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
剧改作者:唐蓉2021-06-10 16:205,654

  刘娥立于宣德门城楼之上,眺望城外,那遥远的天地相连处,乌云几乎压到了地面,滞重不散,便犹如她心头连日来那沉重的阴霾,压得人几欲窒息。

  曹利用撩袍,于刘娥身侧跪了下去:“娘娘,臣代家妹告罪。”

  刘娥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语气甚是平淡地:“她入宫,是要劝雍王做最后一搏吧?!”

  曹利用回道:“……是。”

  “奉太傅之命?”

  曹利用瞳孔缩了下:“……是。”

  刘娥唇角划过一抹轻讽:“想来也是,她一介弱质女流,平素哪会参与到这些政事之中。”

  曹利用顿了下:“家父并不能十分确定,官家是否真出了事,派家妹入宫,是为了打探,再……,”又顿了下,“相机行事。”

  刘娥闻言,这下倒是有点意外地看向曹利用,眸光深处凝了点研判,片刻,缓缓道:“本位与太子,多谢曹大人的坦诚。”

  曹利用倒也很坦然地抬眼,与刘娥对视,慎重道:“太子天命所归!臣只是尽忠职守。”

  刘娥看着曹利用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激赏:“曹大人要将雍王夫妇分开,实则是为了保护雍王妃,可惜她执念太重,倒是辜负了曹大人一番心意。”

  “她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娘娘恕罪。”

  “本位承诺雍王,不会伤害他们夫妇,自然不会降罪,”刘娥微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续道,“更何况曹大人所为,让本位对曹家也放了心。太傅应该感激有你这般一个儿子。”

  曹利用闻言,心头一动,试探地:“那家父……”

  刘娥道:“太傅年事已高,近来又病着,还是该多多静养,在家颐养天年,本位会吩咐加强曹府的守卫,任何人不得随意相扰。”

  曹利用终是暗松了口气,叩头下去:“多谢娘娘。”

  “曹大人请起吧,还得再多辛苦你一些时日了。”

  曹利用恳挚地:“臣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和太子效力。”

  刘娥深深地看了看曹利用。

  蓦地,天空一声干雷,风云翻滚。

  刘娥和曹利用皆抬头望去。

  刘娥的声音染了苍凉:“风云色变,果然大凶之象啊……自闻得官家驾崩之讯以来,天象便一直如此……”

  曹利用略带怜悯地看了眼刘娥,涩然地:“天子丧,山河哀恸。”

  这时,郭崇义快步走上了城楼来。

  “臣见过娘娘。”郭崇义行礼后,将一封金漆封印的信呈上,“娘娘,这是苏大人通过前方驿站,快马传回的一封金漆书信。”

  刘娥立即接过书信,拆开,没读几行便神色一凝,半晌,她微微颤抖着手,缓缓将信纸合上,转首,目光复落于那暗沉沉的天际,面色怆然,阖了阖眼。

  郭崇义和曹利用皆有些惊疑不定,对望了一眼。

  郭崇义道:“娘娘,苏大人在信中说了甚?”

  刘娥暗哑地:“……官家的梓宫,明日还京。”

  ———

  “咚!咚!咚……”

  皇宫钟楼上,一根硕大的木槌撞向那古老的鼍鼓,沉闷滞重的鼓声传遍皇城内外。

  九声丧音,天子驾崩。

  ———

  玉宸宫,庭院。

  李婉儿刚提着木桶,自那大水缸里打了一木桶水,那丧音便敲响了,李婉儿浑身一僵。

  “……咚!咚!咚!”

  待九声之后,李婉儿惊恐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丧音传来的方向,喃喃道:“天子丧音?!不!不可能!不会的!不会……官家!”

  巨大的恐慌与痛楚瞬间袭遍身心,李婉儿煞白了脸色便欲朝外奔去,却猝然一阵心悸,她身子一晃,沿着水缸边慢慢地倒了下去……那紧紧瞅着宫墙外阴暗天空的眸子里,有哀戚,有不甘,还有着浓浓地眷恋……

  水桶翻到,那清澈如玉的水淌了开去。

  ———

  会宁殿,寝房。

  三千素发倾泻而下,步摇、发簪、耳环、戒指、镯子,皆一一除下,浑身上下不留半点配饰,铜镜中的人素面憔悴,那眉间有着再也勿须掩饰的悲戚。

  宫婢以一根简朴的木簪为刘娥绾起了一个素髻。

  自此,她便是一个寡妇,余生将不饰繁复鲜亮之妆容。

  最后,宫婢再为刘娥穿上那不染纤尘的缟服。

  ———

  乌云翻滚,阴风怒吼,一片黑云压城欲摧之势。

  白色的纸钱被攘撒向半空,纷纷扬扬地落下,哀戚悲恸蔓延开来。

  那洞开的城门口处,哀乐阵阵中,一片缟素的殡仗队伍渐行渐近,苏义简、丁谓、邢中和、丁献容,还有裹着伤脚的王钦若,等文武臣工皆着缟服,悲戚肃穆,护送着那一百零八人抬着的大宋官家赵恒的梓宫缓缓入了城。(或是梓宫入大升轝,护送回来)。

