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正2023-05-24 17:2021,649

   虽然太子武庚醒了,但姬考和邑姜都不敢懈怠。

   此刻,邑姜正蹲在东宫寝殿外的空地上熬药。姬考见状走了过来:“小巫人,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邑姜抬头微微一笑:“公子太客气了,我还不是巫人,只是个小疾臣,你叫我邑姜就可以了。”

   姬考点点头:“邑姜?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你虽是小疾臣,但是比巫人都厉害,这次太子能够安然无恙,全亏了你。”

   邑姜摆手:“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不过,姬考公子,关于太子的伤……”

   邑姜欲言又止,姬考疑道:“太子的伤怎么啦?”

   邑姜想了想,还是低下了头:“没什么。我进去伺候太子用药了。”

   见状,姬考一把拉住他:“等一下。你应该看得出我跟太子交情非比寻常,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只要是为太子好,我是不会怪你的。”

   邑姜咬了咬唇,道:“那我就唐突了。从太子的伤口来看,刺他的两剑离要害都有一定的距离,刺得稳,而且准。倘若他们想取太子的性命,直取要害就可以了,根本不必如此。”

   姬考闻言一顿:“可是那些刺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而知就该查清楚。”

   蓦地,身后传来帝辛的声音。邑姜和姬考闻声望去,见帝辛和常德带着太监们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人齐齐吓了一跳,忙跪倒行礼。

   帝辛摆了摆手,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常德。

   常德道:“奴才明白,可是大王,所有刺客都死了,要查清楚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帝辛蹙眉,有些恼怒道:“难道就任由这样的事在寡人眼皮底下发生吗?这王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间,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片刻后,姬考上前一步,谨慎措辞:“大王少安毋躁,刺客虽然都死了,但是臣有办法让他们起死回生,查明此事的真相。”

   帝辛的目光落在他笃定的脸上,挑了挑眉:“哦?”

   

   出宫日这天,宫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一众太监、宫女拿着令牌,等候侍卫查验后出宫。

   突然,原本顺畅的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人抻着脖子使劲儿往前看,就见门口侍卫处一个太监焦急地在身上摸来摸去,就是摸不见腰牌。

   侍卫有些不耐烦:“你的腰牌呢?”

   那个太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

   侍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发现他脸上有些异常,愣了愣,然后指着他说:“你一个太监怎么会有胡子呢?莫非你是冒充进宫的?”

   闻言,那个太监一把推开侍卫就要往宫外冲。

   那侍卫手疾眼快拽住他:“来人哪,有奸细,抓奸细!”

   侍卫们一拥而上,转眼就将那太监绑得结结实实带了下去。

   

   随后,宫里渐渐有了这样的流言——

   “听说上次行刺太子的那些刺客,有一个没死。”

   “对啊,他还想混出宫去,结果被守门的侍卫逮住了。”

   “这下好了,可以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你们说谁胆子这么大,敢刺杀太子呀?”

   “这还用说吗?肯定就是朱雀殿那位……”

   

   渐渐地,这些话传到了姜后的耳朵里。

   姜后知道后在自己宫里焦急地转来转去,想去问个究竟,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墨玉:“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夜,守卫森严的大牢里,狱卒提着灯笼来回巡逻,在宫门口抓到的那名“刺客”此刻正背身躺在牢房内的草堆上。

   更声响起,一阵迷烟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没一会儿,狱卒纷纷被迷烟迷倒。片刻后,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他四下看看后,迅速打开牢房门,从怀里拔出匕首,飞快地向“刺客”刺去。

   突然,那“刺客”睁开眼睛,一个侧身翻滚躲过刺杀后,飞身跃起,伸手向黑衣人的蒙面抓去。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胆子敢行刺太子!”

   而黑衣人看清“刺客”竟然是姬考假扮的后,暗道不好,扔了匕首夺路而逃。姬考迅速追上去,拦在牢房门口,与他扭打起来。

   黑衣人渐渐不敌,被姬考一把摘下蒙面——只见如瀑黑发散落,黑衣人抬头,面如死灰。

   姬考微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墨玉姑娘,怎么是你?”

   

   此时,凤鸾殿内,心神不宁的姜后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殿里徘徊。

   蓦地,殿门被推开,随着夜风一道进来的,竟是帝辛。

   看到是他,姜后微顿:“大王,你怎么来了?”

   帝辛似笑非笑:“王后看到寡人来,很意外吗?”

   姜后尴尬地摇摇头:“大王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只是自从黄贵妃进宫之后,大王已经很久没来臣妾这儿了,臣妾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帝辛挑眉:“是不习惯还是做贼心虚?”

   姜后闻言一愣:“臣妾不懂大王说的是什么意思。”

   帝辛扫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手。

   接着,姬考押着狼狈的墨玉进来,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墨玉膝行至帝辛脚边,连连叩首:“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跟王后娘娘没有关系,请大王明察。”

   帝辛低头看了看墨玉,随后又看了看姜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好一个有心机的王后,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惜重伤自己的儿子来嫁祸给别人,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墨玉狡辩:“不是这样的,大王,不是这样的。”

   至此,姜后也明白东窗事发了,于是冷下脸来:“墨玉,不必再说了,既然大王都知道了,你再揽到自己身上又有什么用呢?”

   帝辛见她承认了,怒道:“潮汐,我对你太失望了。”

   姜后却是浑然不觉:“臣妾对大王又何尝不是?”

   一时间,帝后二人竟直视着对方,久久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帝辛才挥了挥手:“姬考,你们先下去吧。”

   姬考一边应着,一边押着墨玉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帝辛移开目光,淡淡地道:“说说,说说你为什么对寡人失望?”

   姜后的脸上露出一抹悲戚之色:“我一直以为我找到了一个爱我的夫君,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这一生就能幸福快乐,衣食无忧。可是我错了,男人的心是会变的,自从黄贵妃进宫以后,请问大王,你可曾关心过我们母子?在黄贵妃和黄飞虎陷害我们母子,屡屡将我们母子逼于死地的时候,你又可曾保护过我们母子?即使世间男儿皆薄幸,大王嫌弃臣妾老了,但武庚总是你的儿子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呢?你忽视他、苛责他、折磨他,你让一个年轻人活得很不快乐。你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臣妾视他如珠如宝,不舍得他受丝毫委屈。为什么我会走到这一步?因为我们母子俩已经到悬崖边了,如果我不走这一步,请问大王,我们还有活路吗?”

   帝辛似乎很是意外:“原来王后对寡人有这么多怨言?原来王后从来不相信寡人可以保护你们母子。看来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姜后不以为意:“既然东窗事发,臣妾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件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武庚他并不知情,大王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吧,不要连累他。”

   说着,她重重跪了下来。

   帝辛哼了一声:“你们是母子,你做的事怎么可能不连累他?”

   姜后这时有些急了:“虎毒不食子。”

   帝辛凄然一笑:“原来在王后心里,寡人已经跟老虎一样恶毒了。”

   姜后不语,蓦地,帝辛哈哈大笑。

   “好吧,就算寡人像老虎一样恶毒,寡人也不想背负杀害妻儿的罪名,不过犯了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来人。”

   常德应声而入:“老奴在。”

   “下旨,废太子。”

   话音刚落,姜后和常德同时愣住了。

   帝辛却没给姜后开口求情的机会,继续道:“还有,送王后去沙丘行宫,没有寡人的命令,永远不许回宫!”

