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东窗事发矣
剧改作者:唐蓉2021-04-05 23:124,975

  众臣工在齐贺官家喜得皇孙,山呼万岁之时,心里亦皆在忖度,襄王水淹韩村之事到底如何处置?方才太宗下令对襄王夺爵位发配,如今襄王得子,对久盼皇孙的太宗而言,该是不会再那般严惩襄王,可若是就此揭过,朝廷的威严法度何在?又何以面对天下万民?

  跪拜方止,赵元僖便带着几分迫不及待问出了诸人心中所想,官家金口玉言,襄王之过,惩处是否依旧?!

  众臣工屏息以待。

  郭贤、潘伯正等几位襄王的拥趸者皆皱了皱眉,揣摩着如何开口才能让襄王避过此劫,且不触怒龙颜。

  太宗逗弄着怀中的小皇孙,似乎对下方再次掀起的暗潮视若无睹。

  赵元僖忍无可忍地重申道:“父皇,韩村几十条人命,不能便这般算了!此事若不严惩罪魁祸首,必生民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宋立国不足五十载,岂能有如此失信于民之举!还请父皇为了苍生安稳,为了朝廷威严,也为了我赵氏皇族江山永固,切勿一时心软!”

  说着,赵元僖重重磕头下去。

  赵普和寇准不无凝重地对视一眼,许王一番话将韩村之事的严重度抬升到了立国之本上,逼着太宗不严惩都不行。

  太宗不动神色地扫了眼下方各怀心思的诸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刘娥身上:“刘娥,据闻韩村的村民是你疏散的,寨墙也是你主张炸开的。”

  殿上之人皆听得心头一动,他们哪个不是心有七窍,电光火石间便明白了,太宗这竟是要用刘娥为襄王顶罪。

  那稚儿仍旧在天真懵懂的嬉笑,却不知刚认下他的皇爷爷,转脸便要将十月怀胎生他的亲娘推上断头台,这便是帝王的冷血,这便是,帝王的杀伐。

  莫名地,一股森冷的寒意,在诸人的心头蔓延开。

  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赵元侃心中一痛,挡在了刘娥身前,满腔的愤懑却又莫名地失望无力,终是退让了:“父皇……韩村之事,皆是儿臣之过,与刘娥,与他人无关,儿臣愿一力承担,接受任何惩罚。”

  “官家,”太宗还未开口,刘娥自赵元侃身后站了出来,丝毫未见慌乱,道:“您要惩处民女,亦或是襄王,皆是因韩村整村人的性命吧。”

  太宗冷冷地觑着刘娥,不置可否。

  刘娥续道:“炸开韩村寨墙,解滑州水困,若韩村村民及时疏散,没有牵扯进人命,民女相信不管是下令的襄王,执行命令的寇大人等人,皆该是有功无过,对吗?”

  “没有牵扯进人命?!”赵元僖一声冷哼:“一介无知妇人,言得倒轻巧,你这是想帮襄王脱罪呢,村民呢?韩村那几十口人呢?若真活着,总要见人吧!”

  “许王殿下,你为何如此笃定,韩村村民便没有活着了呢!”刘娥目光清淡却又隐含着犀利,迫视着赵元僖。

  赵元僖神色几不可见地滞了下,怒道:“本王何时笃定了?村民自水淹韩村后,便消失了,这不是有目共睹之事吗!”

  “到底为何会消失,许王殿下该是比谁都清楚。”刘娥冷声道。

  赵元僖脸色一下子沉到了极致:“本王不知你在言甚……”

  “官家,”刘娥未理会赵元僖,径直转身朝太宗道,“刘娥今日冒死上殿,觐见圣颜,只为请求官家为韩村死去的几十口村民做主,严惩凶手。”

  刘娥的话让殿上诸人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韩村的村民原来真的死了?!那参与了炸寨墙的刘娥,为何又当殿要求惩凶?!

