢慢往后退。这一退不要紧,黑豹却感受到了一丝威胁,龇着牙就朝她扑了过来。

   邑姜吓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闭上眼,他仿佛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危险,一触即发……

   

   邑姜在这边命悬一线,那边武庚和姬考为了找他,差点把王宫都翻了过来。

   “这个邑姜到底去哪儿了?说好了要去你那儿聊天,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姬考四下看看,满头大汗。

   武庚也是气喘吁吁的:“整个王宫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人影,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你说会不会出事?”

   “呸呸呸,王宫守卫森严怎么可能出事?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找到了去你屋里会合。”

   两人分开行动。

   路上,姬考遇到了市集上那个跟邑姜搭话的小太监。

   从他口中得知邑姜可能在帝辛的斗兽场,甚至去跟那头黑豹“亲密接触”,吓出了一身冷汗。没顾得上通知武庚,他便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等他看到邑姜被黑豹吓得连连尖叫四处躲闪时,又急又气,忙上前将黑豹一脚踢开,扶住几欲晕厥的邑姜怒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话音未落,黑豹又再度扑了上来。姬考推开邑姜,开始跟黑豹周旋……

   等到一人一豹都累得筋疲力尽时,姬考瞅准了一个空当,将黑豹彻底制服。

   姬考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看着呆愣的邑姜道:“还看什么,过来扶我一把啊!”

   邑姜忙不迭上前扶起他,然后递给他一小撮豹毛。姬考看看豹毛,又看看邑姜,淡淡道:“一个挂饰而已,不值得这么拼命,何况就算找回来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邑姜有些愣,姬考催促他:“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事了,我们走吧。”

   此时,邑姜才仿佛回过神来,他冷不防紧紧地抱住了姬考:“姬考,还好有你来救我,吓死我了。”

   姬考有些尴尬,可是邑姜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气,不管他怎么掰,邑姜就是不撒手。无奈之下,姬考只能让邑姜挂在自己身上,勉力走了两步后,姬考道:“事不宜迟,快点走吧,万一看守的醒过来,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邑姜放开他,转而紧紧攥住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姬考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之后,他们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可是感觉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这天,武庚跟姬考在东宫的院子里练剑。

   邑姜提着一个竹篮走过来道:“武庚,姬考,你们都在啊,有没有空陪我一起去后山采草药?”

   武庚点点头:“没问题。”

   姬考却抢白道:“不行。武庚,你忘了吗?咱们一会儿还得要帮大王办事呢。”

   武庚一脸茫然:“有吗?”

   见他如此不配合,姬考急了,拼命地向武庚使眼色。

   终于,武庚恍然大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我们还要帮父王办事,办事……”

   邑姜将信将疑:“什么事?”

   武庚求助地看向姬考,姬考想了想:“机密。”

   武庚连忙附和:“对对对,机密。”

   邑姜有点失望:“那好吧,你们的事要紧,我自己去就行了,回头忙完再来找你们。”

   姬考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你一路小心。”

   

   邑姜离开后,武庚问姬考:“你怎么回事?干吗骗邑姜?”

   姬考探身看了看,确定邑姜已经走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他不正常。”

   武庚一愣:“什么不正常?”

   姬考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怀疑他喜欢我。”

   “什么?”武庚瞪着眼睛看着他,“不会吧?”

   “你相信我的直觉。”姬考点点头,“你看,他之前就每天跟着我,晚上又赖在我那儿不走。那天我的豹纹挂饰被他弄坏了,他居然以身犯险去斗兽场跟黑豹拼命……”

   武庚打断他:“这不很正常吗?是兄弟都会这么做。”

   “那么兄弟会不会无缘无故亲你的嘴?兄弟会不会无缘无故搂着你?兄弟会不会牵你的手?”

   武庚连连摇头。

   “这不结了,以后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不行。”

   姬考愣住了:“为什么?”

   “我受伤的时候,她帮我治伤,你在失落的时候,她逗你开心。现在他有问题了,我们也应该伸出援手才是。你让我想想,我有办法可以把他救回来。”

   姬考望着武庚义正辞严的样子,哑然失笑,顿了顿,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那好吧,希望你可以成功!”