   常德有些迟疑:“大王,沙丘地处偏僻,离朝歌有三日的路程,是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姜后伸手一挡。只见她匍匐于地,向帝辛行了个礼:“谢大王允许臣妾远离是非之地,臣妾很高兴,愿大王眉寿无疆。”

   说罢,她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常德看着她绝望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大王,王后,王后……”

   可帝辛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亦是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次日一早,常德便带了人去东宫宣旨。

   “太子武庚自知德行有亏,遂上表辞去太子之位。寡人思虑之下,决定尊重他的意愿。自即日起,武庚不再是大商的太子。然寡人念其重伤在身,不忍劳顿,允他暂居东宫,待伤愈之后再另行撤出。钦此!”

   武庚静静地躺在床上,邑姜带着巫人们匍匐于地,听常德宣完,相互对视一眼后,应了一声“是”。

   常德怜惜地扫了武庚一眼,然后看着邑姜吩咐道:“太子他是个好人,好好照顾他。”

   邑姜点点头:“是。”

   

   常德离开后,邑姜继续方才未做完的事,而其他巫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他都不是太子了,我们还要治他吗?”

   “治是自然要治的,可是按规矩,不是太子就不应该有那么多人待在这里给他治病,后宫的老太妃已经叫了我好多次了,我看我还是先行离开吧。”

   “你说的是,这里有一个人看着就可以了。邑姜好,邑姜医巫术不错,我正想提拔他升巫人呢,这里有他一个人看着就行了。”

   说着,他们逃似的飞快离开。

   一时间,整个屋里只剩下邑姜跟武庚两个人。

   邑姜一边从药壶中倒药出来,一边愤愤道:“呸,都是一帮势利小人。太子,你别管他们,该喝药了。”

   武庚挣扎着起身,然后一把推开药碗:“我不是太子,只是个废人,父王不喜欢我,大臣们也不喜欢我,连唯一喜欢我的母亲还要为了我遭受这样的折磨,我活在这世上干吗?你说我活在这世上干吗?”

   说着,他飞快地往床沿撞去。

   见状,邑姜迅速拉住他:“你这样寻死,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武庚顿了顿,邑姜继续道:“王后娘娘为了你被贬沙丘已经够辛苦了,你还要让她饱受丧子之痛吗?还有那些害你们母子的人,你要是死了,他们不就得逞了?到时候他们想怎么害王后娘娘又有谁能来保护她?太子,哦不,王子殿下,你现在想死我不拦你,但是,你最好想清楚再死。人死可不能复生!”

   说着,邑姜竟放开了他。

   顿时,武庚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喃喃自语:“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邑姜叹气,然后一字一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活着,希望永远都会有。”

   武庚抬头定定看着他,邑姜重新端起药碗递给他:“那这药你喝不喝?喝就赶紧喝了,不喝我倒了。”

   武庚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见状,邑姜重重地舒了口气。

   

   等邑姜端着空药碗出来时,就看到姬考站在院中发呆。

   他走过去,轻声唤道:“姬考公子,你在想什么?”

   姬考叹气:“武庚被贬了,以后没有太子这一重身份,他在王宫里生存就更加困难了。”

   邑姜摇摇头:“我倒不这么看。”

   姬考疑惑地看着他,邑姜继续道:“王宫里的斗争都是为了王权,他都不是太子了,还有谁会来对付他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姬考依旧忧心忡忡。

   “那也不怕。”

   姬考闻言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好方法?”

   邑姜胸有成竹:“你也看到了,树倒猢狲散,这里没几个人留下来,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周围撒上我特制的毒药,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一旦有人靠近想意图不轨,那只能是自取灭亡,你觉得好不好?”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逗你的。”邑姜顽皮地笑了笑,看见姬考要发作,连忙又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

   姬考这才点点头。

   邑姜试探道:“你们的感情好像很好啊?”

   说到这儿,姬考微微自豪起来:“我五岁就来朝歌做太子伴读,名为伴读实为质子,常常被人欺负,没有人理我,只有他出来保护我。他曾经说过,我是他的兄弟,谁欺负我就等于欺负他。现在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想像他当初保护我一样地保护他。这是我们兄弟的情义,也是我的责任。”

   邑姜一脸向往:“真好,真羡慕你们这样的关系。”

   姬考像是想起什么:“你也可以是我们的兄弟。”

   邑姜有些自卑:“我吗?可我只是一个小疾臣……”

   “从你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救武庚开始,我就没把你当小疾臣看。现在武庚落难了,你也没有离开,更可见你的品德高贵,我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骄傲,你千万不要再说那些什么小疾臣之类的话了。”

   闻言邑姜眼睛一亮,笑着点点头:“好,那我就高攀了。”

   姬考佯怒,打了她一拳:“什么高攀?是兄弟,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邑姜瞬间像放下什么包袱似的,重重点了点头:“好,不说。”

   姬考大喜,一把搂过她往殿里走去:“走,我们进去看看武庚。”

   邑姜偷偷望着他阳光般的笑容,突然有点迷惑,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想挣扎又挣扎不开,最后只能尴尬地随着他走了进去。

   

   自帝辛将姜后放逐,又将武庚贬黜后,他常常独自待在龙德殿抚琴,除了常德,谁也不见。

   常德看着他,经常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见他又是这副纠结的模样,帝辛看了他一眼:“常德,你是不是也觉得寡人太狠心了?”

   常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说:“老奴跟了大王三十年了,知道大王是个严于律法的人,可是王后娘娘毕竟跟你是结发夫妻,武庚殿下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现如今看到他们这样,老奴心里难受。”

   帝辛叹气:“你以为寡人心里就不难受吗?”

   “大王若难受,为何不能放他们一马呢?”

   “就是不能。”

   常德愣住了。

   断掉的琴音复又响起,帝辛边弹琴边说:“常德,你知道寡人跟王后是怎么认识的吗?”

   常德摇摇头:“老奴只记得那年大王东征东伯侯,回来的时候王后娘娘就已经在身边了。”

   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帝辛轻轻一笑:“是啊,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天发生的事仿佛还在昨日。当年寡人奉父王之命,前往攻打东伯侯姜桓楚,她是东伯侯的爱女,也是迎战的女将,我们的缘分似乎在那场战役里就开始了……”

   

   那年,东鲁跟大商剑拔弩张。

   姜后潮汐一身男装,一马当先地冲在东鲁兵最前端,英姿飒爽,显得特别精神。

   帝辛见后轻蔑一哂:“你们的东伯侯姜桓楚呢?让他出来见本王子,如果他现在投降我大商便也罢了,不然本王子会将你们东鲁夷为平地。”

   潮汐讥诮道:“好大的口气,想要见我们东伯侯,先过我这一关。”

   她虽故意压低嗓音,可听上去却没多少威慑力。果然,帝辛一脸戏谑:“这位小哥长得倒是挺俊的,但刀剑无眼,可别划花了你漂亮的脸蛋。”

   潮汐怒道:“废话少说,打过才知道谁厉害。”

   说着,她策马上前,扬鞭朝帝辛甩了过去。

   帝辛险险避开,提刀砍破了她的头盔,顿时,她一头乌亮的长发在风中乱舞。

   帝辛顿了顿:“原来是个女子?”

   潮汐柳眉倒竖:“怎么?你看不起女子吗?”

   帝辛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感叹一个女子居然有如此高的功夫,简直难能可贵,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遇到能配得上我的女子,不如你嫁给我?”