  长街两旁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人人脸上皆是难掩的震动,纷纷跪倒。

  “煌煌乎寿与天齐,赫赫兮盛世太平,登高望,山河巍巍,天地苍苍,千秋业成,累苍生何辜……”

  似有自九霄外传来的吟唱之声,哀婉凄绝。

  刘娥缟服素面,那眼底眉尖,哀伤已成殇!

  她携着太子赵祯,率留守京师的文武臣工,以及后宫众嫔妃,还有皇亲国戚等,寂然地静立于那巍峨的宫门之前,等候着。

  哀乐近,纸钱飞扬,那缟素的殡仗队伍终是渐渐近了。

  刘娥眸底震动,身子微微一晃,赵祯及时地伸手扶了下刘娥的手臂。刘娥轻轻挥手,示意赵祯松手,十指于那宽大的袖袍下深深嵌进了掌心,拼力地挺直了背脊,下颌紧绷,不让自己倒下,她是皇后,是天下人的皇后,更是赵恒的妻,这天下黎民,万里山河,自此便由她来担起守护,她须有帝王那不苟言笑的深沉威严,那进退予夺的从容持静。

  殡仗队伍于刘娥身前一丈停下,骑马在最前的苏义简下马,后面的丁谓、王钦若等,亦纷纷下马、下轿,朝刘娥和赵祯拜倒,四周的百姓亦跪伏。

  苏义简悲戚地朗然一声。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等护送官家梓宫,还京!”

  梓宫沉重地落地。

  刘娥心中猛得一悸。

  “官家!”

  刘娥和赵祯身后的众臣工、后妃、皇亲亦深深拜伏下去。

  刘娥面色沉肃到了极致,携着赵祯,一步,一步地朝那梓宫行去……近了,终是近了,俊颜温柔不在!挺拔孤傲身影消失!白发翁媪之约,断!

  三哥,你食言了!你言过,会回来的……

  三哥,我和受益还在等你呐!

  你怎生可以,怎生可以便这般忍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你的王朝,你的家,你都不守护了吗?!我和受益,你不要了吗?!

  三哥!那日离去你还那般鲜活,那般威严,还像个孩童般,和我闹脾气不见御医不吃药,又是那般深情温柔地凝望着我,今日,今日你却只让我看到这冷冰冰的梓宫,你让我如何承受?!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三哥,你终究是食言了!终究,是食言于莺儿了啊!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这一世,原来,原来……真的,缘尽了!

  刘娥双膝一软,跪倒在梓宫前,忍了多日的哀伤和那锥心的疼痛,瞬间如滔天洪水般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几要将她溺毙,那泪水肆意长淌。

  “父皇!”

  赵祯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父皇,挣开了刘娥的手,扑到了梓宫上。

  “父皇!你起来!起来再看看儿臣和大娘娘!父皇!儿臣不要你走!父皇你说过的,回来还要陪儿臣练习箭术!还要带儿臣去骑马,狩猎!还要指点儿臣的课业!教儿臣如何治理天下!父皇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儿臣每日的功课都完成得很好,还有那些奏疏,儿臣都有批阅,儿臣还等着父皇回来检查呢!父皇!父皇你起来!起来啊!父皇!父皇……”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犹带着稚气的悲呼,让所有人无不动容。