  赵元侃和寇准却是着实惊愕了。

  “韩村村民真的……”赵元侃看向刘娥,几乎有点难以置信。

  刘娥凄然地叹了口气,点头。

  “官家,还是由臣来详禀此事的始末吧。”苏义简不忍见刘娥被各种异样的目光逼视,出声道。

  原来,当时刘娥告知寇准,疏散了韩村村民,并非虚言。寨墙被炸开,淹没的村里,的确没有一人了,村民们在刘娥和老村长的指挥下,已迁移到了附近山头的一个山洞里,山洞是天然形成的融岩洞,以前还做过寺庙,有过一些加固措施,是以较为安全。他们本是想等泄洪后,再下山,哪知那夜雨太大,山体滑坡,压断了下山必经的一座木桥,这便是为何翌日就匆匆赶去的赵元侃等人遍寻无果。其实那时凌飞曾带人到过断桥处,不过他哪里能想到刘娥敢胆大地带村民们躲进了随时滑坡的山里。

  后来,暴雨停了,便在大伙儿寻思如何下山之时,有人寻了来,却不是赵元侃留下的人,而是一群黑衣蒙面刺客,逼问出众人确乃韩村村民,当即痛下杀手。尖叫奔逃,终究躲不开那落下的森冷屠刀,鲜血飞溅,染红了那佛像慈悲的双目。韩村上下共六十三人,除了陪着刘娥去探查地形的老村长及其孙儿,其余六十一人全部遇害。萍儿和宝儿一直跟着刘娥,幸免于难。

  当时,几人回到山洞,看到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淋漓,那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老村长几欲癫狂。而黑衣刺客去而复返,竟要火烧山洞,几人仓皇从一条暗道遁走,却不幸还是被发现了,黑衣刺客穷追不舍,更雪上加霜的是,刘娥动了胎气,眼看着便要临产,不中之中的万幸,苏义简和凌飞终于带人及时寻到了他们。

  刘娥产子后,苏义简实则派人给赵元侃送过信,请求支援,然被黑衣刺客劫了,双方几次交手,各有死伤。此时,赵元侃水淹韩村,致使整村人丧命的流言大肆传了开,想来是黑衣刺客背后之人得到韩村被灭的消息,故而散播。刘娥他们得知赵元侃被强召回京,便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往京城赶,直到此前在驿站,苏义简设计抓住了黑衣刺客,方知晓屠韩村,一路追杀他们的人是费斌,许王的贴身侍卫,自然,那幕后之人是呼之欲出。

  “一派胡言!”赵元僖听了苏义简的呈禀后,当即厉声怒斥,“襄王水淹韩村,要了全村人的命,你,”狠狠地指着苏义简,又指了指刘娥,“你们,竟敢当殿推到本王身上!本王何时下令屠了韩村?!何时派人追杀你们?!证据呢?没有证据,便敢污蔑亲王吗?!”转身朝太宗断然道,“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还儿臣一个清白!”

  “清白?!”刘娥嘲弄地微微摇了摇头,“许王,你污蔑襄王之时,怎没想到这两个字!你要证据,苏大人方才不是说了,我们抓住了费斌,你的人,此刻便押在殿外。”

  苏义简道:“请官家允许,带费斌上殿,与许王对质。”

  赵元僖瞳孔猛得缩了下。

  太宗扫了眼下方的几人,微抬下颌示意了下。

  很快,凌飞押着费斌,进得殿来,后面还跟着王禾和老村长。

  赵元僖看见被绑着的费斌那一瞬间,身子霎时僵住了,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慌乱和不置信。

  凌飞、王禾几人向太宗跪拜行礼。

  “费斌,这到底怎生一回事?”赵元僖先发制人,“本王何时派你去冒犯襄王的人了?!”

  费斌自打进殿,便脸色雪白,此时更是深埋了头,不敢面对赵元僖。

  刘娥道:“许王何必做戏?!”