   “你这登徒子,胆敢调戏于我,看招!”

   潮汐又羞又气,抬手朝他又是一鞭子。

   帝辛一把抓住鞭子,从马上飞身而下,用力将她也拉下了马。潮汐一个踉跄,冲进了帝辛怀中。

   帝辛佯作委屈:“你好狠的心啊,刚才差点杀了我,你这么出色,当今之世唯我一人跟你匹配,要是真杀了我,你岂不要做寡妇了?”

   潮汐一边挣扎一边道:“胡说八道!我堂堂东伯侯之女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劫匪的。”

   “我怎么成劫匪了?”

   “你们攻打别人的领地,不是劫匪是什么?”潮汐鼓着脸,气咻咻地说。

   “东伯侯姜桓楚原本就是我大商的臣子,多年来不进贡也就罢了,还占山为王,四处凌虐百姓,我大商要是忍气吞声,这还像话吗?你回头看看你的军队——”

   说着,帝辛轻轻推开她,扶住她的肩,扳过她的身子,将她对着她的军队。

   “有女人,有小孩,还有老人,他们本不该在军营中,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的男人、父亲、儿子因为你父亲的野心全部命丧黄泉,你觉得这样的情景还要继续吗?”

   潮汐语塞。

   帝辛继续道:“你在犹豫说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其实我倒有个建议,假如你嫁给了我,再劝说东伯侯归降,到时候我们成了一家,父王也不好意思治他的罪了,这样你既保住了你的家人,又保住了你们全城的百姓,岂不两全其美?”

   潮汐冷哼一声,气势却是弱了不少:“那不便宜你了?”

   帝辛揽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姿势暧昧:“我指天发誓,如果你来,我这一生都会保你幸福安康,永不改变。”

   潮汐一惊:“你放开我!”

   帝辛耍赖:“你答应了我才放开。”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按你说的去做?”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我得先要点利息。”

   潮汐不解地回头看向他:“什么?”

   话音刚落,她的唇上一凉,等她回过神,就看到帝辛似笑非笑,一脸餍足地看着她。

   潮汐转身要走,帝辛在她身后大喊:“我等你的好消息。”

   闻言,潮汐脸上绯红一片,她紧紧咬住嘴唇,飞快地跑回了军队。

   看着她的背影,帝辛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是夜,月光如水。

   帝辛一身盔甲坐在马上,定定地望着安静的城门,一动不动。

   忽然,城门开了。姜潮汐穿着黑色的斗篷从城里出来,朝着帝辛飞奔。

   帝辛在看到她的瞬间,笑得灿烂无比,然后张开手臂迎接她。然而,就在姜潮汐马上跑到帝辛身边时,一支羽箭射来,刺进她脚边的土地里。

   姜潮汐停下脚步,回头,就见自己的父亲姜桓楚带着东鲁士兵在城楼上一字排开,所有人都手执弓箭,目标,却是她。

   姜潮汐难以置信:“爹?”

   姜桓楚怒视着她:“孽女,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将你射杀在此地!”

   “爹,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你杀了我也无法阻止我的脚步。”潮汐如是说。

   姜桓楚见女儿心意已决,咬了咬牙,怒道:“放箭!”

   东鲁兵依令放箭,可是谁都不敢让自己手中的箭把姜潮汐真正射穿。

   姜桓楚看着那些箭像长了眼睛般纷纷落在潮汐身侧,心下了然,夺了身旁士兵的箭,道:“没用的家伙!我来!”

   眼见他射出的羽箭直直朝姜潮汐飞去,帝辛急忙从马上飞身而下,然后扑上去将潮汐护在自己怀里。箭不偏不倚,射穿了他的肩。

   帝辛闷哼一声,潮汐大急,忙道:“你……你没事吧?”

   帝辛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没事,岳父大人送给我的礼物,我肯定得拿了。”

   说着,他咬牙拔出箭,然后飞快地向姜桓楚掷去。

   帝辛力大无比,那箭居然正正扎在了姜桓楚的发髻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还没等他的惊讶之色落下,帝辛又道:“岳父大人,您女儿我要了,您的城池我也要了,您的下半辈子就好好地安享清福,让女婿照顾您吧。”

   说完,他哈哈大笑,抱着姜后往回走去。

   姜桓楚气急败坏地冲着周围呆愣的士兵道:“你们是死人啊?快放箭,不许让他们跑了。”

   还没等他们拉弓射箭,身着黑衣的商兵便像蝗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城墙,然后疯狂地向他们进攻。

   一时间,东鲁兵溃不成军,而姜桓楚亦被擒住,成为阶下囚。

   

   那之后,帝辛昭告天下,并在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典礼,将姜潮汐立为王后,而潮汐,也陪着帝辛东征西战,同生共死,形影不离。

   眼看平淡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了,可潮汐却病倒了。

   这下,帝辛慌了神,心里的焦急与不安比之前她被铁甲军抓走,然后用她的命威胁自己退兵时还强烈,反倒是潮汐,一脸平静地安抚着帝辛。

   终于,常德急匆匆地将巫人请来给姜后请脉。

   看着巫人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帝辛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巫人怒道:“到底怎么样?王后安好吗?”

   巫人战战兢兢:“回大王的话,王后怀孕了。”

   闻言,帝辛放开巫人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寡人要有儿子了,寡人要有儿子了。”

   “可是……”巫人欲言又止。

   “王后娘娘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不宜有子,如果勉强要生,恐怕会危及生命。”

   “什么?”帝辛愕然,然后一把将巫人揪到面前,“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保证把王后治好,否则寡人就要了你的命!”

   “臣只能尽力而为,但是鉴于王后娘娘的体质,臣还是希望您能考虑拿掉孩子。”

   帝辛犹豫地看向姜后:“潮汐,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对吗?”

   “不,”姜后面色坚定,“很重要。我要为大王生下儿子,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潮汐……”

   “如果大王逼我,我此刻就去死。”说着,姜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帝辛长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姜后要临盆了。

   帝辛得到消息后,站在凤鸾殿门口看着宫女们拿着热水等生产用品进进出出,听着姜后痛苦的叫声,焦急地徘徊。

   “不好了,血崩了。怎么办?怎么办?”

   蓦地,有巫人双手鲜红地冲了出来,见状,帝辛不顾周围人的阻拦,强硬地冲进凤鸾殿,径直走到姜后榻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潮汐,你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孩子怎么样了?”姜后虚弱地笑着。

   “脑袋卡住了,大王,王后,请问一旦出事,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一旁的巫人突然战战兢兢地问。

   “保大人。”

   “保小孩。”

   “潮汐……”帝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你……”

   “我与大王相知相爱,若不能为大王生下孩子,我还算什么女人?还算什么王后?”

