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赵彦之2025-07-03 14:417,581

阿梅

1、

下药是最简单的办法,下在热汤面里。面难吃,丫头从来不吃。焦宇每次连汤都喝干净。面足够难吃,他不会品出药味来。

把人放倒了,用绳子勒死,用枕头闷死,然后在沙暴来临之前离开白城。把丫头送到何果姑姑那儿去,我都不用出面,把人留在火车站就行。丫头精着呢,一般人拐不走。然后呢,我去哪儿?

一个杀人逃犯能去哪儿?就算不是逃犯,我也回不了家。他们都恨我,我爸,我哥,我要是不逃走,应该给我哥换一个好媳妇的。他们说这是你应该应分的。说不然当初为啥生你?白让你在家吃了十来年闲饭,你还委屈了?他们给我找了一个会修表的瘸子,比我大十六岁。他们说跟了他你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候别忘了顾着娘家。我决定当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离家出走半年,他们知道我在东莞做女工,托人带信来,第一回口信是要钱,起码三年里头我的工资要全部给他们。我没搭理,我要买衣服要吃饭要跟小姐妹逛街,我自己还不够花呢。第二回口信是死在外头,他们当没生养过我,这辈子别回去。我想,那就不回去。没第三个口信了。

我该去哪儿?那天焦宇说,我们一起走吧,带着丫头,我们去南边,你喜欢孔雀还是沙滩?我还真想了一下,还真在这两个选择里犹豫不决了一下。焦宇说没事,慢慢想,不然就都去看看,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下,好不好?我看不懂焦宇,他是个凶手,他满嘴谎言,但就是会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真心的,觉得都会实现。

何果从不说这些,更很少说未来,有时候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狗屁,活一天算一天。他说是不是心里长草?当初咱们说好了,跟我在一起,别想什么结婚,有一天算一天,你可是答应的。你干嘛拉着脸?我没拿到架你脖子上,你不愿意现在可以滚。我没滚,我捡起地上他的脏袜子想去洗了,他一把扯下来,扔到一边,别他妈碰我东西。他出去跟人喝酒赌钱,我松了一口气。过会儿我想,他说的也没错,可不是活一天算一天,小时候我还想考大学呢,还想嫁给镇上制服最干净的邮递员呢。想再多有什么用?

焦宇让我想,他说不想点远的,眼下的日子更没奔头了。我想要是他没杀死何果多好。我想的又多又美。丽姐之前还提醒我,客人的话不能当真,特别是这种连身份证都造假的客人。丽姐和烧烤店老板明铺暗盖,店里姐妹都知道,其他事儿上大家互相藏心眼,单这一桩,所有人不用商量守口如瓶。烧烤店老板有老婆,老婆凶,老板给不了丽姐更多,嘴里保证掏心掏肺。啥样人要用假身份证?丽姐抬眼皮看我,我转过头,看着玻璃门,门外乌涂凃,白城没个干净时候。是,我的身份证也是假的,何果找人给我做的,说保证连警察都看不出来,可我心虚。哪怕丽姐并非言有所指,我也心虚。丽姐对我不错,我却只能骗她。

就算丽姐不说,我也知道焦宇绝非善类,当然,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是温和的,甚至有些哀伤,像电视里头那些男人,可他看别人,比如我们回家路上遇见的酒鬼,不过是碰了我一下,他的目光就成了兽,人也如兽一样扑过去,我嘴巴张到一半,惊吓声音还没发出,醉鬼已经被压到地上,脸被挤变了形。焦宇从来没说过什么我会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这样的话。何果以前常说,不过当他的哥们喝多了捏我屁股的时候,他会哈哈大笑。他说别那么小气,闹着玩呢。如果我还是不高兴,他说谁让你穿那么紧的牛仔裤,你他妈一天到晚都想勾搭谁?