  赵元僖冷哼:“本王没下过这般的命令!”复冲太宗道,“父皇,儿臣从没让人追杀刘娥和苏义简,儿臣也可对着皇天后土,以身家性命起誓。”

  刘娥闻言,倒是微愣了下。

  其余臣工也是窃窃私语。

  “许王殿下,”苏义简却不会被他几句话糊弄了过去,淡淡地道,“此事想来是费斌屠韩村屠得不干净,不敢向你汇报,自作主张在弥补,是以在这大殿之上,直到方才,你还是理直气壮,以为胜券在握。”

  赵元僖那攥紧的拳头捏得手指轻响一声,狠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在跪伏在地的费斌背上,如同要将其洞穿。

  费斌若有所感地抖了下,伏得更低了。

  显然,苏义简猜中了。

  苏义简续道:“即便许王你没下对吾等之追杀令,然屠韩村一事,却是不争的事实,此事费斌交代了,确乃得你授意,为的便是将那几十条人命算在襄王水淹韩村之举上。”

  刘娥接口道:“老村长可作证,襄王下令炸开寨墙之时,村里的人确实全部疏散了,他们全是死在了你手中,许王殿下!”

  “你们!你们胡言乱语!”赵元僖一下跪倒在王阶前,“父皇,他们串通起来,构陷儿臣!儿臣没做过!苏义简,刘娥,全是襄王的人,他们为了保下襄王,抓了儿臣的侍卫,屈打成招!还找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刁民,合伙歪曲事实,这是污蔑!他们想蒙蔽圣聪,想众口铄金,毁了儿臣啊!请父皇明鉴!”

  “许王殿下,欲蒙蔽圣聪的,是你!”王禾忍无可忍地开口斥道,“官家,许王与滑州前知州刘庸勾结,贪污赈灾款项,一到滑州,便要杀我等水官遮掩,幸而襄王及时赶到,救下了臣,却还是有不少水官被杀,后事情败露,许王当众杀了刘庸,这些事,两位钦差大人俱是知悉的。”

  太宗锐利的目光落向寇准和王钦若,两人当即跪了下去。

  “父皇,”赵元侃抢先开口道:“此事与二位大人无关,刘庸死,他们查到的证据已没有了,是儿臣隐瞒下了王禾大人交予的证据。”

  太宗徐徐眯起眼:“你想替你二哥遮瞒?!”

  赵元侃看了眼赵元僖,复杂地:“儿臣当时与二哥私下谈过,只要二哥自此安分,那案子便到刘庸止。”

  太宗一声微哼:“你倒是会自作主张,还替朕做起了决定。”

  “官家,可惜襄王的好意,许王并不领情,才会有了屠韩村嫁祸之事,”苏义简聪明地转回去了话锋,“更甚者,差点要了襄王之命。”

  赵元侃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苏义简:“此言何意?”

  苏义简轻叹了口气:“殿下,当时滑州泄洪,你掉下城楼,并非意外,而是许王派人弄松了那段城墙,目的便是找机会推你下去。”

  赵元侃猛得回头,看向赵元僖:“二哥,真有此事?!”

  赵元僖胸膛微微起伏,面色已阴沉到了极致,目光狠毒,不语。

  苏义简续道:“是王禾大人先有了怀疑,着人一番细查,方证实,”顿了顿,“费斌也招了。”

  “弄松城墙,随时有水淹滑州之患!”赵元侃沉痛地,“二哥,难道为了要我的命,你便能不顾及滑州上千百姓的命吗?!”

