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戴面具的刺客
许铎即andy2024-06-17 17:463,441

   轿夫步伐矫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轿子稳稳地抬至公子佐府邸门前。子罕步出轿外。府邸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姚福焦急万分,如同磨道中的困兽。瞥见子罕,姚福汗流浃背,急忙冲上前,紧紧握住子罕的手臂,喘息着说:

   “哎呀,司城大人,您终于来了!老奴我都快急疯了!快,请往里面请!”

   公子佐的府邸内灯火通明,侍卫们神情紧绷,刀剑出鞘,箭矢搭弦,三步设一岗,五步立一哨,戒备森严,如同面临强敌。奴仆们有的屏息凝神,低头而立;有的忙碌穿梭,却步履轻盈。在苍白的月光映照下,整个府邸仿佛被无形恐惧笼罩。除了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他人声,连廊下鸟笼中的鸟儿也似乎因惊恐而噤声。

   子罕心中纳罕,欲向姚福询问,但姚福只是急切地拉着他,直奔公子佐的书房。老者满脸惊恐与忧虑,步履蹒跚,气喘吁吁,仿佛稍有迟缓,他的主人公子佐便危在旦夕。子罕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随着越来越接近公子佐的书房,戒备越发严密,恐惧感也愈发强烈。

   “必定出了大事!”子罕暗自思忖,“公子佐莫非真的……哎呀,若是那样,对宋国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想到这里,子罕的心跳加速,几乎要窒息过去,幸亏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口的公子佐,这才长舒一口气。

   子罕快步走上前,仔细打量着公子佐。

   “老夫还以为……”子罕话未说完。

   “莫非司城大人以为本公子已归西?呵呵,有人倒是想让我去呢,我本人不愿,他们倒也没办法!”公子佐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

   “哎呀,主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老管家忍不住责备道,泪水纵横,捶胸顿足,痛斥道:“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疏忽大意,才让主子遭受如此惊吓!”

   “这事怎能怪你们!”公子佐摆摆手,“请,司城大人里面请!”

   子罕走进书房,眼前的景象让他豁然明白为何府中的奴才们如此恐惧、忧虑,且戒备森严。书房内窗棂破碎,桌案倾倒,笔墨纸砚与书籍案牍散落一地。一名小太监蜷缩成团,倒在血泊之中,显然已经丧命。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这……”子罕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唉,多亏了小忠,我才逃过一劫!”公子佐望着小太监的遗体,悲伤地叹息。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子罕询问。

   原来,公子佐用过晚膳后,便步入书房,端坐于书案前,凝神沉思,提笔开始撰写《悼母文》。太监小忠心细如发,在一旁细心磨墨,烹茶倒水,周到服侍。公子佐回忆起母亲生前的种种事迹,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手握笔杆,情绪波动,迟迟难以动笔。时而起身,时而坐下,或是长叹,或是驻足沉思,心中满是愧疚,尤其是想到自己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小忠目睹着主人时而欢笑时而悲伤,心中倍感沉重,也不禁偷偷流下了眼泪。

   正当公子佐深陷于复杂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之际,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的怪物破窗而入,手持寒气逼人的青钢剑,直向公子佐刺来。小忠惊呼一声,奋不顾身地扑向前面,守护在公子佐的背后。公子佐机敏地跃起,躲到书案的另一侧。那怪物一剑刺空,显得有些惊讶,稍一迟疑,便从小忠身上抽出沾满鲜血的青钢剑,再次向公子佐刺去。公子佐迅速抓起桌上的澄泥砚,猛地朝怪物扔去,同时一脚将桌案踢翻在地。怪物向后一闪身,澄泥砚摔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听到动静,走廊上的四五名侍卫迅速破窗而入,将怪物团团围住。怪物挥动青钢剑,左冲右突,但见逃脱无门,仰头发出几声狞笑,横剑想要自刎。一名侍卫眼疾手快,射出弩箭,准确无误地击中怪物手腕,只听“当啷”一声,青钢剑应声落地。另一名侍卫迅猛向前,挥刀直击,命中怪物左大腿,怪物应声倒地,束手就擒。

   “司城大人,您可知这位戴面具的刺客身份?”公子佐紧锁眉头,将那副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递给子罕,沉声问道。未等子罕开口,公子佐继续说道:“正是伊戾!太子殿下的贴身近侍伊戾!太子曾携他多次莅临寒舍,因此我对其印象深刻。”

   “竟是他?”子罕惊讶不已,“他怎敢前来行刺公子?”