   ……

   过了几天,武庚想出了办法,只是有点让人……难以启齿——

   他以姬考的名义约了邑姜来到妓院。果不其然,邑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又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姬考呢?”

   武庚把他按在位子上, “你不要老想着姬考,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臭男人而已吗?你要看看眼前,都是活色生香的。”

   邑姜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说兄弟?太过分了,不理你了。”

   说着,他起身要走。

   武庚忙拉住他:“别这样,先听我说。我今天来,是想让你来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绝色超凡、美艳无双。”

   随着武庚拍手的声音,两名绝色美人款款而出,水蛇般的腰肢扭来扭去,魅惑十足。

   武庚期待地看着邑姜:“怎么样?她们美吗?”

   邑姜点点头:“还凑合吧,不过我受不了她们身上那个味,太呛了。”

   边说,邑姜边连打了几个喷嚏。

   武庚嘴角一抽,挥退她们,道:“你不喜欢这一款没关系,换下一款。”

   他招招手,又有两个姑娘走过来,盈盈拜倒,楚楚可怜。

   “你看她们怎么样?端庄贤淑,宜家宜室。”武庚得意地说。

   邑姜扫了她们一眼,然后突然指着其中一个姑娘的脚边大叫:“啊,蟑螂!”

   闻言那两个姑娘大惊失色,猴子一样开始上蹿下跳。

   邑姜似笑非笑地看着武庚:“哇,她们真是好端庄啊——”

   ……

   接下来,不论武庚选出什么样的姑娘,邑姜都有本事给他怼回去。

   末了,邑姜打了个哈欠:“真无聊,我走了。”

   武庚看着脸都绿了的老鸨,扔下一堆珠宝追着邑姜而去:“等一等,等一等。”

   

   武庚追上邑姜,凑过去问道:“哎呀,邑姜,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邑姜想了想:“我喜欢说话幽默,会逗人开心,武功好,身材也好,你需要的时候,他会来保护你,你不需要的时候,他就默默看着你,不用位高权重,活得开心就好。”

   不由自主地,武庚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姬考的样子。

   他暗道不好:“糟了糟了,他果然喜欢姬考,怎么办呢?”

   想了想,武庚小心翼翼道:“这样的女人恐怕很难找。”

   谁料邑姜说出来的话把他吓了一跳:“男人也没关系。”

   武庚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咳!其实男人有什么好?又粗心大意,又不懂得照顾人,整天还惹是生非的,半点也不消停。最重要的是,男人个个都喜新厌旧,有了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没一个好东西。”

   邑姜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男人吗?怎么这么说男人?”

   “我是男人,但我例外。”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喜欢你?”

   武庚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说错话了,我怎么能例外呢?我也不是好男人,不不不,不对……”

   他越说越乱,邑姜望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笑了:“其实人优不优秀、好不好,跟性别没有关系,是要看感觉的。武庚殿下,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啊,你做那么多,又说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武庚咬了咬牙,心一横,道:“其实我也是一片好心,姬考他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邑姜一愣。

   武庚继续道:“你不要伤心,我理解你有异于常人的喜好,但是你也要理解别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邑姜明白过来,有些无语:“你觉得我喜欢姬考?”

   武庚讶异:“难道不是?”

   “不是。”邑姜无奈地叹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只不过我缠着他、为他冒险是出于兄弟之情,其他都是意外。”

   武庚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他呢。”

   邑姜也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有问题不问我,净在那儿瞎猜,太过分了,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武庚一脸讨好:“那你想怎样?”

   邑姜想了想,然后冷不丁地从路边挖了泥巴往武庚脸上抹:“我想这样……”

   一时间,两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我在想什么……”

   望着邑姜的笑脸,武庚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然后转瞬即逝。他摇摇头,并没有当回事……

   

   姬考看到他们两人一身狼狈地从外面回来,愣了愣:“你们俩这是?”

   邑姜眼珠一转,伸手握住了武庚的手。

   武庚一僵,随即,邑姜又搂住了武庚的腰,这下武庚更加窘迫了。

   邑姜玩心大起,迅速在武庚脸上亲了一下,看着姬考道:“我们俩在一起了,你不祝福我们吗?”

