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青史迷茫衰败事
剧改作者:唐蓉2021-04-19 20:004,201

  “吉儿!吉儿!吉儿你怎生了……”

  床榻之上,赵吉紧闭双目,汗出如浆,不断地抽搐。刘娥彻底慌了神,试图唤醒他,却根本是徒劳,赵吉似沉浸在可怕的梦魇里,那小脸儿纠结到了一团,神情是极度的骇然。

  “吉儿醒醒!醒醒吉儿,你别吓娘……”

  赵恒和苏义简闯进屋,便看到了如斯一幕。

  “莺儿!”

  “嫂嫂!”

  两人奔至床榻前,脸色俱是难看到了极致,紧张担忧且一般的慌张。

  “吉儿这是怎生了?”赵恒忙坐到床榻边,将吉儿抱入怀中,冲外面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吉儿!吉儿!”刘娥双手颤抖地轻抚着赵吉的脸,吓得六神无主。

  “御医呢?!御医在哪?!”赵恒暴躁地复吼道。

  很快,两名御医提着药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便被苏义简一手一个,扯到了床榻前。

  “二位大人快给瞧瞧!”苏义简急道。

  俩御医忙一个掀开赵吉的眼皮查看,一个把脉。

  “到底是怎生一回事?他为何会,会抽搐不停?你们查出甚了?原因是甚?”赵恒厉声催问不断,“朕要你们有何用!”

  俩御医既骇且急,额头直冒冷汗。

  “恐是有,有癫痫之兆,导,导致的惊厥……”

  “许是被梦魇,魇住了……”

  俩御医各有说辞,在赵恒的重压之下,两人也是抖如筛糠,显然没了主张。

  “混账!废物!”赵恒更是龙颜大怒。

  “官家!”苏义简沉沉唤了声,阻止了几近失去理智的赵恒,又朝俩御医道,“二位大人,想想可有缓解之法?”

  俩御医被苏义简语气的冷静给稳了稳心神,忐忑地看了看彼此。

  “或,或可针灸一试。”

  “那还不试!”赵恒怒斥。

  俩御医连连应声,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取出针灸之物,然被赵恒那般凌厉的眼神近距离地盯着,两人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

  苏义简伸手,按在了持针的御医肩上。御医苍白着脸回头看他。苏义简眼神坚定,朝其重重颔首。

  御医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尽量忽略旁侧怒气盛然的赵恒,缓缓下了针。

  几针下去,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赵吉逐渐平静了下去,抽搐的幅度渐渐小了。

  “人为何一直还不醒?!朕的皇儿何时才能精神复原?才能好起来?!”赵恒却是依旧焦躁。

  便在这时,赵吉眼皮微动了动,掀开了点。

  “吉儿!”刘娥激动地唤了声,紧紧握住了赵吉冰凉的小手,“吉儿你能听见娘说话吗?!吉儿,我是娘亲啊,吉儿……”

  赵吉无神的眸子虚虚地凝视着刘娥,少倾,无力地轻唤道:“娘……”

  “吉儿!”刘娥一下眼眶通红,喉间发窒,“你,你认得娘亲了?!”

  “娘。”赵吉复虚弱地重复了一遍。

  “诶!诶!”刘娥惊喜不已,连连应道,倾身抱住了赵吉。

  “吉儿!朕的儿!你总算醒了!”赵恒抚着赵吉的头顶,重重出了口气,拼力压着胸中的心绪翻滚。

  赵吉有些迟钝艰难地抬首,一望见赵恒,眼底倒是倏地亮了下:“爹爹?!爹爹!”

  “是!是!朕是爹爹,吉儿,朕是爹爹啊!吉儿回到爹爹身边了!”赵恒难得地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搂紧了俩母子。

  赵吉很是欢喜,眉眼弯了弯,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爹爹,吉儿好想你啊!”

