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去国迢迢路八千
剧改作者:唐蓉2021-04-12 20:006,129

  幽州,牢城。

  九月,北地天渐寒,草木摇落万物萧瑟,那鸿雁南飞,思乡的人,盼故人,望断来时路。

  此地说是牢城,其实便是一座民居四合院改造,关押的大多是战俘,西南方有一角门,过去还连着一个小院,那门廊逼仄,里面的房间也如外面般,门板皆拆除了,换成了铁栅栏,只是囚室仅有一间,四周辽兵披甲执刀,守卫竟是严密了数倍。

  那仅有的一间囚室里,有镣铐的碰撞声时断时续地传出。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穿着辽人的狼皮袄,却梳了个汉人发髻,正手执了一小截木棍,比划着,他力道稚嫩,又因手脚都戴了镣铐,伸展不开,一招一式却也似模有样。

  半晌,他一套剑法演毕,旁侧一直关切望着他的一女子,忙上前以衣袖拭了拭其额间那一层细密的汗珠,女子的手脚也戴了镣铐,抬手间哐当直响。

  “累不累?”女子问道。

  少年摇头一笑,那黑漆漆的眼珠十分明亮,看得女子心中却是一酸,她垂了眸子,轻轻揉着少年腕间被镣铐勒出的红印。

  “这剑法、拳法,少练一两日也没甚吧。”女子心疼地道。

  少年认真地道:“师傅说了,功不可一日而怠,不进则退,”伸手抓住女子腕间的镣铐,给她减轻重量,“只有吉儿强大了,才能保护姑姑。”

  女子窝心地:“吉儿长大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送往辽国为质的宋大皇子赵吉,及随侍李婉儿。

  光阴荏苒,赵吉已从一个幼弱的孩童长成了青涩的少年,他个子蹿得很快,几乎与李婉儿一般高了,小时候在繁华的东京城里滋养出来的娇贵不在,北地凌冽的风给了他一副结实的小身板,皮肤也变成了小麦色,那眉宇间稚气未蜕,却已隐隐有了一股英气。

  李婉儿倒与三年之前,没太大变化,只是身形瞧去消瘦了许多,那面上也染了些风霜,她穿着契丹女子常着的袍裙,戴了顶厚厚的羊毛毡帽,更是添了几分形销骨立。

  “姑姑,父皇会救我们的,对不对?!”到底不过总角之年,赵吉忍不住犹疑地问了出,旋即看了眼那森冷的铁栅栏,及外面肃杀的守卫。

  李婉儿柔柔地笑了笑,尽力让那笑容看上去真切:“那是自然,三年之期将至,我们不是从上京,来到了幽州城吗,离大宋的疆土更近了呢。”

  “我们是被囚车押解来的。”赵吉接口道。

  李婉儿唇边的笑容滞了滞,她也知形势严峻,处境危险,然她一个小小的随侍,力薄无势,若能奈何?!她爱怜地给赵吉整了整歪掉的发髻,唯有笃定地道:“不日,你父皇,还有娘亲,会来接我们的。”

  赵吉沉默了须臾,轻声道:“那个耶律康出了事,我是不是便回不去了?!”

  “不会的!”李婉儿一惊,断然道,“吉儿不许胡言!耶律康……”心绪起伏,难掩激动之下,便是一阵咳嗽。

  “姑姑!”赵吉忙扶住李婉儿,轻抚其背,帮着顺气。

  “我无碍,老,老毛病了……”李婉儿艰难地缓过一口气来。

  她原本入冬就时常犯上一阵咳嗽,三年前来了北地,受不了风沙,这病又加重了,但凡遇上换季,或是天气转凉,便会咳嗽不止,药石不灵。

  李婉儿紧握住赵吉的手:“前两日我们不是打听到,耶律康已被救回了东京,只要咳咳咳……”

  “姑姑,你且莫说了!”赵吉见状,喊道,“守卫,劳烦给碗水。”