   闻言,两人俱是一惊。

   武庚迅速将邑姜推开,冲着姬考一笑:“这一切都是误会,邑姜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考尴尬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邑姜却慢慢走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果然你长得挺俊的,其实要我喜欢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姬考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望着邑姜。

   邑姜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哈哈大笑:“下次你们俩最好乖乖听话,不要让我不高兴,不然我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你们俩了。”

   说完,他笑着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姬考走到武庚面前:“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不太像男人?”

   “是,不过好可惜他是个男人,他要是个女人,我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姬考好奇地看向武庚,武庚掩饰地咳嗽了一声:“你看我这一身都是泥巴,我进去弄弄干净。”

   姬考看着武庚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心里的某处微微地沉了沉。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姬考心里对邑姜的芥蒂解开了,但是武庚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了,不论是看到邑姜在哭还是在笑,他的心情总会随着一起变动。

   意识到这一点后,武庚有些迷茫了:“怎么会这样?简直太奇怪了,他明明是个男人啊……”

   

   那之后,轮到武庚开始躲着邑姜了。态度明显得就连姬考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姬考拉住武庚,“邑姜只是想跟你跳个舞而已,你发什么脾气?”

   武庚闷闷地哼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身体不舒服罢了。不说我了,说说你,你最近怎么样?”

   姬考看着他,幽幽道:“能怎么样?有些伤痛需要等时间来愈合,其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邑姜好奇地问他:“你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有那么好吗?”

   “她是冀州侯苏护的女儿苏妲己,在其他人眼里,她未必是最好的,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武庚不解。

   姬考摇摇头:“现在想想,我只是一个质子,未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她需要安定,我不想她总在担惊受怕里度过。”

   武庚叹气:“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姬考想了想:“爱情,它是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吸引。看见她的时候很高兴,看不见她的时候很失落,每天每天都想跟她在一起,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看她笑,想听她唱歌,想感受她整个人贴在你怀中。要是有一天所有人都不让你跟她在一起,你也有足够的勇气跟所有人为敌。”

   邑姜听完,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

   “要不要这么动人?我才不相信世上有这种情感。”

   武庚忙道:“有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我没有,我只是相信姬考的话。”

   邑姜没再说什么,扫了他们一眼后起身离开。

   望着邑姜的背影,武庚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姬考刚刚说的那些情景,有点像我对邑姜的感觉?我也很喜欢跟他在一起,老想着他,那天他握我的手、亲我,我也没有排斥的感觉,难道……不不不,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入夜后,武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念邑姜的心变得更甚——似乎到处都有邑姜的气息,这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坐起来,大叫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满脑子都是邑姜?难道邑姜没问题,是我有问题?难道我居然喜欢男人?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我要去跟邑姜说清楚,我根本不喜欢他,根本不喜欢。”

   武庚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飞快地冲了出去。

   

   此时,邑姜正准备沐浴更衣。

   武庚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一阵阵水声,有些犹豫:“他在洗澡,我这样闯进去不好吧?”转念一想,“那有什么,都是男人啊!”

   思及此,他将门推开了一道缝,然后看到了邑姜莹白的肌肤,纤瘦的腰肢,当然,还有胸前一片饱满的风光。

   顿时,武庚愣住了,一个接一个的念头在脑子中转来转去。

   “天啊,她居然是女人?

   “啊,女扮男装入司巫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没关系,有我在,我一定要保她安全,一定要。”

   想到这,他关了房门,敛了表情往回走。路遇几个巫人,他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你们好,你们气色都不错,好好干,好好干。”

   屋内的邑姜听到动静后,迅速套上衣服,打开窗往外看去,见武庚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时,她的心,凝住了。

   

   自从王后回宫以来,关于她的流言层出不穷。偷偷议论的宫人们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看见一般。

   “你们听说了吗?王后娘娘在沙丘行宫的时候跟一个守军好了。”

   “可不是嘛,都说宫里的女人寂寞,我看可一点也不寂寞。”

   “真不知道大王如果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是什么样的情景?”

   ……

   

   “是谁让你们胡乱嚼舌根的?”

   忽然,帝辛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们回头看到帝辛黑如锅底的脸,呼啦啦跪了一地,连连求饶。

   帝辛冷冷道:“区区宫人,胆敢诽谤王后,全部拉出去处死!”

