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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亭2023-06-01 08:086,041

   看着孙管事花红柳绿的脸色,江十一差点笑出声来。

   “走了走了,”她忍着笑打圆场,“去看看尸体。是在她原本的院子里么?”

   孙管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比刚才更加沮丧了,胡乱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显然心中的不安只增不减。

   走了大半程,王姨娘的院落已经近在眼前,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转头期期艾艾道:“我……小人有一句话,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持看向与昨日的镇定老练判若两人的孙管事:“但讲无妨。”

   孙管事紧绷的双肩微微落下来,苦笑道:“叶大人,江姑娘,小人知道您二位觉得小人愚钝,遇到事就往邪祟上说……可、可是这事是真的太过匪夷所思,小人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当初是不是眼花了……”

   问案时,叶持的耐心一向很好,并不催促:“不必着急,慢慢说。”

   “啊,这……多谢大人!”孙管事一时又有些尴尬,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似的,声音又低了许多,“其实,仔细说起来,小人也不知道这事究竟和王姨娘的死有没有关系,说起来,更像是因为小少爷……”

   温沛?

   可温沛的死纯属意外,为什么又会与王姨娘之死扯上关系?

   孙管事讷讷道:“事情出在今天清早,当时小人奉老爷之命去小少爷的灵堂,想要看看有没有需要补换的香烛供果,也顺便劝劝尹姨娘——哦,大人您或许不知道,昨天得知了小少爷出事的原因之后,老爷就不想见她,但又担心她伤心之下出个什么好歹,这才让小人多留心一下。”

   叶持颔首,让他继续说。

   孙管事便道:“小人到灵堂的时候,四下里冷冷清清的,听门外的婆子说尹姨娘哭了一晚上,把来劝的人都赶走了。再往里走,果然就瞧见只有尹姨娘孤零零一个在屋子里,哭得已经快要晕过去了,旁边也没个丫鬟伺候着。小人心里为难,但想起老爷的吩咐,还是过去想要劝一劝她……”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回想起那时的景象,孙管事原本还算平静的语气开始发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老天作证,小人真的就是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就瞧见小少爷灵前烧纸的火盆里不对劲,那个火盆边上……”

   他踟蹰了下:“那里面竟然有一根水草!”

   江十一一怔。

   叶持也皱起眉头:“你确定看清楚了?”

   孙管事点头,但立刻就又晃了晃脑袋,不安道:“小人觉得应该是看清楚了,有半尺长,一指多宽的一条……可是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细看,就有人说王姨娘出事了,慌忙拉着小人去了湖边去,等到那边忙完,小人想起这事再跑回灵堂,却怎么都找不到那根水草了,也不知是烧掉了,还是……”

   所以他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也在同时忍不住反复回想那根水草的样子,恐惧于王姨娘的殒命或许是因为某种难以捉摸的力量使然。

   叶持想了想,没有安慰孙管事,只是轻声自语:“越来越明显了……”

   他向来坚信这世上从来没有鬼怪作祟,怪异的事情越多,只能愈发清晰地说明背后有人在极力地掩盖真相。而到了现在,通过孙管事口中描述的离奇事件,几乎可以肯定,王姨娘必定是被人蓄意谋害,而刻意做出了那些引人惊慌的假象的,多半就是凶手!

   江十一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提议道:“我去温沛的灵堂看看。”

   孙管事愕然:“江姑娘,何不等一会一起?你一个人……”说到一半,没听到叶持反对这个提议,连忙闭了嘴,叫了个可靠的丫鬟给她带路。

   等人走远了,才忐忑道:“叶大人,江姑娘毕竟只是个弱女子,万一遇到邪祟吓坏了……”

   叶持一言难尽地看了孙管事一眼:“我更怕邪祟遇上她会吓坏了。”

   孙管事:??

   正如叶持预料一般,江十一进入灵堂之后,便带着一种要与邪祟把盏言欢的架势径直走向了棺材。

   厚重的棺材盖严丝合缝,江十一摸摸下巴,喃喃道:“要是按孙管事的说法,你家小少爷还挺懂礼貌,半夜爬出来杀了个人,回去的时候竟然还不忘把自己的棺材盖好了。”

   旁边的丫鬟脸都绿了。

   江十一笑了笑,用一种似是戏谑却又隐含悲悯的目光看了眼那具小小的棺材,不再胡说八道,正色问:“昨夜守灵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套器具?”