   ……

   

   一曲终了,帝辛的泪水已经湿了眼眶。

   他看着常德:“你说这样的情感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常德不解:“那大王又为何……”

   “如今黄家势力庞大,如果寡人留她在宫中,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寡人顾了朝堂,却顾不了她;顾了她就顾不了朝堂。你看着寡人是贬了她,可实际上寡人是在救她。”

   常德了然地点点头:“大王真是用心良苦。”

   “可是也伤了夫妻的情分,但愿此事过去之后还可以挽回。”

   

   这时,太监通报黄妃驾到。帝辛敛了敛心神,抬头,脸上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黄妃娇娇娆娆道:“臣妾参见大王。听说大王独自一人在这儿弹琴,怕大王闷得慌,臣妾特地过来陪伴。”

   帝辛招招手,黄妃走近。帝辛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王后出了这样的事,寡人很伤心,如今寡人身边也就只剩下你了,你可不能再辜负寡人了。”

   “大王知道,臣妾的人和心都在大王身上。”黄妃靠着帝辛道。

   帝辛点点头:“寡人是知道你的,所以寡人也做了个决定,如今禄儿年纪还小,等他年满十六周岁之后,寡人就封他做太子。”

   闻言,黄妃大喜,赶紧起身跪地谢恩:“臣妾替禄儿谢主隆恩。”

   帝辛拉起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世人皆云无情天子之家,可是你嫁入的地方虽是王宫,寡人却愿待你如寻常夫妻般,愿意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到你们母子,包括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包括这太子之位,等寡人百年后,寡人的王权和江山也都将是你们母子的。而这些将是保你们万世无忧的根本,其他的什么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不过转瞬即逝,利益面前,谁又会真的在乎呢?”

   黄妃微愣,心思却飞快地转了起来:“大王这话说得对,如今他信任我们母子,将来这天下就是我们母子的,倘若我听我哥哥的,配合他造反,未来这江山就是他黄飞虎的,到时候我们即使能保个平安,也只不过是个公主、王子,哪比得上王权在自己手里来得实在?”

   思及此,黄妃抬头看向帝辛:“大王,臣妾来其实还有一事禀报。”

   “哦?”帝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三日后一早,大将军黄飞虎奉召入宫。

   黄妃身边的宫女碧川亲自前来宫门口,引着黄飞虎往里走去。

   黄飞虎边走边问:“我妹妹这么早叫我来干吗?”

   碧川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奉贵妃之命,请将军入宫。”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行至第二重宫门处,忽然有侍卫上前拦住他们。

   “请将军卸下宝剑。”侍卫规规矩矩道。

   黄飞虎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并未照做,反而道:“以前没这样的规矩。”

   这时碧川开口解围:“是这样的,王后娘娘和太子双双被贬,如今宫里由贵妃娘娘做主。娘娘说为免落人话柄,自即日起,凡事皆按规矩来。”

   闻言,黄飞虎的戒心放了下来,然后哈哈大笑:“我这个妹妹真是会做人,什么事都要面子里子全占了。行了,听她的。”

   说着,他卸下宝剑,跟着碧川往里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碧川突然拔足狂奔,将黄飞虎吓了一跳:“碧川,你跑那么快干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黄飞虎逮了个正着。

   随即,几个侍卫冲出来,将他紧紧捆住。

   黄飞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侍卫冷冷地回他:“大王有旨,黄飞虎挟兵自重,危害社稷,特削去他将军之一职,押往宫中待审。走!”

   黄飞虎被困在渔网里不停喊冤:“你们不能这样,我是忠臣,放开我,放开我!”

   可侍卫们并没有理会,依然押着他往里走去。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此时的东宫,邑姜扶着武庚从寝殿里慢慢走出来。

   邑姜开心地道:“王子殿下,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武庚由衷地感谢他:“多亏了你的照顾,谢谢你。”

   看到他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邑姜忍不住道:“我看您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武庚点点头:“今天早上送饭的太监跟我说黄飞虎被逮起来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这时,姬考走了过来,笑着拍拍邑姜的头,“这代表大王送走姜王后、废武庚的太子之位只是一出戏,目的是想让黄家的势力崩盘而已。”

   邑姜眼睛一亮:“这么说王子殿下很快又是太子殿下了?”

   武庚却满不在乎:“我不奢望这个,只希望母后能够平安归来。”

   姬考拍拍他的肩:“那是一定的,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我来是想跟你说,我要出宫一趟。”

   武庚疑道:“去干什么?”

   姬考有些不好意思:“上次为了你这小子,我约了姑娘,结果放了人家鸽子,现在还不知道她气我气成什么样呢。要不赶紧去赔罪啊,恐怕这件事就黄了。”

   武庚一愣,然后笑道:“果然够义气。好了,我不拦你,赶紧去吧,祝你抱得美人归。”

   “谢了。不过走之前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姬考边说边吹了声口哨,然后一只鸽子停在他手上,“这是我训练了好久的鸽子,它能够根据我的气味找到我,你要有什么急事就让它来告诉我。我可不想我在红袖添香的时候听到你有什么不测。”

   武庚接过鸽子冲他道谢,姬考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姬考的背影,邑姜的心里突然有点涩涩的:“姬考公子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武庚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个绝色女子。”

   “哦。”邑姜脸上的失落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更加明显了。

   

   却说黄飞虎被抓后就一直关在牢里无人问津,直到次日午后,帝辛才带着常德来到了大牢里。

   看到帝辛,黄飞虎开始不住地挣扎:“大王,大王,末将冤枉。”

   帝辛冷冷看着他,挑眉道:“你冤不冤枉寡人还不知道吗?”

   黄飞虎一怔:“大王……是什么意思?”

   “你们黄家拥兵自重,又掌握了朝廷,这几年不是你们说什么寡人就得做什么吗?寡人厌倦了这种被人当傀儡的日子,所以必须得演一出戏,让你乖乖束手就擒。”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大王对臣有意见,那臣无话可说。可是臣一家确实是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帝辛发出一声轻笑,“这话由你说出来真是太好笑了。你敢说你没有煽动军中的人士在寡人攻打班方的时候,故意造太子的谣言,让寡人对太子产生戒心吗?你敢说你没有贿赂朝堂上的官员,逼着他们向寡人请求立武禄吗?你敢说你没有心取而代之,对寡人不轨吗?你妹妹都已经承认了,愿意戴罪立功,莫非你还要狡辩?”

   这下,黄飞虎彻底愣了,片刻后,他诡异一笑:“看来大王已经给我定罪了,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大王,我黄家满门忠烈,四代都在为殷商效劳,我们不过是想让舍妹和禄儿能够有个保障的前程而已,这有错吗?大王说我拥兵自重,我确实拥兵自重,可是这些兵是哪儿来的?是我陪着大王打江山打来的。实话告诉大王,即便你今日把我抓了,这兵符还在我的军营里,他们就只会听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要造反?”帝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所谓兵不厌诈,我只身深入王城本来就是九死一生,所以很早就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如果我进宫十天不回,便由副将取代我的位置,攻打朝歌。”

   “放肆!”帝辛怒不可遏。

   “为免生灵涂炭,大王最好是放了我,您还是君,我还是臣,我们都听您的。不然恐怕只会两败俱伤,让周边其他国家得利。”黄飞虎收起慌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威胁寡人。” 帝辛指着黄飞虎大怒,“寡人告诉你,寡人是不受任何人威胁的,你等着,寡人一定会把你的兵权收回来,一定!”

   说着,帝辛拂袖而去,而黄飞虎看着他的背影,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从大牢离开后,不知不觉,帝辛竟然走到了东宫。他默默走了进去,看到里面一片荒凉,心里一痛。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到武庚榻前坐定,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武庚惊醒,看到帝辛坐在他榻边,愣住了,下一秒,他飞快地爬起来行礼:“父王。”

   帝辛一把扶住他:“你的伤好些了吗?”