  “爹爹也想吉儿!”赵恒心中酸胀不已,眼眶也跟着红了,偏头向里,更是紧了紧抱着俩母子的手臂。

  苏义简,俩御医,还有闻讯赶来的李婉儿,以及寇准、李继隆等几位臣工,见状,倒不好再打扰一家三口的团聚。

  御医奏禀了再去商议开药方后,一众人等皆默默地退了出去。

  苏义简走在最后,关房门时,他听见一家三口这般对话。

  “爹爹,吉儿再也不想离开你和娘了。”

  “吉儿放心,爹爹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以后你就一直在爹爹和娘身边!”

  赵吉的声音颤了颤:“吉儿不要打仗!他们,他们还会来绑吉儿吗?!”

  “自然不会!没有打仗了!吉儿是英雄!吉儿已回家了!”是刘娥切切的声音。

  “回家?!”

  “对,爹爹和娘会永远守着吉儿!永永远远!吉儿莫怕!莫怕啊……”

  苏义简心口酸涩,却也欣慰地眼中溢出一丝笑意,希冀吉儿能慢慢好起来,希冀这场劫难,早日过去!

  ———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不管是城中的宋之将士,还是那城外十里之距安营扎寨的辽之官兵,因那关乎两朝的盟约即定!

  彼此征战杀伐二十余载,一朝和平触手可及,于君王,于太后,于朝臣,于名将,于兵士,于参与、见证了这场厮杀互搏、生灵涂炭,这段动荡历史的每一个人而言,或许都是那般地不真实!

  宋辽,真的便自此止戈了?!

  当然,澶渊城中知州府的东厢房里,大宋的官家与他的夫人,更为挂心难安的是他们怀中的亲子,能否熬过这一劫。

  赵吉在后半夜又惊厥了两次,御医差点被赵恒砍了脑袋,又是一番折腾,针灸、开方、熬药、灌药,后来赵吉又开始发冷,内侍们七手八脚地搬了数个火盆来,熏得屋内如入了三伏之气候,闹的是人仰马翻,直至天明前方才消停了些。

  刘娥憔悴不堪地抱着赵吉,半躺在床榻里。赵吉的脸蛋儿透明雪白,小小的身子陷在厚厚被褥里,瞧着甚是孱弱,似乎一碰就碎。

  赵恒守着俩母子,那眼下是一片青黑,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郁,素来的雍容温润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是压抑的戾气与焦灼。

  “吉儿,娘抱着你,便不冷了,不冷了啊……”刘娥柔柔软软地低语着,“娘不是告知你了,在东京城的家里,娘给你缝制了好多的衣物,有皮袄,皮氅,皮靴子,娘给你衬了好多的棉,特别特别地暖和,我的吉儿穿上啊,肯定不会再冷了,一点都不会冷了呢……”

  房门外,苏义简和李婉儿也是一夜未眠,一直坐在那廊下守着,两人亦熬得是脸色泛了青黄。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倏地响起。

  苏义简疲惫地刚闭眼打了个盹儿,便被惊醒了。他睁开眼,天光已是大亮,他举起袖子至额前,遮了遮,那不太清晰的视野里,内侍引着一人,自长廊快步而来。

  待近了,苏义简方瞧清那人竟是去辽营谈判、签订盟约的曹利用,其手里正奉着一卷文书,想来便该是誓书了。他一个激灵,霎时困顿之意全消,立刻站了起来,与曹利用相互见礼。

  曹利用开门见山地:“下官与辽签订了两朝誓书,欲呈于官家,不知……”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

  李婉儿正守在门边,闻言,大着胆子道:“官家与姐,与夫人照顾了大皇子一宿,这位大人可否稍晚些时候再来?!”

  “这……”

  曹利用迟疑,盟约虽大致定了,具体之条款还是得赵恒最后首肯,盖了玉玺,双方交换誓书,方才算是尘埃落定。萧太后的十余万大军还等在城外,早一刻珠槃玉敦,便少一分生变之危。

  “吱呀”一声,忽而,房门被拉了开。

  赵恒一脸不愉地出现在门口处:“何事喧哗?”

  “官家恕罪!”曹利用连忙请罪,“臣方自城外归来,因誓书初定,臣心急面君,扰了官家与夫人歇息……”

  赵恒不耐地打断:“誓书呢?”