   “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公子佐语气坚定。

   “这个该受千刀万剐的阉人!”子罕握着青铜面具,脑中闪过王妃寝宫窗外那飘忽不定的黑影。

   伊戾不仅曾向王上揭发太子痤的谋反图谋,还带领王上派出的羽林卫搜出了确凿证据。太子痤伏诛之后,伊戾便销声匿迹。子罕原以为,此人已被暗中处决。当时,怒火中烧的王上下令处死了太子痤身边的众多随从,不论是忠诚于太子之人,还是那些声称太子谋反之徒。处决之后,王上还命人将他们的尸体弃置于荒野之外。

   子罕受命暗中调查太子一案时,曾率人前往那片抛尸之地勘查。然而,那些尸体经过日晒雨淋、野狗啃食,多数已残缺不全。即便偶有保存较完整的尸身,也已腐烂至无法辨认。

   谁能想到,伊戾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戴着面具企图刺杀公子佐。“他究竟有何动机?背后又是谁在指使?谢天谢地,有了他,真相定能大白于天下!”想到这里,子罕不禁激动万分。

   “他现在人在何处?”子罕急切地问。

   “已被关押在后院马厩之中,”公子佐答道,“请大人随我来。”

   空无一物的马厩里,满身血迹的伊戾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粗大的拴马柱上,周围站着几名手持利刃的侍卫。公子佐与子罕踏入马厩之时,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正挥舞着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伊戾。皮鞭在空中飞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血珠四处飞溅。尽管如此,伊戾紧闭牙关,一声不吭。见到公子佐和司城大人到来,侍卫们停止了鞭打。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怒气冲冲地对公子佐报告:

   “这家伙骨头硬得很,任凭我们怎么拷打,他就是不开口!”

   公子佐摆摆手,示意侍卫退到一旁。

   子罕走到伊戾面前,目光犀利如刀,冷冷地注视着他,质问道:

   “老夫来问你:你为何要刺杀佐公子?是受何人指使?只要你肯招供,老夫保证留你性命!”

   伊戾露出狰狞的笑容,像豺狼一般龇牙咧嘴,随即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保持沉默,老夫就无从得知真相了吗?你的主子……”子罕故意停顿了一下。

   “我的主子怎么了?”伊戾睁开眼睛,急切地追问。

   “就在刚才,老夫已带人捕了你的主子。他可没你这么硬气,把所有事情都招了,而且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头上。老夫特意来告知你一声。”

   伊戾鼻子哼了一声,嘴角露出狞笑。

   “这种糊弄小孩的把戏,也想瞒过老子?”他心中想,“如果不是天意弄人,此刻我早已在享用主子为我准备的庆功宴了。逮捕主子?哼,你这是在白日做梦吧?”伊戾心里暗自嘀咕。他回想起出发前,主子亲手为他斟了三杯酒,那是何等的荣耀与信任!那温和而又激励的目光,那亲切而又温暖的话语,还有那香醇甜美的烈酒,至今仍温暖着他的心灵和胃。

   “哼,别指望我会背叛主子!况且主子曾承诺,事成之后,会与我共拥天下!为了这天下,我又怎能背叛他!”自从踏上这条道路,伊戾早已下定决心。

   “大人,他若不说,咱们就一刀一刀割了他!”一名手持皮鞭的侍卫恶狠狠地说道,“先从腿脚开始,看他招不招。”

   子罕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好吧,这件事暂且不提。老夫再问你:你为何要陷害太子?据老夫所知,太子向来待你不薄。他曾经赠你百金,让你为病逝的老父风光大葬。你这样做,岂不是忘恩负义?身为奴仆,失去了忠义,又与禽兽何异?”

   伊戾喘着粗气,心想:“太子确实对我不错,但那不过是像对待一条狗、一只猫那样的恩惠。因此,我对他怀恨在心!我为何要背叛他,转而效忠新主,仅因新主视我为人。忠义也好,忘恩负义也罢,与你这司城大人有何干系?即便我说了,你这等人又怎会理解?”

   伊戾紧咬着牙,不知是因疼痛、愤怒还是憎恨。

   子罕凝视着伊戾那张颧骨高耸、血迹斑斑的面孔,继续施压:

   “伊戾,老夫知道你向来视忠义为立身之本。然而,你却犯下了种种不仁不义的行径,难道你就不怕遭到神灵的惩罚,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伊戾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人用刀子在剜割一般,他咬紧牙关,强忍疼痛。

   子罕目光如炬,紧盯着他的双眼,厉声质问:

   “说吧!坦白一切,以求赎罪!”

   “我,我,我……”伊戾剧痛难忍,忽然意识到,每次主子吩咐他行事之前,总会赐他酒喝,一杯、两杯或三杯视任务轻重而定;事成之后,也总会邀请他共饮所谓的庆功酒,即便有时他偶有疏忽,主子也会派人前来相请。这一刻,他恍然大悟:临行前的那杯酒,原来是毒酒;而事后所饮的酒,却是解药。原来,这位新主子和昔日的主子一样,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仍旧将他视作一条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狗。

   “真是狠毒至极!”此刻的伊戾,恨不得将他的主子碎尸万段。

   “我说,我说……”伊戾真心希望吐露一切,但他的舌头已经僵硬,不听使唤。

   “你说什么?大声点!”子罕大声催促。

   伊戾痛苦地扭曲着身体,怒目圆睁,嘴角渗出血迹,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生命迹象逐渐消失。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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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阋墙:宋国太子痤之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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