   武庚点点头:“已经完全好了。”

   帝辛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父王没有保护好你和你的母后,还让你们受这样的委屈,是父王无能。”

   “儿臣已经听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扳倒黄家的势力。”

   帝辛点点头:“本来寡人也觉得事情告一段落了,可以接你母后回来,恢复你的太子之位,可是现在这一切又如梦幻泡影了。”

   “发生什么事了?”武庚问道。

   “算了算了,不说了,说了也于事无补。寡人只是来看看你,你好好歇着吧,寡人回去了。”

   说罢,帝辛起身欲走,武庚却上前拦住他。

   “父王,您有什么困难您就说,看看儿子有什么能帮你担待的?”

   帝辛犹豫了半晌,说:“黄飞虎把兵符留在了军营里,他威胁寡人,倘若十日之内不放他走,便会有副将率兵攻打朝歌,寡人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过他,寡人保护不了你们母子的安全,寡人很是自责。”

   “父王,不如让儿臣前往军营去盗取兵符?”武庚想了想,看向帝辛。

   “这……太危险了吧?”

   “此事不宜宣扬,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只有儿臣亲自去才能有所保障。父王放心吧,儿臣会注意安全的。”

   “也好,你自幼聪明伶俐,又足智多谋,倘若这件事办成了,寡人要恢复你太子的名号也就没人敢反对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帝辛也只好答应了武庚的提议,“那么你有什么需要寡人替你安排的吗?”

   武庚摇头:“什么都不用,父王安心等好消息便是。”

   “那好,寡人就等你旗开得胜。”帝辛说着,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去。

   帝辛离开后,武庚吹了一声口哨,姬考留下的鸽子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在窗边看着他,咕咕地叫着。

   

   回去的路上,常德得知武庚要去盗取兵符,终是忍不住,问道:“大王让武庚王子身临险境就不担心出现什么不测吗?”

   “凡是雄鹰,训练小鹰的时候都会不顾它的生死,把它往悬崖下推,只有它自己学会振翅高飞,才能一劳永逸。武庚虽然文武双全,但自幼养于深宫,又深受宠溺,生性过于良善懦弱。可寡人毕竟对他寄予厚望,注定对他不能如普通人般要求。倘若他这次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命里该有的劫数,即便寡人此次不派他去,让他一直留在深宫之中,也未必能保他一世安泰,就让老天来决定吧。”帝辛目光深远。

   常德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幸生在天子之家啊。”

   “谁又不是呢?”

   话落,两人再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往回走去。

   

   另一边,自姬考不告而别后,妲己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复杂。

   这天,妲己又拿出姬考的画仔细端详着,然后嘴里嘟嘟囔囔:“你这个臭姬考,你这个死姬考,害我等了你一夜你都不出现,你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么久都不露面。”

   然后她突然玩心四起,拿起笔开始往姬考脸上画胡子。

   画着画着,妲己自己忍俊不禁:“哈哈,我看你还敢用你英俊的脸庞来勾引我吗?现在你是最丑的丑家伙,我再也不想你了,永远不!”

   “真的不想我了吗?那我可要伤心了。”

   突然,姬考的脸出现在窗外。妲己吓了一跳,然后大喜,刚准备起身出去,想了想,又沉了脸:“你还来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姬考低声下气道:“我那天临时有点急事要办,所以没来得及跟你告别,这不,事情一办完我就赶来给你赔罪了。”

   妲己不买账:“就这样赔罪啊?太没诚意了。”

   “那你想我怎么样?像画中人一样吗?”说着,他探身夺过她手里的笔,在自己脸上画了两道,“这样可以了吗?”

   妲己见状忙起身抓住他的衣领,掏出手帕给他擦:“那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真是受不了你。”

   姬考趁势拉住她的手:“对不起。”

   妲己摇摇头:“其实我不怪你,我只是担心你,家里忽然少了个人,我又不能问,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姬考再次道歉:“对不起。”

   “你与其说对不起,倒不如答应我不要再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这……”

   恰这时,几个下人经过,姬考迅速地跳到了屋顶上躲了起来。等他们走后,姬考才跳了下来。

   妲己奇怪:“你不是已经卖身为奴在我家了吗?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姬考有些不好意思:“我临时突然失踪,被找到肯定要挨板子的,我可不敢在人前露面。”

   妲己终于放下一切不满,开怀地笑了:“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好了好了,白天人多,你就别在这儿待了,明天是我的生辰,晚上咱们在前面的小树林见好不好?”

   姬考点头:“好。”

   妲己假装瞪他:“好还不走?”

   “我还没收到礼物呢。”

   看着他觍着脸一副无赖的样子,妲己从柜子里取出衣服扔给他:“给你!不过不许说不好看,不许说不穿,不许嫌弃。”

   姬考看了看衣服,笑道:“是你做的呀?”

   “对啊。”

   “那我以后就不穿别的衣服了。”

   “油嘴滑舌!”

   姬考还想说什么,妲己听到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忙推推他:“快走快走。”

   姬考点点头,在她脸上飞快啄了一口后离开。妲己摸着脸上方才被他吻过的地方,甜甜地笑了。

   

   次日夜晚,妲己早早来到林子里。

   她在削断的竹节中点上蜡烛,满地的火光。而姬考,穿着妲己做的衣服如约而至。两人四目相交,不约而同笑了。

   “好看吗?”姬考拽了拽衣角。

   “很好看。”妲己点点头。

   “今天是你几岁的生辰?”

   “十八岁。”

   “那可是个大日子。”

   “你的礼物呢?”

   “不就在你面前吗?你没看到吗?”

   妲己围着他转了一圈,摇摇头:“哪儿啊?”

   姬考大笑着上前一把抱住她:“就是我,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我才不信呢,你要是我的了,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妲己撇撇嘴。

   “是的。”

   “我要你扮小狗。”

   姬考配合她:“汪,汪,汪……”

   “我要你扮小鸟”

   姬考围着她扑腾着。

   “我要你……”

   姬考打断他:“我就不能是个男人?”

   “你要是个女人,我才不把你叫到这里来呢。”

   姬考坏坏一笑:“我是个男人,我就要做男人该做的事了。”

   “男人该做什么事啊?”

   “男人该做……”边说,姬考边慢慢地靠近妲己,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

   一阵缠绵悱恻后,妲己靠在姬考怀里,喃喃道:“你会娶我吗?”

   姬考点点头:“当然。”

   妲己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一只鸽子飞来,停在了姬考身边。

   姬考见状愣了愣,拿起鸽子看了一眼,飞快地整理好衣服站起来。

   妲己不满:“你又要走?什么事?”

   姬考满脸歉意:“回来再跟你解释。”

   “今天……是我的生辰。”

   “对不起。”姬考在妲己额头上吻了一下,飞快地消失在树林里。

   望着他的背影,妲己的心仿佛沉在了万丈深渊:“今天是我的生辰,十八岁的生辰。”

   说着,泪珠顺着她姣好的脸滚滚而落。

   

   沙丘行宫。

   距姜后被赶出王宫已经过了数日,随着这天的夕阳再一次落到地平线之下,她看着满天星月之光,终是忍不住了。只见她气咻咻地往行宫外走,后面跟着一众侍卫不停地劝拦着。

   “王后娘娘,您不能出去,您不能出去。”

   姜后大怒:“都已经四五天了,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四五天了,为什么我的庚儿还没有来?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不要拦着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的庚儿,我要去找我的庚儿。”

   “王后娘娘,大王有旨,您只能在沙丘的范围里活动,即使出宫,也必须有人守卫,您不要让我们为难,请速速回宫。”

   姜后将面前跪着的侍卫一脚踢开:“让开!让开!虽然我被贬到了这里,可我还没有被废呢,我是王后,王后!”