   那群嚼舌根的被堵了嘴拉了下去后,帝辛看向常德:“最近宫里的谣言似乎变多了。”

   常德道:“宫里谣言一直挺多的,大王应该司空见惯了。”

   帝辛挑了挑眉:“但他们这么说潮汐,寡人绝不姑息,你去查一查谁传播谣言,一律格杀勿论!”

   “是!”说着,常德退下。

   

   帝辛气咻咻地冲到凤鸾殿。彼时,姜后正坐在案几前把玩着一盆花,怔愣中,仿佛在花中看到了云腾的笑脸。

   帝辛猛地推开殿门,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姜后回神,行礼后问道:“大王,什么事这么生气?”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嫉妒你回来了,四处散播你的谣言。”

   姜后心里一顿:“哦?什么谣言?”

   “这些你就不必听了。总而言之,寡人信你,之后谁要再敢传这些谣言,一概格杀勿论。”

   姜后笑笑:“大王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阻止不了。只要大王能够明察秋毫,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帝辛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那话传得有多难听,他们说你在沙丘跟一个守军好上了。这事事关名节,不是寡人信不信你就能解决的,寡人非得把这个幕后真凶抓出来不可。”

   姜后的脸白了白。帝辛以为她身子还不舒服,忙关切道:“你这些天身子好些了吗?”

   姜后点点头:“好多了。”

   “好了就好。寡人决定了,从即日起,寡人就住在凤鸾殿不走了,寡人就要让这帮人看看什么叫情有独钟,什么叫专宠,让那些谣言见鬼去吧。”

   姜后下意识地拒绝:“不……”

   帝辛不解:“怎么了?”

   “臣妾……臣妾偶感风寒,咳咳咳……不想传染给大王……大王还是回龙德殿吧。”

   帝辛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啊,要不要找巫人?”

   “不用了,养几天就好了。”

   “那寡人就在这儿陪着你。以前你生病,寡人都是这么陪着你的。”

   姜后再三拒绝:“以前是以前,如今大王身系万民,龙体不能有任何损伤,不然臣妾担当不起。如果大王执意要留在凤鸾殿,那臣妾只能长跪不起。”

   说着,姜后径直跪了下来。

   帝辛无奈:“好好好,你若是执意如此,寡人依了你就是。起来吧。”

   “谢大王。”姜后起身退到一边。

   虽然她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帝辛望着她的样子,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看到帝辛眉目不展地站在龙德殿门口一动不动,常德上前给他加衣:“大王,起风了。”

   帝辛拢了拢衣领:“常德,你有没有觉得王后变了?”

   “大王何出此言?”

   帝辛想了想:“以前的王后跟寡人亲如一家,可现在的王后太像王后了。即使寡人主动跟她亲近,她也恪守礼仪,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大王不要多想了,王后在沙丘待了月余,刚刚回来难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好了。”

   帝辛将信将疑:“是吗?但愿如此吧!对了,谣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老奴拷打了那些传谣言的宫女,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请大王再给老奴些时间,老奴定当竭尽全力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帝辛还要说什么,注意力却被不远处的嘈杂声所吸引。他抬眼看去,就见几个侍卫押着满脸是伤且被塞住嘴的云腾往这边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问询,紧随其后的黄妃带着碧川和宫女们过来:“这是一名刺客,是臣妾的手下逮到的。”

   “刺客?”帝辛皱眉,“这深宫内苑的怎么会有刺客?”

   “臣妾也不知道。早上在御花园,这人突然出现,臣妾觉得面生,便派人将他擒了回来,一审才知道是刺客。”

   “既如此,为何不交给宫中总管处理?要把他押去哪儿?”

   “回大王话,臣妾准备把他吊在宫门口。”黄妃神秘兮兮地说。

   “这是什么缘故?”

   “臣妾要引君入瓮。”

   帝辛有些看不懂了:“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黄妃趁机卖了个关子:“这……臣妾怕口说无凭,万一信口雌黄,惹得大王不快,就糟糕了。如果大王想要一探究竟,今晚臣妾就让您看一出好戏。”

   午膳时分,姜后带着墨玉和宫女们前往东宫,打算将亲手做的饭给武庚送去。

   忽然,一个宫女惊叫了一声:“天哪,那是什么?”