  文武臣工,万千百姓,亦再也忍不住地恸哭起来。

  天子丧,山河泣。

  ———

  那卷在木轴上的缟白色长卷丝帛被两名宫婢的素手拉开,一把黑漆的剪刀“扑哧”一声划开丝帛,划至尽头。

  剪下来的丝帛被一双手接过,拿走。

  剪刀再次划过,又一段丝帛被裁下,拿走……

  一件件的寿衣自尚衣库奉了出去。

  那烛台上的红烛被内侍一枚枚地取了下来,放入篮子里,再插上白蜡。

  那一盏盏的玲珑宫灯亦被取下,裹上缟白的丝帛,复又挂上。

  那朱红的蟠龙柱子同样地被裹了白丝帛,皇宫内外但凡有鲜亮之色,尤其是红色,皆被覆上了白丝帛。

  禁军侍卫将那枪头的红缨摘下,换上白璎。

  ……

  国有大丧,人人缟素,天下举哀。

  ———

  皇宫,停灵殿。

  偌大的正殿之中,赵恒的梓宫静躺,那残烛摇曳影憧憧,满殿的戚然。

  灵堂前,一身缟素的刘娥默然跪在最前,面色哀戚之中带着几分木然,犹如被抽去了魂魄。她的身后是同样浑身缟素的赵祯,和杨璎珞,文伽凌等后宫众嫔妃,及赵元份、赵元佐、王玉莹、陵阳公主、丁献容等皇亲,此外,苏义简、丁谓、郭崇义、曹利用、邢中和,还有瘸了腿,姿势别扭地跪着,哭得尤为凄然的王钦若,以及垂暮迟迟,定要入宫来守灵的曹鉴,几位股肱之臣,皆跪于殿内。其余文武臣工,以及张景宗和一众内侍宫婢,则跪于殿外。

  哀恸之声四起,仿若磐石压于心头,令人窒息。

  唯有赵元佐懵懂无知地看着四周,好在有王玉莹约束,暂时倒也未有太出格的行径。

  一内侍自殿外匆匆进来,于刘娥身侧跪下,低声禀道:“启禀娘娘,宸妃娘娘薨了。”

  刘娥神色耸动:“何时发生的事?”

  “尚衣库的人送缟服过去之时发现的,该是下午便去了。”内侍回道。

  刘娥怆然闭眼,疲惫不堪地微挥了下手。

  内侍退下。

  半晌,刘娥缓缓抬起眼眸,如泣如诉地盯着赵恒的梓宫,嘶哑艰涩地:“她也走了!”

  ———

  玉宸宫,寝房。

  刺骨的夜风将雕花窗子吹得半开,那殿内的白色帷幔飘飘荡荡,煞是孤冷凄清。床榻之上,李婉儿一身素服,静静地躺着,形容黯淡,已无一丝生气。

  刘娥进得殿来,一见之下几欲支撑不住。

  “娘娘!”忆秦忙搀扶住刘娥。

  刘娥一步步艰难地行至床榻边,坐下,颤抖地伸手轻抚上李婉儿那消瘦的脸颊,凤目中蓄满了泪水。

  “近十年了啊!你说此生不复见,原来真的是……此生不复见!”刘娥心如刀绞,“你知晓官家走了对不对?你是去见他了吧?!他丢下了我和受益,你也这般毫不眷恋地走了,你们,你们还真是狠心呐!”那凤目浸满了哀痛,清泪横流,“婉儿!我的婉儿啊!你可知晓,这些年来,姐姐还有多少话,想与你说!你可知晓,姐姐始终在盼着一日,你能走出玉宸宫,和我,和受益,和官家,我们像寻常人家那般,一家人坐下,开开心心,团团圆圆地吃顿饭!终究,终究是盼望成空,一切成憾了啊!”

  忆秦在侧看得是悲从中来,不忍地转过去了头,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哑声劝慰:“娘娘……请节哀!”说着,递上了一方手帕,顿了顿,还是询问道“是否着女官来为宸妃娘娘更衣上妆?”

  刘娥深吸口气,稍稍压了压激荡悲恸的心绪:“本位亲自来。去取衣裙饰物。”

  忆秦俯身应了,亲自出去取。

  刘娥温柔地为李婉儿整理了整理衣裳,无意发现她手中似握有一物,轻轻掰开纤手,竟是那枚当年赵恒亲手刻有李婉儿名字与宫名的九曲珠子。

  摩挲着那九曲珠子,刘娥方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凄然地凝视着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玉容。

  “婉儿,希冀你与官家早早地见上面!”

  ———

  佛晓时分,那天光稀薄,远近皆还被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着。

  东京城,郊外。

  一辆简朴的马车自那薄雾深处快速驶来。

  马车行至城门下,尚未到开城门的时辰。

  那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子探出半个身子,却正是寇准。

  寇准望向那闭紧的城门,便见城门和城楼挂满了白色帷幔,那城楼上巡逻的将士皆着了白色披风,手里亦拿的是白璎枪。

  寇准神色一变:“满城缟素,国有大丧,难道是……”

  马车里还坐有寇夫人,她见寇准神色有异,忙问道:“老爷,怎生了?发生了何事?”

  便在此时,城门缓缓开了。

  寇准立刻吩咐车夫道:“快!即刻进城!”