   一个主管丧事器皿的婆子慌忙上前,垂头回答:“回姑娘的话,正是这套,从烛台到火盆,打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人换过。”

   江十一便蹲下身,仔细地打量起了那只据说曾出现过水草的火盆。

   灵堂应当每日都有人清理,但此时,黄铜的火盆中仍然已经堆积了大量纸灰,也不知尹姨娘为了缓和心中的愧疚感而在一夜之间烧掉了多少纸钱。

   眼下,体力不支的尹姨娘已经被扶走,铜盆中就只剩下了不大不小的一簇火苗在灰烬堆里静静燃烧。江十一从旁捡起拨火的铜签,动作轻巧小心地翻动起那些堆积的纸灰,有人过来想要帮忙,却被她拒绝,只得莫名其妙地退回了原地。

   不多时,她回过头,淡淡吩咐:“给我几张白纸,一个食盒。”

   说着,手指灵巧地往腰间一抹,一柄极薄的小刀就出现在了指间。

   引路的丫鬟“哎呀”一声,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瞧见江十一用铜签在靠近火盆壁的地方清理出了一圈空隙,低头用那柄小刀小心翼翼地从盆壁上刮下了某种黑色的东西。

   “是纸灰?”那丫鬟小声嘀咕。

   她没能得到答复。

   江十一沉默地接过了白纸,熟练地折成了三只不足巴掌大小的纸盒,在地上依次排开,然后从香炉中取了少许香灰,又从火盆里取了纸灰。而放进最后的一个小纸盒里的,便是刚刚用小刀刮下来的东西。

   丫鬟好奇地瞄了一眼,不由一愣,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一簇灰烬与旁边的纸灰不大相同似的。

   江十一没有再多给她观察的机会,动作平稳地将三个纸盒放进了一旁的食盒里,盖上了盖子,亲手提着站起身来:“走吧,去王姨娘那里。”

   引路的丫鬟愈发莫名其妙,心中却又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态度不由愈发恭敬起来:“姑娘这边请。这食盒可要奴婢帮着提?”

   江十一蓦地抬起眼,定定地看向她,把她看得背后发毛,几乎要以为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对方。可这时,江十一又忽然笑了:“不用。你要是想帮忙,就帮我拦着点人吧,别让人不小心撞过来。”

   丫鬟一愣。

   便见江十一似乎无意地回过头,往灵堂里瞥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道:“哦,没什么,就是我这人有点怕生。”

   丫鬟:……???

   ……

   与此同时,叶持在另一边也有所发现。

   王姨娘因为死得蹊跷,所以尚未进行小殓,仍旧穿着被从水中捞起来时的衣裳,流下的水将身下垫着的褥子都洇出了明显的渍痕,而她那头夹杂银丝的乌发也同样没有完全干透,离近了便能清晰地闻到从扎紧的发髻里面渗出的那股湿漉漉的水腥气。

   叶持简单检查过了尸体口鼻,确认里面如温沛一样存有水底泥沙,不由皱了下眉,思忖片刻之后问道:“早上发现她时,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姨娘被送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中途有婆子来验过,发现身上没有伤,就又替她把衣裳穿上了。”

   答话的是昨日接待过叶持几人的那名年近三十的丫鬟,此刻她双眼通红,脸庞浮肿,不知已哭了多久。

   孙管事也作证,尸体的外观与刚捞起来时毫无区别。

   叶持又问:“她昨夜何时、为何独自外出?”

   丫鬟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伤心事,哽咽几声,低低答道:“应当是亥正前后。姨娘本都睡下了,却忽然想起尹姨娘,说她如今知道了小少爷是因为自个儿看顾不经心,才出了意外,也不知心里该多难受,所以又披衣起身,打算去灵堂看看尹姨娘。”

   说到这,眼圈又是一红,怔怔看着屋子里无处不在的素白,像是想不通怎么一夜之间连自己家里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叶持继续问道:“为何没有人陪同她一起出门?”

   那丫鬟一愣。

   孙管事连忙催促:“问你话呢,大半夜的,为什么王姨娘出门也不带个人?”

   “……带人?”

   那丫鬟沉默良久,木然反问:“带什么人?”

   她一点点梗起了脖子,动作僵硬地左右环顾起来,忽然露出了个恶狠狠的冷笑,抬手指向冷冷清清的院子:“孙管事,你问奴婢为什么姨娘昨晚不带人出门?呵,你这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看看这院子里啊——我还想问你呢,你倒是告诉我姨娘能带谁啊?带那些还没有桌子高的小丫头吗?!”