   姜后顺势看去,见是云腾,忙疾步向前跑去。

   这时,云腾也看到了她,忙拼命冲她摇头。姜后停下脚步,墨玉追过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姜后指着云腾,看向墨玉道:“这是怎么回事?后宫里怎么会有个男子吊在这里?”

   “奴婢去问清楚。”

   片刻后,墨玉回来对着姜后一阵耳语。

   姜后一惊:“刺客?怎么可能?”

   墨玉摇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那些侍卫也只是说在这儿奉旨看守。”

   “云腾啊云腾,难道你为了见我,不惜以身犯险吗?”姜后望着云腾伤痕累累的脸,暗自思忖,“不行,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一定!”

   

   入夜后,姜后一身黑衣摸到云腾被关的地牢里。

   “云腾,你没事吧?”

   看到姜后的瞬间,云腾愣住了。

   “娘娘,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快走啊!”

   姜后倔强道:“不,我要救你。”

   云腾大急:“您救不了我,他们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你快走,快走啊!”

   “不行,如果我不救你,你会死的。”姜后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跟我走,所有的一切我都打点好了。”

   说着,姜后伸手去拉云腾。

   云腾躲开,道:“娘娘,您安排的一切是不是特别顺利?您进大牢是不是也没有任何险阻?您觉得这王宫这么森严,守卫怎么会这么懈怠?”

   姜后的动作顿了一下,云腾继续道:“你快走。您的好,云腾记在心里,来世做牛做马一定回报。”

   没等姜后转身离开,黄妃带着帝辛款款而入。

   “好一对亡命鸳鸯。大王,您看到了,这可不是臣妾说的,是他们在您眼皮底下演的。”

   帝辛定定地看着姜后,突然笑了:“王后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姜后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也不发一言。

   黄妃掩嘴而笑:“这捉奸捉双,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大王,快把这对奸夫淫妇拿下,不然,传出去会被全天下笑话的。”

   帝辛回手打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寡人要听王后说。”

   “臣妾,无话可说。”

   一时间,两人无话。最后,还是姜后率先打破沉默:“请大王允许臣妾先行告退,要杀要剐大王可以慢慢斟酌。”

   看着姜后慢慢离开地牢,黄妃急了,却又不敢阻拦,毕竟帝辛都没有说什么,于是她只好小声道:“大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寡人不知道,寡人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说着,帝辛也大步流星地离开。

   黄妃恨恨地瞪了云腾一眼,没好气地吩咐了守卫的士兵后,也随着帝辛一起飞快地离开。

   

   回到龙德殿后,帝辛将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侍候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黄妃紧随而入,也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

   帝辛怒道:“常德,你带着所有人都下去。”

   常德默默地带着太监们离开。

   黄妃深吸一口气,走到帝辛面前,道:“大王,臣妾知道此刻您一定很心痛、很难过,您对王后那么好,赦了她天大的罪名,她居然这么对您,简直是罪该万死!为了不让天下臣民耻笑,为了维持王宫的法度,求大王速速将她废黜,以通奸罪论处。”

   帝辛猛地回头盯着黄妃:“你的意思是让全天下都知道寡人的王后对寡人不忠?”

   黄妃微愣,帝辛又逼近她几分:“你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嘲笑寡人无能?”

   黄妃退了一步:“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帝辛将她逼到墙角:“那你是什么意思?”

   “要不大王把他们两个秘密处死,然后对外宣称王后得病去世,以保全她的名节?”

   帝辛有些烦躁:“说来说去就是让她死,还有没有别的新招?”

   黄妃语塞:“臣妾……臣妾一切都是为了大王好。”

   帝辛冷笑:“是为寡人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大王……”

   “寡人不想再听你说了,你赶紧给寡人出去,否则别怪寡人不念夫妻情分,连你一起收拾。”帝辛不耐烦地挥挥手,黄妃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常德带着宫人将殿内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后,走上前道:“大王,请息怒。”

   帝辛痛苦地捂着脸,道:“谣言都是真的。”

   常德的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

   帝辛继续道:“你当时料得没错,这夫妻间的裂痕一旦产生了,就很难再愈合。寡人心里的恨已经超过了爱。黄贵妃要寡人把她处死,寡人也想让她死,可是死了又能怎么样?痛苦的是活人,寡人不甘心,寡人不甘心。”

   看着帝辛癫狂地大喊大叫着,常德赶紧匍匐于地:“大王,保重龙体。”

   帝辛忽然换上了一副阴狠的面容,道:“常德,寡人想好了,寡人要让她活着,要让她活得比死了还痛苦。”

   

   不知姜后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这几天她几乎天天待在凤鸾殿,各种传召武庚,然后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多吃点,多吃点。”姜后不停地给他夹菜。

   武庚笑着摸摸肚子:“母后,儿臣已经很饱了。”

   “哦,好,饱了就好,饱了就好。”

   武庚凑到她身边:“母后,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把儿臣喜欢吃的菜都做了一遍?”