锅里水开了,锅盖烫手,没抓住,掉在地上砸出绝望的声音。丫头站在厨房门口,脸上还阴着,问,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丫头的声音尖到可以震破耳膜,何果是因为你才死的,你真没良心。

我在丫头的注视下,把药倒进锅里,足够让人昏迷的药。何果给的,在我带着丫头启程来白城之前,他说,备着,以防万一。

我想起焦宇趴在我身上的样子,他的身体很结实,可他不敢太用力,他小心翼翼的,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2、

现在是晚上九点。如果专家没骗人的话,沙暴还有二十个小时到达白城。面凉了。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躲避着丫头的目光。你该睡了,明天早点起,收拾东西。半个钟头前我就这样说。她当没听见。脚步声近了,远了。住这回迁楼的都是下岗工人,脚步沉。远了近了远了。这是打更的拾荒的当护工的,十点接班干到早上,给的比白天多,总有机会睡上一觉,不耽误白天的工。我想他不会来了。他是明天的车票,现在应该也在收拾行李吧。面坨成一团,油星挂在碗边,该倒了。也不急。反正这碗再也不用,扔了就好。

脚步声,近了,停下了。安静了。静到只能听见我和丫头的呼吸声。一下下,时间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长。长到我以为不会再有其他声音出现,一切都会静止停止在这里,敲门声终于还是响了。我下意识的扑过去开门,我很想是他,冲到门口才站定,我怕是他。丫头从我身边走过去,咔哒,门开了。

然后发生的事真是跟我想的半点都不挨着,闯进来的三个男人我不认识,一个高的把丫头夹在胳膊里,用纱布捂住了她的嘴,丫头没动静了。一个壮的冲进屋里,把本就没什么遮挡的破房子看个透。另一个嚼着槟榔,吐出一口红渣滓,跟血似的,说别报警,不然弄死她。带焦宇来换人。说完三个人,不,四个人就走了。一阵风一样。

我想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面倒了,碗刷了,谁之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他们会杀了丫头吗?我心里一惊,碗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3、

焦宇说他会在窗台花盆下放一把备用钥匙。钥匙在,门早被人踹开了,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有邻居在门缝里偷看。屋里能碎的都碎了,几件衣服被撕破瘫在地上,原本在窗台上摆着的绿萝连盆碎了,泥土都被搅开,有几片叶子被踩烂,只剩一枝完整,我找了半件T恤包起来,装在袋子里。我忘了上次来这盆绿萝在不在,他不像是个养花的人,哪怕是最好养活的绿萝。我从来没养过花,也没养过小猫小狗,我养活自己都费劲,也不想任何活物死在我手上。可现在我要是不管,这绿萝死定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带着绿萝在街上转悠,一个钟头后我想到丽姐,她能从烧烤店老板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烧烤店也被砸了,老板一边打扫残骸一边骂娘,丽姐在门口看了一眼说,你问吧,估计他啥都能说。老板说,让我说啥,算你这是第三波了,我可让这王八蛋坑死了,冰柜多少钱,炉子多少钱,玻璃多少钱?你管赔吗?

三拨?

第一拨早上就来了,问我面包车呢。这小子一夜没回来,我就知道没憋好屁,我说我还找呢。人就走了。第二波是八点多,进屋找人,没人就砸,一点没客气。

是一伙的?

老板把扫帚一扔,我他妈问谁去?!

我愣了一会儿,风呼呼刮进来,丽姐也跟着进来了。她不爱来,这店名叫夫妻烧烤,她心里犯膈应。

能不能好好说话?又跟她没关系。丽姐以为我也是受害者,大概率被骗了钱。这种事在我们身边不稀奇。

老板长出一口气,应该不是,后来的人有个吃槟榔,应该是外地人。

丽姐看着我,我苦笑,这只能说明很多人都在找焦宇。

老板想想,怕不是他杀的人吧?