  那牢门外的守卫神色漠然,一动不动。

  “守卫,拿碗水来好不好!我姑姑咳得厉害!”赵吉急了,冲到铁栅栏前,抓住使劲地晃了晃。

  终于,右边那个黑壮的守卫转过脸来,面色很是不善。

  赵吉却立刻软了语气,求道:“请给碗水。”

  黑壮守卫瞥了眼里面咳得撕心裂肺的李婉儿,冷冰冰地道:“还未到放饭的时辰。”

  “你!”赵吉气得脸色发白,“我是大宋的皇子,就算来你们辽朝为质……”

  “你还敢提自己是皇子,”左边那个一直未开口的守卫恶狠狠地打断,“我们的七王子生死未卜,你这条小命都是暂时寄存,还想发号什么施令。”

  “去取碗水来。”蓦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俩守卫循声回头,只见来人身量甚高,腰背笔直,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然其着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长袍,头发随意地挽起一半,另一半披散着,下巴长满了密密匝匝的胡茬,又是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

  “见过驸马。”俩守卫忙按胸行礼。

  被称为驸马的男子轻皱了下眉:“没听见吗?!”

  那黑壮守卫忙应了声,去取水。

  “开门。”男子又道。

  剩下的守卫迟疑了下,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师父!”赵吉激动地迎上来。

  男子正是赵吉曾在给刘娥写的书信中提到了,他拜的中原师父,木易。

  木易上下打量了眼赵吉,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眼底有欣慰与如释重负划过,所有尽在不言中,他上前扶起咳倒在地的李婉儿,安置在那简陋的床榻边。

  这时,黑壮守卫取了水来,木易喂李婉儿一点点地喝下。

  好不容易地,李婉儿总算缓了过来,咳嗽渐止。

  “多谢木易大哥。”李婉儿气息虚弱地道。

  木易问道:“可还要?”

  李婉儿微微摇了摇头。

  黑壮守卫接过碗去,与另一守卫站到旁侧,欲言又止,似有几分对木易的忌惮。

  赵吉见状,不由好奇地凑近木易,悄声问道:“师父,你何时做了辽朝的驸马?娶了谁?铁镜姐姐吗?”

  这几句话声音虽低,距离最近的李婉儿自是听见了,她本无神疲惫的眸子微微一震,几乎是猝不及防地盯向木易。

  木易似没注意到李婉儿的目光,却也似不愿多谈,只简单地答了句:“是铁镜,前些日子的事,”旋即冲俩守卫道,“把他们的镣铐都打开。”

  俩守卫看了看彼此,再次犹豫起来。

  黑壮守卫为难地:“驸马,萧将军有吩咐……”

  木易皱眉打断:“太后有旨,带宋质子去战场,宋已将七王子送往边境,难道你们要让我,像囚犯般地押解着宋朝的皇子,去践诺三年之约吗?!”

  俩守卫顿时色变,连连称不敢,上前为赵吉和李婉儿开镣铐。

  赵吉本还想问木易和铁镜的事,闻言,双眼倏地亮了起来:“师父,你说真的吗,我,你要送我回宋朝?!”

  木易心底一阵复杂,微微避开了赵吉饱含期待的目光,俯身亲自将开了锁的镣铐自他脚腕上取下:“你父皇送来了七王子,两邦约定在边境相见,若是……”

  “若是顺利,我便可以回家了,对不对!”赵吉激动地接口道。

  木易见赵吉高兴的模样,再不忍心多言甚,道:“是,只要你们两位质子见了面,三年之约完成,便可以各自归国了。”

  赵吉开心地欢呼,一把抱住了李婉儿:“姑姑,你听到了没,我们可以回去了,回大宋!回京城!见娘亲,还有父皇!”