   “因为母后希望庚儿高兴,庚儿高兴吗?”

   “庚儿高兴,庚儿最喜欢吃母后做的菜了。”

   “庚儿,如今你已经不是太子了,住在东宫恐怕也不太合适,母后想过了,过一两天就让你搬出去住。做王室的孩子太累了,还不如做个平常百姓,耕田种菜了此一生来得幸福。”

   “儿臣都听母后的。”

   “还有啊,你这孩子平时冷热不知,夏天不知道脱衣,冬天不知道添衣,这个习惯得改一改,以后母后不在你身边,这些事情得全靠你自己来做。”

   武庚有些奇怪:“母后,你今天怎么啦?感觉像要出远门一样。”

   姜后勉强笑笑:“母后这不刚从沙丘回来吗?保不定什么时候又出远门了,到时候来不及跟你嘱咐,难免又牵肠挂肚,所以见到你时忍不住就唠叨了。”

   武庚点点头:“孩儿都记下了。母后,我告诉你,我有心上人了。”

   姜后一脸惊喜:“是吗?是哪家的小姐?”

   武庚神秘兮兮道:“这个暂时保密,等哪一天她答应了,儿臣再带她来见你。”

   “那真是太好了,这是母后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武庚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道:“母后,我有事先回去了。您有事随时叫我,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姜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孩子,想让人不操心都难。”

   过了一会儿,常德求见。

   姜后看着他,一脸平静:“是三尺白绫还是毒酒?本宫都已经准备好了。”

   常德笑道:“娘娘并没有犯错,大王怎么会这么对娘娘呢?”

   姜后一愣,常德继续道:“大王说了,娘娘近期委屈太多,身体又羸弱,怕身边的人照顾不周,特地选来一个小臣送给娘娘。”

   说完,常德拍了拍手。两个太监抬着云腾应声而入。

   姜后退了一步:“这……”

   常德道:“他刚刚施了阉割之术,还在昏迷中。娘娘放心,没有性命之忧。既然人已送到,大王那里还有事,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望着被扔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云腾,姜后突然飞快地往外走去。

   她不顾阻拦,一把推开龙德殿的门,帝辛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她,笑道:“王后还满意寡人送你的礼物吗?”

   姜后看着他:“臣妾不满意。”

   帝辛点点头:“既然王后不满意,那就命人把他杀了吧。”

   “好啊,杀了倒也干净。”

   帝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王后一向悲天悯人,怎么这会儿反而比寡人还狠了?”

   姜后慢慢走到帝辛面前,一字一句道:“是大王逼的。”

   帝辛挑了挑眉:“所以王后觉得这一切都是寡人的错?相约白头的誓言还在耳边,你却已经背叛了。寡人把整颗心都掏给了你,你却将它碾碎。对一个人好到极点,王后知道结果是什么吗?是把自己的心伤透,然后再把一切都毁灭。”

   姜后哑然失笑:“如果事情真像大王说的那样,臣妾真是要羞愧死了。可是臣妾感受到的不是大王的爱,是大王的弃如敝屣。庚儿生下来才不到两个月黄贵妃就进宫了,大王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在她那里,那个时候大王可曾想过臣妾的感受?可曾念及相约白头的誓言?”