这一天新闻滚动播出,几乎整个白城的人都知道有人被杀。

丽姐说,那就应该是警察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老板居然笑了,当着我,带些羞涩。

我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焦宇了。

离开烧烤店我去了公安局,我说我要报案,绑架,还有杀人。一个姓郭的老警察接待了我。他让我说仔细点,他要做笔录,每个字都要有根据,不能有半点谎言。我在他泡茶的时候跑了,我忽然想起我没有几句能说的实话,也忽然清楚我不想焦宇死,真的不想,可我若是开口,势必会牵连到他。除非我什么都不说。

我只是想再见到他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我很想问他为什么骗我,我想听他亲口说。何况还有丫头,不管我喜不喜欢她,都不能眼看着她死。

4、

出了公安局,我又成了无头苍蝇,想要什么心里明白,可怎么要毫无头绪。我确定身后没有警察,在路边站定了,风真大,已经有沙子裹在风里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是了,明天有沙暴,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在白城。脑子乱七八糟,另一拨人带走了丫头,第一拨人又是怎么回事?早知道我应该听丫头的话,早动手,省了这天大的麻烦。我以为我想了足够久,我甚至以为天都要亮了。直到一只手把我拽进更黑的暗巷里,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别嚷。焦宇在我耳边说。就算他不说话,我也能闻出他身上的味儿。这个王八蛋。我没嚷,不过拳脚相加,抓,拧,抽,踢。最后一下够狠,他松开了我,我捡起路边一根木棍,拼尽全力抽过去,木刺剌破了他的脸,血流满面。他不吭声,盯着外头。直到我没了力气可以开口。

无非是那几句话,你到底是谁,何果是不是你杀的。满城的混混都在找你。丫头被抓了,人家要你去偿命呢。还有几句不好出口的,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骗我?

丫头被抓了?焦宇转头看我,脸上的血被风吹干了,曲折如蚯蚓凝在脸颊上。他眼里有怒火,蚯蚓被牵扯动了,有鲜红的血渗出来,狰狞。老九这个王八蛋,说了不牵扯旁人。既然他不守规矩,那我也不必客气……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她,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我抓住他的衣袖,细细说,三个人,外地来的,吃槟榔,有个高的,还有个壮的。我忽然想起来,我见过他们。可那会儿他们没在一处,散着坐在茶餐厅里两张桌子上,我只看见侧脸和后背,不然我早就认出他们了。那会儿我听何果的话站在门口,如果看见有人注意这边就假装肚子疼大声喊。我听见身后一口口啐痰声,心里厌恶,下意识转头,看见地上一滩腥红槟榔渣。他们和何果一样都是斌哥的手下。所以,这关老九什么事?

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我不想逼问,喋喋不休如怨妇。虽然我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伸出巴掌来,他只会看着我,眼里涌起悲伤。这次,我没有再想到何果眼中的怒火。我只看到那些悲伤,我很难过。

焦宇说,对不起,本来我不想骗你的。

风刮过来,灰尘沙粒石子落叶在地上卷起一个个小龙卷风,它们长了脚,却走不出白城。

我知道了所有,意外,靠近,老九杀人,逃离。何果到底是被他杀死的,虽然只是意外。我不知道要不要恨他。不,现在救出丫头才更重要。对,一定是这样。就算何果活着也是这样。

所以他也应该知道更多。何果参与的走私和贩毒,他想要自立门户,风声泄露出去得罪了斌哥,我们想要从白城离境,他死在路上。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我们几乎同时想起,观音坠。何果说他有保命的东西,其实是催命符。现在这符贴在了焦宇身上。

斌哥能耐大,从意外肇事车开查,再小心,也总有线索留下。好在焦宇的旅程足够无序,让他们找了半年,也攒足了半年的火气。

不会善了。

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找到丫头,然后我们一起走。这是我自己的声音。但陌生遥远的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见焦宇飞快的点头,像是怕晚一秒,这声音就会被风吹散,再也找不见。

小柳

我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家,为了爸妈。这些话我每天都要听至少一遍。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把这些话都文身上,这样我不会忘,别人也一眼就能看清,省得唠叨。