   侍卫一骨碌爬起来,依旧跪在她面前不避不让。姜后冷笑一声,夺过一旁侍卫腰间的刀朝那人砍去,下意识地,他躲了一下,姜后趁机绕过他继续前行,那侍卫暗叫不好,忙起身追了过去。

   “王后娘娘,真的使不得,真的使不得,您要出了这个门,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眼看她就要踏出行宫的门,这时,在一旁练功的云腾翻身而起,拦在了姜后面前。

   “请王后娘娘回宫。”

   姜后将刀架在云腾面前,怒视着他:“挡我者死!”

   云腾微微一笑,出手将姜后的刀夺下后扔在了地上。

   姜后退了一步:“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云腾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臣是沙丘侍卫长云腾,奉命看守王后,请王后回宫。”

   “我不回又怎么样?”

   姜后挑衅地看着他,谁料下一秒,他竟然扛起姜后大步流星地往行宫里走。姜后睖睁片刻后开始拼命捶打他:“你胆敢如此对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王后娘娘,如果放你走,我们是死罪,如果把你抓回去,也是死罪,反正都要死,又有何区别呢?”

   

   云腾将姜后放在行宫大殿的地上,跪下行礼:“请王后娘娘早点安歇。”

   姜后满脸通红:“你敢这么对我,你胆敢这么对我?你简直该死!”

   说着,她拔出头上的簪子飞快地向云腾刺去。

   云腾不躲不闪,被簪子刺中的地方顿时鲜血直流。

   姜后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愣了愣道:“你为什么不闪躲?”

   云腾脸色发白:“娘娘是主,臣是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姜后扔了簪子,有些无措:“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找我的儿子,我只是想找我的儿子!”

   云腾幽幽道:“我娘也很疼我,她要知道我被刺伤了,一定也会很难过的。可是没办法,她不能来看我,因为会耽误我的公务。我也不能去看她,因为我没有假期。倘若我们肆意妄为的话,便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所以我们都在忍,也请王后娘娘,您也忍一忍吧。”

   闻言,姜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颓然地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云腾也不劝,反而随意坐在地上悠闲自得地吹起了口哨,旋律悠扬,十分动人。

   姜后看向他,问道:“你干什么?”

   “以前我哭闹的时候,我娘都是这么哄我的。”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很多年了,我十岁之后就没有哭过。”

   姜后语塞:“你觉得这对我有效吗?”

   云腾摇摇头:“不知道,可是我再也不会别的了。”

   说着,他继续吹着口哨,姜后在这口哨声中,竟然慢慢地歪在地上睡着了。

   

   等她被窗外的光晃醒时,发现云腾竟然趴在自己身旁睡着了。姜后愣了愣,然后没有惊扰他,轻轻起身走出了大殿。

   

   云腾惊醒时,发现姜后不知去向,惊出了一身冷汗。等他衣衫不整地在行宫楼上找到淡然望着萧瑟的远方的姜后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王后娘娘,您……”

   姜后闻声回头看着他,轻轻一笑:“你放心,我知道你们职责所在,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云腾点点头:“谢谢娘娘。”

   姜后回头,继续看着远方:“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沙丘,那时候大王的宠爱还在,庚儿也还年幼。我看到这个地方被废弃了,深觉可惜,就跟大王说想把这里修缮一下,以后每年的冬夏都可以来这儿住一阵子。结果大王就上心了,把这里装修得如此好看。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来过了。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心境了,你懂吗?”

   云腾顿了顿:“我懂。”

   姜后笑了笑:“你怎么会懂呢?你还这么年轻,连衣服还穿不好。”

   云腾大囧:“对不起,王后娘娘,我刚刚怕您走了,胡乱就拿了件衣服来穿,对不起,对不起。”

   边说,他边腾出手来穿衣服,但由于慌张,穿得乱七八糟。

   姜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上前帮他把衣服穿好:“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岁。”

   “比我的庚儿大六岁,也是个孩子呢。你的父母怎么忍心把你放在这里?好年华都给辜负了。”

   “原来我也这么想,在这儿看着一堆花、一堆草、一堆屋子真是没意思,可是这几天您来了以后,我觉得不是了。您长得很好看,即使您不跟我们说话,我们都觉得很开心。”

   “好看又有什么用?女人老了就像衣服旧了一样,没有人再喜欢了,也没有人再在意了。”说着,姜后忍不住落下泪来。

   云腾犹豫半晌后,伸手替她抹掉了眼泪:“您别这样,我喜欢,我在意。”

   话音落,两人四目相交,同时愣住了。

   姜后别开脸:“我是王后。”

   云腾顿了顿,低下头后退了一步:“是。”

   “你还是个孩子,以后别这样了,是死罪。”说完,姜后看了云腾一眼,然后绕过他慢慢地往回走去。

   望着姜后远去的身影,云腾轻轻地叹了口气。

   

   午膳时分,姜后坐在案几前看着太监们把食物一一放在案几上。

   “娘娘,请用膳。”

   姜后拿起筷子随意地拨了拨,然后定定地看着那领头的太监,道:“这些菜都凉了。因为本宫被贬了,所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吗?”

   太监头子扑通一声跪下:“回娘娘的话,不是的,是因为这个地方偏僻,没有请专门的厨师,等外面的厨师做完了送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凉了。”

   “这样啊,”姜后放下筷子,“那本宫不吃了,端下去吧。”

   

   这一拨人刚离开,云腾又带着一群宫女,拿着食盒和各种用品鱼贯而入,假寐的姜后睁开眼睛看着云腾:“你这是干什么?”

   云腾跪拜道:“参见王后娘娘。臣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娘娘住得好一些。”

   说罢,他自顾自起身,然后开始指挥宫女们:“你们把东西都放好,不要出错知道吗?”

   宫女们一边应着,一边四散着忙碌起来。

   云腾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食盒提到姜后面前,从里面拿出菜肴:“以后娘娘在这里就像在王宫里一样,臣一定保证娘娘吃得好,住得好,用得也好。”

   姜后眼睛微红:“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我自己让自己这么做的。我身为侍卫长,让主子开心舒服是应该的。横竖我的俸禄也没处花,希望娘娘不要嫌弃才好。娘娘慢用,属下告辞了。”

   说完,云腾带着宫女们离开。

   望着焕然一新的大殿和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姜后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天气便热了起来,就连树上的蝉,也变得多了。

   姜后被屋外四起的蝉鸣声吵得心烦气躁,将案几上给武庚写了一半的信扫到地上后,一把关上了窗户。

   “烦死了,烦死了!”

   她重新躺回榻上,面无表情地瞪着屋顶发呆,突然,她发现蝉鸣声似乎小了不少,愣了愣,她起身走到院子里,就见云腾不停地用石头驱赶树上的蝉。

   姜后不由得怔住了:“又是你?”

   听到声音,云腾转身,道:“参见娘娘。这些蝉吵到您午睡了吧?您放心,交给末将,一会儿就全部处理干净了。”

   姜后心思复杂:“你为什么要对本宫这么好啊?”

   云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想对娘娘好。”

   姜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开他散乱的头发:“你是想母亲了吧?看到我是不是也想到了你的母亲?”