   孙管事被狠狠噎了下,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好看极了。

   那丫鬟一时失态,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嗓子,等到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眼泪,扑通跪下:“大人恕罪。”

   叶持瞥了眼一脸尴尬的孙管事,淡淡道:“无妨。”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垂着头低泣道:“大人明鉴,昨晚并不是奴婢偷懒,实在是冬日里到处都是炭火,院子里不能不留个警醒人,平日里姨娘出门,也都是留着奴婢看家,自己随便带个小丫头的,可昨夜……姨娘心善,怜惜那些孩子年纪小,这才……”

   叶持确实没猜到是这个原因,但回想起昨日王姨娘平和却如槁木死灰一般的模样,还有她那一身深重的檀香味,又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他默然一瞬,垂眸道:“原来如此。”

   孙管事闭紧了嘴,往后缩了缩。

   叶持却没去指责他,紧接着就平静地走到床尾,伸手掀起了死者的裙角。

   在另两人的惊诧中,他仔细观察了那双大红色绣鞋一会:“这双鞋是谁的?”

   孙管事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不由一懵。

   “这、这难道不是王姨娘自己的?”他勉强挥去尴尬之意,小心地觑向对方的表情,“穿着明明正合脚啊……”

   叶持不理他,只看向对面的丫鬟。

   那丫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思索了好一会才道:“奴婢也说不准。奴婢恍惚记得好多年前似乎见姨娘绣过这么一双鞋,但从来没见她穿过……”

   叶持轻轻点了下头,将裙摆复位,面无表情道:“死者在水中浸泡一夜,皮肉应当会浮肿发胀,如果此时看起来大小正合适,就意味着她生前穿这双鞋并不合脚。”

   一个女红不错的女人,又怎么会给自己做一双不合脚的鞋呢?

   那丫鬟猛地抬头,和孙管事面面相觑,两人齐齐吸了口凉气。

   叶持没管这两人的震惊,从床尾走到床头,又低声道:“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他说着,伸手微一用力,拔出了王姨娘头上唯一的一根银丝攒花簪子,随着这个动作,尸体满头潮湿打绺的长发立刻散开来。叶持站定打量了披头散发的尸体片刻,以指为梳,轻轻地从发根到发梢梳理了几下。

   “我一直在想,”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微妙触感,他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凝重神色,然后转过身,抬手冲着孙管事两人,让他们看清自己手指间缠绕着的许多根长长的发丝,冷声说道,“一个人在溺水的时候难道不会挣扎么,为什么她的头发居然一丁点也没有被弄乱?”

   明明是很平和的语气,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屋子里像是吹过了一阵冷风。

   孙管事:“这……”

   明明有这么多掉落的发丝,却并未被清理掉,而是全都被一股脑地盘进了发髻里面……这绝不可能是王姨娘自己或者任何一个正常的梳头丫鬟会做的事情!

   他尚在惊疑不定,王姨娘的丫鬟已经醒过神来,快步扑到了床前,疯了一样扒开了尸体的头发。

   “血……”

   不知过了多久,发颤的声音响了起来:“姨娘的头皮上,有瘀血……”

   而且那片瘀血,隐约呈现出一个人拳头的模样。

   ——王姨娘或许的确是溺水而死的,但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人一直在抓着她的头发,用力地将她的脑袋死死按进了水中!

   而在她死后,害了她的人为了遮掩痕迹,还特意将她凌乱的头发重新梳成了发髻。

   叶持叹了口气,转向孙管事:“就如我之前所说,这世上并没有鬼怪作祟。无论是王氏之死,还是她脚上的红绣鞋,全都是凶手在杀人之后,为了脱罪而故弄的玄虚……”

   刚说到这,身后房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凶手的把戏可不止如此,那人不仅想要伪装成是厉鬼杀人,还一不做二不休,特意在温沛灵堂的火盆里放了几根水草,拼命把黑锅往温沛头上扣呢!”