  李婉儿亦难以抑制地欣喜开,红了眼眶,只是在她触到木易的目光时,心中一顿,她自是没有忘记方才守卫那句七王子生死未卜,亦明了木易未道完的话绝不是如此简单,然那落在赵吉身上,隐含了丝丝怜悯和担忧的目光,也阻止了她此刻再深追。

  “不知是何人送七王子前来?”李婉儿最后只是这般问了句。

  “是刘夫人。”

  李婉儿和赵吉几乎是同时错愕地转头看向木易。

  木易肯定了他们的难以置信,颔首道:“是吉儿的母亲。”

  李婉儿和赵吉一震,四目相视,竟是双双潸然泪下。

  ———

  定州,乃宋北方之边城重镇,其西临云代,东接沧瀛,北控幽燕之咽喉,难拊冀镇之肩背,宋辽若战,是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高大巍峨的定州北城门紧闭,雄壮的城关之上,竟是甲士林立。

  那刀枪鲜明,弩机里的弩箭头锃亮,高耸入云的敌楼亦露出狰狞的机括,俨然是严阵以待。

  旌旗翻滚,城门正上方的一面旗帜上赫然绣着一个“王”字,一披甲挂刀,身量近九尺的将军立于旗下,那朱漆山文铠甲两肩的兽首映衬着过于明亮的天光,显得尤为凶煞,那凤翅兜鍪之下,浓眉深目、高鼻阔口,是一张甚为方正威严的脸,只是自其鬓角到左眼下,一条刀疤如充了血的蜈蚣般扭曲趴着,为这份威严平添了可怖,此人正是定州守将王超。

  天际风云涌动,烈风呼啸。

  蹄声骤然如雨落,默然矗立的王超那一直遥望着远方的目光微动。

  须臾间,只见那天地交接处,数千青甲骑兵奔驰而来,如浪潮飞快地蔓延,铺天盖地地似要淹没整个旷野。在至定州北城门外百丈之距,陡然齐齐停了下来,竟是军阵严整,那杀气凛然,头髡发,腰悬弯刀,自然是辽兵。

  骑兵旋即自中间分开,露出大军拥簇之中的玉辇。

  距离隔得太远,王超看不清玉辇之中的人,但瞧那仪仗规制,他知晓那定是萧太后无疑。

  一骑自军阵中驰出,直奔城门而来。

  王超瞳孔微缩了下,那按在军刀刀柄上的手不由紧了紧。

  那一骑在护城河前停下,双方都是老熟人了。

  “王将军,我家太后来接七王子了。”萧挞凛抬首,冲城楼上的王超扬声道,继而自怀中取出一卷文书高举,“这是三年之前,两国互换质子的盟书,我家太后说了,若依盟书,质子平安归国,新盟约可达成。”

  王超眯了眯眼,还未答话,倏尔一阵犬吠自城中响起。

  萧挞凛睨向那紧闭的城门,心中一动,兀自嘀咕了句:“七王子的康勒。”

  王超回首,看向城内,一队披甲执锐的禁军护着一辆马车,候在通往城门的主道之上。苏义简换了一身轻便的劲装,单骑立于最前,他一手执缰,一手牵着的,正是耶律康那条名唤康勒的獒犬。

  “夫人,萧太后已率军至城外。”王超遥遥地抱拳施了一礼,高声禀道。

  “吱呀”一声,那马车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刘娥半张脸,她神色清淡,微点了点头。

  苏义简当即朗声道:“夫人有令,开城门。”

  城楼之上,王超抬手一挥。

  在“嘎吱吱——”的声响中,那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同时,机括声响,粗壮的铁链转动,吊桥一点点地落下。

  獒犬似有所感,望见城门外马上的萧挞凛,吠叫得更是狂躁。

  萧挞凛高举盟书,将方才那番话大声复述了一遍。

  苏义简回首,望了刘娥一眼,肃然道:“大宋皇妃,刘夫人在此,护辽七王子耶律康,”微顿了顿,“归国。”

  他声音洪亮,传遍了城楼上下,继而当先一提马,朝那城门外驰去。马车轱辘轱辘跟上,碾过吊桥,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出了城。