  赵元僖不屑地瞥向赵元侃,不无嘲讽地:“假仁假义。”

  “襄王殿下,你当初便不敢心慈手软,”寇准见状,不由摇了摇头,“这已是第二次……”

  赵元侃目含制止的一眼看去,寇准微挑了下眉,噤了声。

  上座的太宗却容不得他们如此当着他的面搞小动作,追问。

  寇准便不顾赵元侃不悦的眼神,将宣德门刺客之事,说了出来。

  众臣工不由深为震撼,许王竟做下了诸般恶事,多次欲置襄王于死地。

  这便是皇权之争,为了那个储君之位,视黎庶如蝼蚁,性命随时可夺,可怜那些百姓,至死也未明白怎生就平白招来了杀生之祸。

  “嗤!”赵元僖忽而一声嗤笑:“赵元侃,说到做戏,你比我行,”一副无力反抗的模样,“父皇,三弟的这个局,我破不了!周密严谨,墙倒众人推,我认栽,但凭父皇圣裁。”

  赵元僖一招以退为进,再次让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许王罪证凿凿,辨无可辨,然如此形势,襄王占尽了优势,得众臣拥护。若所有的事情,皆归于储位之争,襄王的风头是否过盛,打压得许王毫无还手之力。

  这真的是多疑的太宗愿意看到的局面吗?!

  帝王之术,从来都是平衡之术。

  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在屏息,等一个圣断。

  “哐当。”一声脆响,太宗竟将之前殿前都指挥使呈上的尚方宝剑抽出,扔到了下跪的赵元僖和赵元侃的面前。

  太宗沉声道:“为君者,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黎庶为先。韩村六十一之性命,到底亡于你兄弟二人谁人之手,若要调查,也能真相大白,然现下,此刻,你们身为赵氏子孙,身为坐拥这天下的大宋皇族一脉,自要有自己的担当,来对得起你们所拥有的血脉,我赵氏一族,没有一个怯懦之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究竟谁是罪魁祸首,谁便拿这把剑,当众自刎,以谢天下吧。”

  赵元侃和赵元僖四目相对,一沉稳坦然,一阴沉复杂略带一丝惊慌,又极力隐藏掩饰。

  殿上之人,皆望着兄弟二人。

  刘娥担忧不已,便欲上前,苏义简暗暗朝她摇了摇头。

  “挺直了你们的腰背,”太宗一声断喝。

  赵元僖不禁地微颤了下。

  太宗语气冰寒:“朕是在给你们机会,这般的死法,方才对得起你们的姓氏,”顿了顿,见两人还是一动不动,“若你们不愿,朕便……”

  蓦地,赵元僖一把将剑抢到了手中。

  赵元侃心一沉,以为赵元僖要自裁,本能地伸手欲阻止,下一瞬,那雪亮的剑尖却抵在了他的眉心处。

  “三哥!”刘娥失声惊呼。

  苏义简连忙扶住乱了方寸的刘娥。

  “哗啦!”四周禁军得了太宗一个眼神示意,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将中间几人团团围住。

  “二哥,”赵元侃沉痛地,“收手吧。”

  太宗面无表情地:“朕是要凶手自裁,不是又一个帮朕定夺的。”

  “父皇!”赵元僖嘶吼一声,“你到底是不信我。”

  太宗道:“元僖,是你辜负了父皇……”

  赵元僖进退两难,狠狠地闭了闭眼,仰头一声长啸,不顾一切的一剑刺出,苏义简和凌飞飞身上前,一人拽开了赵元侃,一人挡在了其身前。然赵元僖这一剑,却不是刺向赵元侃的,而是一剑将费斌毙了命。

  鲜血喷溅了赵元僖一脸,看去尤为地狰狞。

  殿上有胆小的臣工惊呼出声。

  禁军枪剑顿时将赵元僖包围。

  太宗失望地摆摆手:“带下去吧,传旨,将许王赵元僖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发配沙门岛,非诏永不得还。”

  “父皇!”赵元僖苦涩一笑,甩开来拉他的禁军的手,抽出刺入费斌身体的长剑,反手毫不犹豫地一挥。

  又一蓬血雨飞溅。

  赵元僖当众自刎。

  “二哥!”赵元侃扑上去接住赵元僖倒下的身体,他颈项间的血如注涌出,他最后看向赵元侃那眼神,倒似一丝解脱,未留下片语,断了气。

  满殿震骇。

  “元……僖……”太宗不可思议地瞪着下方一幕,虎目瞬间含泪。

继续阅读:第30章 结发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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