   “不是的。”

   姜后一愣。

   云腾继续道:“我母亲很大了,我是她第八个孩子,我看着您就好像看着画上的仙女一样。”

   姜后失笑:“我老了,已经不是仙女了。”

   “谁说您老?您一点都不老,您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漂亮。我……我……”

   “你想说什么?”姜后的心跳得很快。

   “我每次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想着要是能把你搂在怀里多好。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只要能对你好一点,我就很开心很开心了。”云腾终于小声地将话都说了出来。

   姜后猛地收回了手:“你还太小,见过的女人太少了。等有一天你想明白了,你就会发现,本宫也就只是一个母亲或者姐姐。”

   “您不相信我?”云腾有些受伤。

   “不,本宫只是不相信自己。”

   “您这么美好,可是大王却把您放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我是大王,我一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您,让您一辈子都开心、快乐。”

   “放肆!”听到这些话,姜后忍不住将声调拔高了几分。

   “娘娘,这是我的真心话。”

   姜后摇摇头:“不,这是杀头的话,今日本宫就看在你母亲的分儿上当作没听到,如果下次你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那真是谁也救不了你了。”

   “难道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吗?”

   姜后看着他,硬着心肠道:“是的,你很讨厌。”

   “那我知道了,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告辞。”说着,云腾失落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姜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收到武庚传递的消息后,姬考很快赶了回去,然后跟武庚一道,乔装成普通百姓,随着不少百姓一起来到黄家军的军营门口。

   见有不速之客,守卫的士兵警惕性十足:“喂,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是来投靠军队的。”

   士兵松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我们这里不招人,走开走开,赶紧走!”

   众人四散而去。

   见状,姬考拉着武庚躲到了一边:“糟糕,他们守卫森严,根本不放外人进去,再这么下去的话,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武庚亦是一脸焦急:“怎么办才好呢?”

   姬考四下看了几眼:“先别慌,我们再看看。”

   话音刚落,他们就看到几个士兵押着粮草往军营里走去。

   守卫的士兵依照惯例将他们拦下检查。

   “喂,你小心点,咱们军营的粮草不多,浪费了不好。”

   那士兵点点头,一脸谄媚:“是,检查完毕,可以了。”

   看着他们推着粮草渐行渐远,武庚计上心来:“有了。”

   姬考看着他:“嗯?什么?”

   武庚很兴奋:“你听到了吗?他们说粮草不多,说明他们很在乎粮草。假如我们能在粮草上放把火之类的,他们铁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拿到兵符还不易如反掌?可是守卫这么森严,怎么样才能够放这把火呢?”

   姬考也陷入沉思。当他的目光扫见头顶飞过的乌鸦时,他大喜:“啊,我知道了!”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武庚飞快地往树林里走去。

   

   夜晚时分,军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几队士兵在来回巡视着。

   突然,军营上空出现了一个个火球,它们飞快地掉落在地,很快,火势便蔓延开来。

   “不好了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发现异状,士兵们纷纷跑出来,然而起火点太多,他们顾此失彼,很快整个营地就乱成了一锅粥。

   而躲在石头后面的武庚和姬考将最后一朵火球绑在乌鸦上放飞后,猛地站了起来。

   武庚拍拍手:“看来还是你的方法有效,你看,他们已经乱成一团了。”

   姬考急道:“此时不偷兵符更待何时?”

   说着,两人飞快地向军营逼近,在打倒两个士兵、换了他们的衣服后,装作救火的人,长驱直入,一直冲到那顶最大最豪华的帐篷前才停下。

   武庚拉了拉姬考,小声道:“你进去盗兵符就行了,我还有点事,去去就来。”

   说着,他便要往另一边去,姬考拽住他:“这个当口有什么事啊?”

   武庚拨开他的手:“你相信我,一定是有用的事。”

   说着,武庚飞快地冲进人群,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而姬考也迅速回神,蹑手蹑脚地闪身进到了帐篷里。

   

   四下看了看后,姬考欣喜地发现兵符就放在当中那张案几上。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兵符正要走,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异响,姬考还来不及躲闪就被抓了个正着。他用力挣扎,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忽然,帐篷的门帘晃动,黄家军的副将哈哈大笑着从外面进来,看着姬考道:“我就说嘛,好端端的粮草怎么会起火?果然是有小贼进入。”

   姬考笑了笑:“没想到你这儿还设有机关啊?”

   副将得意扬扬地将兵符从他手里夺回,道:“如果没有这些机关,我又怎么会把兵符放在这里呢?小贼啊,你太大意了,受死吧。”

   说着,他拔出剑就向姬考刺去。

   “住手!”

   一声高喝把副将吓了一跳,手里的动作也顿了顿。他应声回头,就看到武庚押着他的小妾从外面进来,顿时愣住了。

   武庚死死盯着他:“你最好放了他,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女人。”

   副将顿了顿,然后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以为我在意吗?”

   武庚一脸笃定:“你在意的。你为了她,不惜与家族决裂;为了她,不惜违背军营不准有女人的规矩,将她带到军中,你说你在不在意她?”

   副将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是当今武庚王子,我来你们军营之前,已经把你们所有的底细都打探清楚了,你要么交出兵符,按我们说的去做,要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武庚王子,你果然高明。可是我身为一个军人,一生只听兵符号令,如果为了一个女人,而将军令抛弃,那我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军人。”

   姬考忽然哈哈大笑。

   副将怒视他:“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你愚蠢。黄飞虎拥兵自重,已经被大王关起来了,如今你粮草已灭,即使把我们二人杀死,大王派兵攻打也很容易将你们歼灭,到时候你知道你们的罪名是什么吗?”

   那副将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姬考继续道:“是谋反。不止你的家族要满门抄斩,就连黄家也一个都活不了。假如你肯投降放了我们,一来可以保你的女人一命,二来也可以保黄氏一族,拥兵自重的罪名跟谋反比起来可是轻多了,你觉得呢?”

   副将闻言沉默不语,武庚给姬考使了个眼色后,飞快地将小妾推向副将。

   副将大惊,赶紧伸手抱住小妾。

   武庚趁机上前解开了姬考身上的束缚。

   副将将小妾推开后朝他们攻去,却反被姬考一把擒住。

   姬考无奈:“不必再做无谓的反抗了,道理我都跟你讲明白了,如果你一心求死我也没办法。”

   副将挣扎了半天,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放弃了。

   他闭着眼睛,重重地吐了口气:“罢罢罢,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武庚和姬考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自那日云腾离开后,姜后再没有见到他。

   莫名地,她心里一阵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伺候的宫女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何一向温和的娘娘变得如此刁钻。

   这天,姜后看着送饭的宫女,皱了皱眉:“这几天怎么一直都是你们送餐来?云腾将军呢?”

   宫女跪下回道:“不知道,这几天都没看到云腾将军。”

   姜后皱了皱眉:“他病了吗?还是有别的事忙?”

   “这……”宫女顿了顿,继续道,“云腾将军说了,娘娘不喜欢看到他,以后他就尽量不出现在娘娘面前了。”

   姜后微愣:“这样啊?”

   “娘娘要没有旁的事,奴婢们就告退了。”

   姜后挥挥手。她们如蒙大赦般鱼贯而出,姜后忽然又叫住她们:“等一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问一问,平日云腾将军他住在哪儿?”