   “黄家势力庞大,各地诸侯又虎视眈眈,寡人不得不笼络他们。”

   “那么,在黄贵妃对我们母子多加迫害之时,大王明知道她蛇蝎心肠,却屡屡纵容,那个时候,大王可曾想过臣妾的感受?可曾念及相约白头的誓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寡人一直在想,先让你们母子俩忍一忍这千般的折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好好补偿你们。”

   “还有沙丘,臣妾为什么会去那里?是因为在这后宫生存太困难了,臣妾如果不用点手段,我们母子俩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大王知道臣妾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不屑于女子之间的钩心斗角,可是为什么臣妾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去沙丘是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唯一办法,寡人没有说清楚是寡人的错,可是这出戏要是不演得真真的,寡人怎么扳回一城?寡人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曾想,裂痕一旦产生便无从弥补了。”

   “大王说的都没有错。可那是我们夫妻的事,为什么要连累别人?为什么?”

   帝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来责问寡人为什么,寡人要去责问谁?那个人他有胆犯错,就得有胆承受后果。”

   “不,这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

   “现如今寡人已经没有力气分辨谁对谁错了。既然命运已经把我们推到这个境地,那么王后,你就去吞你的苦,寡人也吞寡人自己的苦,我们谁也不要再抱怨了吧。”他附身望着姜后,“你该谢谢寡人把他送到了你面前,除了宫里的规矩不能犯,其他随你们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这是寡人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你是不是很开心?哈哈哈……”

   帝辛说完,起身慢慢地往外走去。

   姜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大殿,颓然瘫倒在地,两行清泪汹涌而出。

   

   云腾醒来时,看到姜后坐在榻边默默流泪,动了动唇,轻声道:“我还活着?”

   姜后见他醒来,一脸惊喜地点点头:“还活着。”

   “我真该死,连累了王后娘娘。”

   姜后摇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进宫当……”

   云腾打断她的话:“娘娘,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硬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多一点。娘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接近你吗?”

   姜后下意识地摇摇头:“为什么?”

   “是黄贵妃安排的,她要我勾引你,跟你好,然后再把你打入谷底。”

   姜后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可是我却在跟您接触的过程中爱上了您……”

   “你不要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要听,我不要听!”

   看着姜后的样子,云腾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娘娘,对不起,对不起……”

   姜后置若罔闻:“你一定是受了重伤,所以脑子糊涂了,一定是。你歇着吧,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她起身离开。云腾想要抓她,却扑了个空,倒在榻上,他哭得像个孩子。

   

   那天以后,姜后对云腾避而不见,甚至特意吩咐人将他安排在凤鸾殿的角落里生活。而帝辛,对她也采取同样视而不见的态度,一时间,黄妃风头大盛。

   宫人们见状又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只是言语里对姜后多了几分同情。

   “看来王后娘娘又失宠了。”

   “可不是?本来以为她从沙丘回来能扳回一城,可没想到大王还是喜欢黄贵妃。”

   “这宫里的事情可说不准啊,你们忘了上次因为在背后嚼舌根被大王砍了的人啊?要我说,哪一天说不定又变天了,我们还是好好地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

   这些议论渐渐被云腾听了去,他看着姜后倔强而孤独的身影,一阵心疼后,他决定做些什么,就算不能改变现状,也要挫挫某些人的锐气!

   

   次日晌午,云腾在帝辛必经的路上拦住了他。

   帝辛看清是他,讥诮道:“是你啊,云腾。你胆子倒不小,不躲在暗处苟且偷生,敢过来拦寡人的去路,你不想活了吗?”

   云腾将手里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不卑不亢道:“小臣只是希望让大王看清真相而已。”

   帝辛接过竹简,越看,他的脸色越差,最后竟轻笑出声。

   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呵,还真是有意思。”

   

   姜后失宠后,黄妃整日都乐呵呵的,朱雀殿的宫人们也仿佛都高人一等了不少。

   碧川谄媚地望着逗鸟的黄妃,道:“如今大王独宠娘娘,根本不把凤鸾殿那位放在眼里,实在是可喜可贺。美中不足的是没把她和她的奸夫一起处死。”

   黄妃浑不在意:“那又怎么样?这种事发生了,男人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即使她不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了。”

   这时,帝辛带着鸟语者、常德和太监们走了进来:“爱妃真是好兴致啊。”

   黄妃一顿,回身道:“参见大王。”

   帝辛不语,冲鸟语者使了个眼色后,鸟语者会意,上前和那只大鸟交流起来。

   黄妃越听越心惊,到最后连连磕头求饶:“臣妾知错,求大王饶命。”

   帝辛挑挑眉:“你自己说,你哪里错了?”