  曹利用忙将誓书呈上:“请官家御览。”

  赵恒接过誓书,方打开。

  “啊!”蓦地,屋内传来一声刘娥凄厉的悲呼,绝望至极!撕心裂肺!

  门口处的几人俱是一震。

  苏义简和李婉儿抢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君臣礼数,自赵恒身侧抢了进去,一转过那雕花屏风,两人生生顿住了脚步,面露震骇。

  床榻之上,刘娥横抱着赵吉,似难以置信,似惊骇至极,似悲恸欲绝,种种情绪,复杂迷乱地在她脸上眼中交织,她眼眶猩红得吓人,半张着口,像是痛到了极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怀中赵吉,小脸上一层青灰,四肢软软地垂着,没了半点生机。

  “噗!”

  赵恒艰难地向床榻挪了几步,终是摧心剖肝,那心头绞痛,一口鲜血喷在了手中的誓书之上。

  《宋史。本纪》有载:“景德元年,十一月,戊寅,曹利用使契丹还。十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契丹使韩巳来讲和……甲申,契丹使姚东之来献御衣、食物。乙酉,御行营南楼观河,遂宴从官及契丹使。丙戌,遣监西京左藏库李继昌使契丹定和,戒诸将勿出兵邀其归路……乙未,契丹使丁振以誓书来。丁酉,契丹兵出塞……辛丑,录契丹誓书颁河北、河东诸州。”

  宋之誓书:“维景德元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诚信,虔守欢盟,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绎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沟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

  辽之誓书:“维统和二十二年,岁次甲辰,十二月庚辰朔,十二日辛卯,大契丹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宋皇帝阙下: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兼承惠顾,特下誓书。云“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只令三司差人般,送至雄州交割。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至于垄亩稼穑,南北勿纵绎骚。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沟濠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祇,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鉴,当共殛之”。孤虽不才,敢遵此约。谨当告于天地,誓之子孙。苟渝此盟,明神是殛。专具谘述。不宣谨白。”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将那些泥泞狼藉一一掩盖,天地间又是一片纯白,瞧去煞是澄澈。

  澶渊,城墙之上,披甲执锐的禁军林立,那旌旗之下,豁然立着李继隆,他亦披甲,带了刀。人人面色凛然,似值守,更似戒备。

  阵阵“吱嘎——”的粗重声响,那碗口粗的铁链转动,城门前的吊桥缓缓落下,露出了后面,早已候着的一辆青布马车,其辕座之上,竟坐着苏义简。

  苏义简神色很淡,他驾着马车,驶过吊桥,约莫在百步之距停了下来。旋即他回首,低声冲马车内言了两句。

  那马车帘子掀开,先是李婉儿出了来,继而她转身,再自内扶出一人,其玉容苍白,无一丝血色,半点遮盖的粉黛都未施,浑身上下无一饰物,除了那一身白,正是新丧子不久的刘娥。

  苏义简和李婉儿亦是白衣加身,形色与刘娥一般的惨淡,三人立于雪地上,自远处瞧去,似快与那纯白融为了一体,莫名地透着孤清与寂寥。

  刘娥面无表情地极目远眺,在雪原,或者说数日前的战场另一端,一玉辇自成排的辽精锐骑兵中驶出,唯有一骑护驾,缓缓朝他们而来。

  玉辇在距马车十数步外停下,其上坐着的正是萧绰,而骑马在侧的,自然便是韩德让。萧绰望着刘娥,目光深邃莫名,沉默了须臾,才下了辇,在韩德让的陪同下,走来了刘娥他们身前。

  萧绰与刘娥对视,两个女人,一个是塞外王朝最高权力的拥有者,杀伐大半生,果决狠厉,男子弗如,一个半世颠沛流离,却因着与中原王朝君王的一段情,距离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咫尺之间,她们出身不同,命运不同,然在这一刻,却奇迹般地似乎在她们的命里有了某种联系,某种相似。

继续阅读:第57章 泪滴千行到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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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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