   “回娘娘的话,行宫前院有一排屋子,左手第一间就是云腾将军的卧室。”

   宫女退下后,姜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原来他也住在这里啊。”

   

   云腾的住处其实并不难找。

   姜后按照宫女说的方位走到云腾房间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下意识地,姜后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就见云腾正在冲澡,他结实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宽厚的肩膀,还有健康的肌肤,这一切都让姜后顿觉口干舌燥。她知道这样不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和腿,呆呆地站在原地,贪婪地偷窥着。

   云腾像有一双眼睛长在了后脑勺,突然转过身来,将姜后吓了一跳。

   姜后猛地后退一步,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一阵轻微声响。

   云腾一把抄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一裹,疾步走了过来:“什么人?”

   姜后落荒而逃,云腾打开房门,看到拐角处那抹熟悉的衣角,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入夜后,姜后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前几日新得的胭脂,轻轻地往唇上涂抹。

   涂到一半时,她的动作停了停:“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不行,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不能,不能!”

   她扔掉胭脂后,拿起丝帛用力地将已经抹到嘴唇上的胭脂擦掉,高声唤道:“来人!”

   宫女应声而入:“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云腾,还有这些看守的侍卫,本宫要去狩猎。”

   宫女有些回不过神来,姜后又说了一遍:“你没听懂吗?本宫要去狩猎。”

   “可是……”

   姜后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大王说了,只要有人看守,本宫便可以去任何地方,你们是想要违旨吗?”

   “是,奴婢赶紧去跟云腾将军说。”

   宫女离开后,姜后重新走到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切一定要有个了断,一定要!”

   

   次日一早,等姜后收拾妥当后,云腾和侍卫们整装待发,簇拥着她骑马往树林深处走去。

   姜后环顾了一圈,轻轻一笑:“大家难得出来,各自去狩猎吧,看看最终谁猎的猎物多,本宫有赏。”

   侍卫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跃跃欲试,可谁也没有动。

   姜后挑眉:“你们是觉得我这个落魄的王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赏了吗?”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晃了晃:“这是大王在本宫刚入宫的时候赏的,上面每一颗明珠都价值千金,莫非你们不想要?”

   侍卫们依然不动。

   姜后恼了:“那你们是怕本宫跑了吗?其实你们不用怕,云腾将军在呢,他武功那么高,本宫学艺那么多年,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你们担心什么呢?”

   闻言,所有人看向云腾。

   云腾点点头:“按王后娘娘的吩咐去做。”

   侍卫们闻言大喜,纷纷策马离开:“是。”

   之后,姜后淡淡道:“云腾将军,你在前面开道,我们往前走走看。”

   云腾点点头,骑着马继续往前走去。姜后跟在他后面,然后慢慢举起袖箭瞄准了他:“只要这个人死了,一切就一了百了了。”

   思及此,她咬了咬牙,几欲扣下机关,可最后她都放弃了。姜后有些气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不料一个不小心,将袖箭射了出去,箭擦着云腾的耳朵划过,云腾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姜后见状愣住了,突然她策马扬鞭,跑到云腾面前拦住他:“你知道本宫要杀你,为什么不躲?”

   云腾看着她:“我想过了,如果我死了能够让娘娘开心,那我就死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能再为你做任何事了,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现在能为你死,我也会很高兴的。”

   “你这个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忽然,姜后疯了般策马狂奔,云腾一惊,忙打马一路追了过去。

   

   折腾了一整天,到了夜里,姜后突然咳嗽个不停,还隐隐有些发热。云腾随侍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巫人把完脉站起来。云腾忙道:“巫人,怎么样?”

   巫人欠了欠身:“娘娘的病是偶感风寒、思虑过度所致。我这里有一瓶甘露,你让娘娘每天早晚服用,应该很快就会痊愈的。”

   云腾松了一口气:“谢谢巫人,我送你出去。”

   送巫人离开后,云腾返了回来,就一直定定地看着姜后发呆。

   姜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下去吧。”

   云腾摇摇头:“我要盯着娘娘用药。”

   姜后凄然一笑:“本宫的病是好不了的,如果能这么死去了也是一种尊严、一种体面。”

   云腾目光坚定:“可是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姜后不置可否:“那你又怎么能阻止得了?”

   云腾看着她:“可以。”

   话刚说完,他猛地饮了一口药水,然后用力地吻向姜后。

   姜后不住地挣扎:“你大胆,你怎么敢?你怎么可以?”

   只可惜云腾力气大,姜后无奈将药水吞下。

   云腾起身抹了抹嘴:“很好,如果下次娘娘再不肯用药,我还是用这种方法。”

   姜后别开眼:“这是死罪。”

   云腾一脸无畏:“这样的死罪臣已经不止一次犯过了,犯一次是犯,犯十次也是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把我带到了天上,我却只能把你带进地狱,值吗?”

   云腾直勾勾地看着她:“值!”

   说完,他一把拥住姜后,烛火摇曳,一夜被翻红浪,缠绵悱恻。

   

   武庚带着兵符回到朝歌,帝辛望着兵符,喜不自胜。

   “好好好,太好了!庚儿果然是少年英雄,所向披靡啊。”

   武庚并不居功:“多亏了姬考想到了烧粮草的方法,我们才能够一击即中。”

   帝辛道:“姬考?他也参与了?他人呢?”

   武庚笑了笑:“他说他还有事要办,让父王不必挂心。”

   帝辛点点头:“好,很好,你们两个都很出色,两个都有赏。”

   常德趁机道:“那大王,是不是该接王后娘娘回来了?”

   帝辛点点头:“是是是,你快去传旨,就说黄飞虎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寡人念及黄家世代忠心,特饶他一命,把他放在奴隶营中为奴,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王后姜氏虽犯小错,但幸有长子武庚立下奇功,特准她回宫居住。”

   “是。”常德欲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帝辛。

   “还有什么事?”帝辛道。

   “黄贵妃那边……”

   帝辛顿了顿,笑了笑:“她一个女人能兴什么风、作什么浪?一来,禄儿还小,二来,这次能抓到她哥哥,她功不可没,就不要再追究了。”

   常德点点头:“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宣旨。”

   常德离开后,帝辛将兵符死死攥在手里,开怀道:“从今往后,寡人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事情了,太好了,太好了。”

   

   却说姬考在跟武庚成功盗取兵符后,并没有跟他回去,而是回到冀州妲己那边。

   妲己看到他出现,十分意外。

   姬考慢慢张开手臂,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妲己却背过身子不看他。

   姬考顿了顿:“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吗?”

   妲己闷闷地说:“这次你什么时候走?”

   姬考愣住了。

   妲己继续道:“我渴望的心上人是能够在快乐的时候陪着我,悲伤的时候也陪着我,随时随刻能跟我一起分享快乐和分担忧愁的,不是每次一有事就突然失踪,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对不起。”除了道歉,姬考不知道说什么。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罢了。”

   姬考急了,扳过妲己的身子,盯着她道:“妲己,我喜欢你。”

   妲己回视他:“我也喜欢你,但喜欢不等于合适。”

   “我不愿意跟你分开。”

   “可是每次离开的都是你。”

   姬考哑口无言。

   “好,如果你不想分开,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地回答我。你可不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像前两次那样无故失踪了?”

   姬考犹豫了:“这……”

   妲己惨惨一笑:“瞧,你也没办法保证是不是?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留住彼此美好的记忆吧。趁我还没有恨你之前,我们告别。”

   说着,她转身要走。姬考望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突然,妲己猛地回头,飞快地跑向姬考,用力地抱了抱他。还没等姬考的笑容完全展开,妲己轻轻道:“还是谢谢你带给我那么多的美好,保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姬考站在原地,整个人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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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之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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