  ———

  鎏金烛台上烛泪点点,那微弱的烛火摇曳了下,终是伴随着一缕青烟彻底灭了,唯有外面不太明朗的光亮自那半开的殿门投了进来,满殿的幽深。

  苏义简、丁谓、郭崇义、曹利用、邢中和、王钦若,以及曹鉴,几位股肱之臣,候于停灵宫殿的偏殿内。几人皆是满脸的哀戚之色,气氛凝滞而沉闷压抑,唯有王钦若不时地抽噎出声,还在抹眼泪,他撑着拐杖,佝偻着腰,显得极其悲痛。

  丁谓低声关切地道:“岳丈,你脚伤不紧要吧?”

  王钦若摆摆手:“无碍!”边说,边又抽泣了抽泣,“官家啊!官家!”

  其余几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打量彼此,均是各怀心思。

  久候刘娥不至,所有人的神色间均有了一丝焦躁,却见旁人不动,皆尽力地按下。

  倒是曹鉴第一个忍不住了:“议大行皇帝身后之事,此等大事,皇后和太子竟如此怠慢。”

  苏义简不动声色地:“太傅,听闻宸妃娘娘薨了,皇后娘娘该是去探看了。”

  曹鉴道:“那可先将雍王殿下请来。”

  丁谓不咸不淡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未到,即便雍王殿下来了,很多事也议不了吧,譬如遗诏之事,譬如新君登基事宜。”

  曹鉴道:“大行皇帝并未留下遗诏。”

  曹鉴此言一出,其余几人皆暗自挑眉,神色各异,却是谨慎得谁也没有接话。

  曹鉴看了看殿门处,又是不满地一声微哼:“至此关键时刻,不管是何缘由,皇后都不该不在灵前为大行皇帝守灵,这般所为是对大行皇帝之大不敬。”

  其余几人皆明白曹鉴这是在打击刘娥的威信,怕是还念着那“兄终弟及”之事。

  “爹!”曹利用低声唤了句,阻止地看着他。

  曹鉴却是不满地狠狠地瞪了眼曹利用。

  苏义简目光深邃难辨,脸色倒是不觉沉了几分,抬手唤过门外伺候的一内侍,轻声吩咐道:“再去催催皇后娘娘。”

  ———

  玉宸宫,寝房。

  刘娥已给李婉儿换上了一袭妃色宫装,玉带束腰,那裙裾上是繁复的花纹,那容颜如玉,仿若睡着了般地安详平和。

  “这颜色是你最为喜爱的,穿着去见官家,你该是欢喜的吧!”

  刘娥轻轻地道,再深深地看了看李婉儿,见她枕边放着那玉玺龙袱,于是拿起打开,将那枚九曲珠子放了进去,忽而不知怎的,刘娥觉得手中的玉玺龙袱有点厚实,似乎不如自己的那个那般轻薄,她正欲检查。

  便在此时,忆秦进来禀道:“娘娘,寇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刘娥诧异:“寇大人?寇准?他回来了?!”

  忆秦回道:“正是。”

  刘娥悲戚地:“他是回来祭官家的,允他入宫吧。”

  忆秦应下,转身吩咐宫婢去传话。

  刘娥神色有几分恍然,复将龙袱系好,放到了李婉儿交叠于身前的纤手之下,紧紧地握着那双纤手良久,方缓缓放开。

  最后,刘娥将一方素白的丝帕盖在了那玉颜之上。

  《宋史。列传》有载:“李宸妃,杭州人也。祖延嗣,仕钱氏,为金华县主簿;父仁德,终左班殿直。初入宫,为章献太后侍儿,壮重寡言,真宗以为司寝。既有娠,从帝临砌台,玉钗坠,妃恶之。帝心卜:钗完,当为男子。左右取以进,钗果不毁,帝甚喜。已而生仁宗,封崇阳县君;复生一女,不育。进才人,后为婉仪。仁宗即位,为顺容,从守永定陵。章献太后使刘美、张怀德为访其亲属,得其弟用和,补三班奉职。

  明道元年,疾革,进位宸妃,薨,年四十六。

  后章献太后崩,燕王为仁宗言:“陛下乃李宸妃有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号恸顿毁,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尊宸妃为皇太后,谥壮懿。幸洪福院祭告,易梓宫,亲哭视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以水银养之,故不坏。仁宗叹曰:‘人言其可信哉!’遇刘氏加厚。陪葬永定陵,庙曰奉慈。又即景灵宫建神御殿,曰广孝。庆历中,改谥章懿,升祔太庙。拜用和为彰信军节度使、检校侍中,宠赉甚渥。既而追念不已,顾无以厚其家,乃以福康公主下嫁用和之子玮。”

继续阅读:第124章 唯愿君臣千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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