   “臣妾不该指使云腾去勾引姜王后……”

   帝辛不等她说完,一脚将她踢倒在地:“寡人自认待你们不薄,哪怕你哥哥犯下滔天大罪,也没对你有任何苛责,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为什么?”

   黄妃捂着胸口,痛苦地说:“臣妾只是太爱大王了,想独占大王的宠爱。臣妾知道错了,求大王饶了臣妾这一回……”

   “够了,”帝辛打断她的话,“你们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要寡人饶,你说说,寡人到底要饶你们多少错误,你们才能不犯错?”

   说着,帝辛拂袖而去。

   黄妃绝望地看着帝辛的背影,然后站起身冲到鸟笼边,拔下头上的簪子疯狂地朝那无辜的鸟儿刺去。

   “完了,什么都完了……”

   

   帝辛被后宫之事搅得心力交瘁,在朝堂上连连走神。

   一众大臣启奏的政事在他那里接二连三地碰了钉子后,比干上前道:“大王,一年一度的女娲祭又开始了,您今年还是不去吗?”

   帝辛点点头:“寡人向来不敬鬼神,你们去就行了,不必烦扰寡人。”

   说着,他起身要走,常德凑近帝辛:“大王,女娲祭虽然无聊,但四周风景独好,老奴看您每天在宫里闷闷不乐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踏踏春,舒展一下心情如何?”

   “不去。”

   比干继续道:“大王,往年女娲祭都由太子武庚替大王主持,如今太子已经被废,还没有复位,大王又不去,恐怕对天下臣民无法交代。”

   大臣们纷纷附和:“对啊,女娲娘娘是我们殷商所有百姓信奉的女神,女娲祭也是开国以来一直保留的仪式,如果大王和太子都不去,恐怕会被臣民们议论的。”

   “请大王务必前往。”

   帝辛猛地回头怒道:“好了好了烦死了,去就去吧。寡人走了,你们安排。”

   

   女娲祭这天,女娲宫大殿烟火缭绕。

   殿内,女娲宝像在仙女们的簇拥下甚是庄严。

   帝辛接过比干递过来的香,上前焚拜。

   起身时,他看了一眼女娲像,轻轻一笑:“这泥胎木雕真的能保佑人吗?每年进那么多香火,还要这么多人跪拜,是不是太可笑了?”

   随行的费仲闻言吓了一跳,忙劝道:“大王,千万不能说这种亵渎神灵的话,要是被女娲娘娘听到,会发怒的。”

   帝辛浑不在意:“是吗?寡人倒觉得这女娲娘娘不像天上的神仙,倒像个妙龄少女,倘若能被寡人纳入后宫做个妃子,倒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这下,众大臣更惊了,赶紧匍匐于地劝他:“大王,这话说不得,这话说不得呀。”

   帝辛看了他们一眼:“有什么说不得的?来人哪,拿笔来。”

   接过常德递来的炭笔,他在纱幔上边写边念了四句话:“芙蓉帐里国色香,闭月羞花神魂荡。但得妖娆能举动,娶回朝歌侍君王。”

   之后,他将笔一扔,看着面面相觑的大臣们,哈哈大笑:“你们怎么了?一个个吓成这样,难不成这泥胎木雕还能把你们怎么样吗?走了。”

   说着,他一马当先转身离开。

   大臣们对视了一眼,随即跟着他离开。

   大殿内很快恢复宁静,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娲像和仙女们这时开始慢慢动了起来,然后变成了肉身。

   “这个帝辛也太嚣张了,胆敢这么亵渎女娲娘娘。”

   “娘娘,要不要我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仙女们纷纷气不过,要替女娲娘娘出气。女娲娘娘叹了口气:“这帝辛浑身戾气,而且印堂发黑,看来商纣的气数要尽了。”

   “娘娘,怎么办?难道又要生灵涂炭了吗?”

   “这是天道,也是命数,无法改变,不过我们倒可以推波助澜一把,让他灭得快一点,这样或许还能拯救一些无辜的百姓。”

   “可是娘娘,我们仙界不能干涉凡间的一切事宜,否则要遭天谴,怎么办?”

   “这个嘛,本宫自有安排。”

   说完,她们又重新变成了一尊尊塑像,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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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之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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