   孙管事猛地回头,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江姑娘,你莫非找到了……”

   江十一提着食盒走进来,迎着几人探究的目光翘了下嘴角,却并没有急着打开盖子,而是与叶持交换了个眼神,沉吟片刻,道:“孙管事,劳烦你去请温大人过来吧,人不齐,咱们不好开席呀。”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面皮一抽,默默倒退了几步,很想假装自己聋了。

   没过多久,在“小憩”的温元明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的神色间完全没有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昏沉,反而异常清明,但面容也比昨日更加憔悴,看来这两天确实很不好过。

   他静静地看向床上的王姨娘,眼神幽深,让人看不出心中是悲哀还是平静,片刻后,收回视线,用一种称不上和善可亲,却也没有半点倨傲无礼的平淡语气说道:“听说两位有所发现?”

   江十一瞄了眼叶持,见他像是还在整理思路,便上前一步,把一直不离手的食盒轻轻放到了桌上。

   “贵府下人可以作证,”她摆弄食盒的动作极谨慎,仿佛那里面装着什么价值连城的脆弱珍宝一般,而后停顿了下,视线扫过引她去温沛灵堂的丫鬟,“这里面的东西全是我从贵府小少爷灵前取来的,原样留存,绝无他人动过任何手脚。”

   温元明点了点头。

   下一刻,随着食盒盖子掀开,三个近乎一模一样的白色纸盒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温元明仍稳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但眉目间却闪过一丝讶异,身体也难以察觉地往前倾了少许。

   江十一并未卖关子,轻轻打开最左边的盒子,口中道:“香灰。”

   如她所言,那个纸盒里,是一截寸许长、大致保持着线香原本形状的灰白色灰烬。

   似乎生怕温元明不信,她随手取过屋子里的一根檀香点燃,片刻后抖了抖,落下的香灰果然与盒中的相差无几。

   然后,她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纸灰。”

   这一次的灰烬颜色比香灰更深,但边缘又混杂着一点惨淡的白,大部分已散落在了白纸盒的底部,只剩下一小部分还能勉强看出原本应当呈现纸张的片状。

   她如刚才一样,在温元明眼前又烧了一张黄纸。

   火舌的舔舐下,黄纸静静燃烧,转瞬就形成了一片灰黑脆弱的灰烬。温元明缓缓地呼了口气,似乎很是莫名其妙,但面上依旧很有耐心的样子,并没有叫停她看似莫名其妙的举动,只是将视线投向了最后一个盒子。

   江十一用与前两次一般无二的动作打开了那只纸盒,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提前说明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点细微的差异让温元明眉头倏然一跳。

   不等江十一退开,他便站起身走了过去,低头拈了一点那个盒子里的灰烬,用指腹捻了捻,又凑到鼻端轻嗅了下。

   “这又是何物焚烧留下的?”他沉声问。

   一旁的孙管事已有预料,但在看到那些质地似乎比轻薄细腻的纸灰香灰更加坚硬的黑色灰烬时,仍觉得后背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就在这时,江十一歪头看了眼曾给她引路的丫鬟,后者脸一垮,却自知躲不掉,只好生无可恋地上前,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帕子。

   那里面包裹着一叶寸许宽的水草。

   “这是我在贵府湖边采的。”江十一平静地说,“要彻底干透还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温大人不妨烧烧看。”

   孙管事心头猛跳。

   今天早上,他在小少爷灵前的火盆里看到的,就是这种模样的水草!

   温元明沉默地注视着江十一,良久,慢慢地说道:“离奇溺水,红绣鞋,不该出现在阿沛灵堂的水草……”

   他尚不知晓王姨娘头皮上的淤痕,孙管事一个激灵,连忙凑上去,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温元明再次陷入了沉默,灵堂中的白烛火光映在他白玉般的脸上,竟忽然透出一股了无生气的阴森感。

   “我明白了,”漫长到仿佛没有边际的寂静之后,他轻声开口,“通奸杀人,是么?”

   “啊?”孙管事呆愣在原地,简直不知道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他强挤出个讪笑来,只觉心口砰砰乱跳,慌忙左看看右看看,指望着叶持和江十一能说几句话来打消自家主人这古怪极了的念头。

   但是他失望了。

   叶持那张俊秀却冷峻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味着否定的表情,而他旁边的江十一,甚至都懒得掩饰眼中的怜悯。

   温元明像是化作了一座石雕,看不出悲喜,也不见丝毫愤怒,平平道:“既然是谋杀,那就继续查吧,无论是陶氏、黄氏,还是尹氏,无论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都只管查下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居然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怪异至极的微笑,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乱成这样,他一定很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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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珑幻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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