  那獒犬靠近萧挞凛,急得差点挣脱了牵绳。

  苏义简干脆将牵绳抛给了萧挞凛,两人抱拳见礼。

  萧挞凛深深看了看那马车门紧闭,毫无动静的马车,倒也不好立刻相询,一扯马缰,引着他们朝对面的骑兵军阵行去。

  一行人差不多走出一半,苏义简微抬手,护卫禁军连同马车皆停了下来。

  “为何不走了?”萧挞凛些许诧异地问道。

  苏义简淡淡地道:“我们夫人要见大皇子。”

  萧挞凛微动了下眉头,明白苏义简言下之意,便是要在此中间地带,换回质子,当即纵马奔回军阵,于玉辇之前,禀告了几句。

  片刻之后,两匹马拉着一乘长毂,自军阵后方驰了出来。

  萧挞凛将獒犬交予一副将,抬手打了个手势,有十几骑上前,随他护在了长毂周围。

  随即,长毂在前,玉辇跟上,朝苏义简他们这方缓缓行进而来。

  城楼上的宋兵和旷野上辽骑兵皆不约而同地凝神戒备开。

  那马蹄碾碎枯草,双方的距离逐渐逼近。

  长毂竟由木易带着一辽兵,亲自驾着,上面赵吉和李婉儿端坐,他们身侧还坐有一女子。

  女子着了一身火红的袄裙,脚蹬长靴,腰间悬了一把嵌着七彩宝石的修长弯刀,瞧去倒不似仅用以装饰,她额前缀着由金细丝穿着一串的琥珀珍珠,洁白莹润,衬得她肌肤赛雪,眉眼间美艳又凌厉。

  女子正是萧太后次女,辽之公主,铁镜。

  “是舅舅!”赵吉看清了前方马上之人,激动地握住了李婉儿的手。

  李婉儿眼眶早已通红,颤着手安抚地拍了拍赵吉的手背。

  赵吉兴奋地还欲再说甚,一转头触到铁镜看来的复杂目光,生生咽回去了喉间的话,更是挺直了腰背,努力去维持一个王朝皇子应有的仪态,只是那微微前倾的身子,那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炯炯有神的黑亮眸子,无不诉说着一个去国离家三年的幼子此刻内心的震荡与激越。

  苏义简自也是瞧清了那长毂上的两人,不由心中一紧,侧首压低了些声音:“夫人,来了。”

  旷野有凛冽的风呼啸而过,那马车里似乎有一瞬的呼吸静止,诡异得安静得可怕,许是错觉般,下一瞬“吱呀”声响,马车门复推了开,这次倒是足容一人而过,刘娥自里面飞快钻了出来,反手又将马车门关上了。

  她没有跳下马车,而是立在了辕座之上,一袭黑色大氅裹身,长风吹乱了鬓边的几缕发丝,她神情很淡,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越过前方那重重护卫远远望去。

  只一眼,心口骤然紧缩。

  三年寒暑轮回,曾经绕膝的幼儿已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终究还是错过了他点点滴滴的成长,那眉眼间有了她这个娘亲乍瞧去陌生的东西,然渴切的小眼神又是那般地熟悉,让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长亭离别那双依依不舍的稚嫩眼睛,那双千多个日夜在她梦中反反复复出现,注视着她的眼睛。

  这一路从东京到定州,穿千山过万水,所有的忐忑与不安都在那眼神里,都在那愈发清晰的小身影上,缓缓敛去了,然另一种忧惧却在心底滋生,蔓延。

  “娘!”赵吉看见了刘娥,猛得一下站了起来,切切地呼喊出声,所有的矜持、仪态荡然无存,此刻,他不过是一个乍见分别几载娘亲的孩子。

  心尖微颤,那大氅之下,刘娥握紧的十指,倏地陷入了掌心,风吹得眼角酸胀,她的目光里,再也容不下旁的,唯有那一点点靠近的亲儿。

  令行禁止,烈马长嘶。

  那长毂和玉辇停在了十步开外。

  娘亲与亲儿终于能将彼此脸上的每一丝神情看清,儿已是泫然欲泣,娘亲的心如被寸寸凌迟,如有万千锋利的铁丝勒如皮肉,立时鲜血淋漓。

  “娘!”赵吉拼力地憋着眼泪,“你,你来了。”

  “姐姐!”旁侧的李婉儿禁不住哽咽。

  刘娥张了张口,喉间发窒,根本难以道不出片语,只怕是一说话,便忍不住那心中满胀的酸涩,唯能重重颔首,努力地冲两人温柔地牵了牵唇角,是的,她来了。

  “你们的大皇子完好无损地在此,可请我们七王子出来相见。”萧挞凛提马上前,冲苏义简道。

  苏义简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回首望向刘娥。

  刘娥收敛心神,费力地自赵吉身上挪开目光,望向那玉辇上一身金丝凤袍之人,她微微俯身,施了一礼:“刘娥见过太后。”

  萧绰不动声色地上下将她打量一番:“你便是刘娥,吉儿的娘亲。”

  “正是,”刘娥诚挚地道,“北地三年,吉儿承蒙太后的照拂了,刘娥感激不尽,铭记于心。”

  “不必言谢,你不也看护了我们康儿三年吗,”萧绰扫了眼刘娥身后那一直紧闭的马车门,“两国互换质子,为的是边境平定,两邦邦交,”微妙地顿了顿,“让康儿出来吧,哀家倒是想看看,在贵朝几年,康儿长成了何种模样,我草原的小狼崽,在东京的繁华里,是不是养出了几分娇贵,”与玉辇旁骑在马上的韩德让对视一眼,轻笑了笑,“那样的狼崽子,想来也是有趣。”

  萧绰话落,萧挞凛,包括其余的辽骑兵,皆好奇又期待地望向那马车门。

  宋朝这方的护卫禁军,除了统领,其实也不知内情,于是亦纷纷看了过去,他们同样想见见那一路之上都未露面的辽质子。

  苏义简与统领却不禁凝重了神色,尤其是后者,神色间涌上明显的不安,紧张地望着刘娥,悄然握紧了掌中长剑。

  刘娥神色更淡了,她不避不退地与萧绰对视着,从那双凌厉的凤眼里,她看到了试探,也看到了隐含的一丝急迫与担忧。

  “太后,刘娥可否先单独与吉儿叙几句话?”

  “刘夫人,你请出我们七王子,质子换回来,你想怎么与你的皇子叙话都成,”萧挞凛率先接口道,“你眼下拖拖拉拉,本将怎么看着是,故意的?!”

  “大将军稍安勿躁,”韩德让开口,阻止了萧挞凛有更无礼的言行,继而冲刘娥拱手施礼,“刘夫人,还是先请七王子吧。”

  萧绰的神色也淡了下去,她不言,显然亦是默认了。

  刘娥微垂了下眼睑,一抹苦涩划过唇边。

  “哗啦!”毫无征兆地,刘娥抬手扯下了身上的大氅,她里面竟着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浑身上下无一饰物。

  萧绰的瞳孔微微一缩,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刘娥,那扶在玉辇一侧的手却暗暗紧了紧。

  “请辽质子,耶律康。”刘娥锵然一声。

  那护卫统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看了看刘娥,又看苏义简。

  苏义简微微点头。

  护卫统领一提马缰,驰到了马车厢旁,复转首望了望刘娥迎风而立的凛然背影,一横心,抬掌拍在了马车厢旁的一处机括上。

  只听“吱嘎”声响,那原本严严实实的马车厢,其车顶车壁竟是能拆卸而开,紧跟着又是“砰砰”几声,车顶车壁木板落下,终于露出了马车里的……棺椁。

  玉辇之上,萧绰豁然起身,那凤目里陡然间射出骇人的冷光。

继续阅读:第45章 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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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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