大部分时候我怕他。他像债主,每次回家都像来讨债,当然他不要钱,给钱是他要债的方式。这么说似乎是我不识好歹,可真的,每次拿他的钱,我都觉得握在手里的是一张欠条,需要我用一辈子的服从来偿还。我觉得爸妈应该也是如此想的,可他们说不出口,他们唯唯诺诺,先还账,再接下钱,然后四处去传他孝顺的好名声。我也想争气一把,不要这些钱,我想我可以去打工,我想多了,都知道我是九哥的妹妹,谁要我?他们不明说,还笑嘻嘻说,你还缺钱,可别拿我们开心了。他说你要真想上班就到我店里来,前台,财务,实在不行给我当助理。我冷笑,天天在你跟前,跟坐牢有区别吗?看吧,我又不识好歹了。他懒得跟我置气,他说他好多事呢。好像白城离了他就不转了。走之前他问我还有钱吗?我没吭声,我确实没骨气,又接了一把欠条,然后琢磨啥时候能还清。

现在我恨他。我就小桃一个朋友,我答应过会跟她一起离开白城。而他弄死了小桃,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我吹呢,我原不原谅,他在乎吗?我骂他,他听得见吗?我不理他,他好像更高兴。其实我一点招都没有。用我妈的话说,现在他是家里的老大,谁让咱们一家人都指望他养活呢。我妈只会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爸想要两个男孩,我爸的哥哥姐姐堂哥堂姐,家家都是俩男孩。我爸觉得这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传统,没实现简直是丢了八辈子的人。从我记事开始,每次喝酒他都会叨咕一遍,你咋是个丫头?我不吭声,往嘴里塞肉,能塞多少塞多少。他只有喝酒的时候才不会打我的筷子,放在平日,这些肉是都要给他长身体的。

你还委屈?是冻着你了还是饿着你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要不是我和你爸,你还有命活到今天?我妈总这么说,她就敢跟我这么说。

我跟小桃说,我让他们生我啦?我求着他们生我啦?是男的还是女的,是我自己定的吗?现在都埋怨我。小桃说,别搭理他们,封建迷信老古董,我家也这样,好事,他们现在不待见咱们,将来也别指望咱们。混好算自己的能耐,混不好也不怪他们。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我觉得小桃太聪明了。本来我还有一口怨气,当年要不是他闹事,拿了我的学费,我至于现在这样吗?可他说,就算我去念书也不会念出来,我没那个脑子,白花钱。小桃说听他放屁,念不出来是你的事,不让你念就是他们的毛病。你还没脑子,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孩啦。又聪明又漂亮。我听得有些脸红,但我想小桃说的应该是真的。不然她干嘛要带我去南方,她说南方可好了,人漂亮,街道干净,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才不像白城这样满天风沙,又土又穷。她说这次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小桃也不待见她爸妈,她爸喜欢占便宜,连偷带拿,家里堆满了破烂。他还不承认是破烂,因为多少能换俩钱。她妈三天两头往外跑,从她记事时候起,她妈就总不回家,跟着各路叔叔天南地北做生意,偶尔回来,带连衣裙和布娃娃还有漂亮的巧克力。他爸说她妈是破鞋。当面不说,当面她爸总是嬉皮笑脸,走啊?别走了。啥时候回来?她爸就会这么说,一边说一边捅她,让她抱她妈的腿。她看了一眼门边上的烂纸壳,没动。她妈不走,她连一年两次的巧克力都没有。她爸说她就是个扫把星。到她往外走的时候,她爸说走啊?啥时候回来?她回来会给她爸带酒,假酒,装在五粮液茅台的瓶子里,南方有的是。她爸喝不出来,也不舍得喝,放在柜子里,没事闻一下。她妈倒是常回来了,肉皮松了,腰粗了,没那么多生意好做了。她给她妈带衣服皮鞋和烟。她妈现在抽烟凶,一天要两包。烟是走私的,万宝路和希尔顿。不知道真假。她说这次走,她给他们留点钱,也算仁至义尽了。她就是这么拎得清。

我盼着和小桃一起去南方的日子,我想在海边和绿树下开始新的生活,我想我们会穿最漂亮的衣服,认识最好的男人,我们一定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我太想小桃了。我从阳台偷溜出来,躲开他安排在楼下的手下,我想去我和小桃常去的那个小旅馆,我们在那里面化妆换衣服,然后去蹦迪,如果无趣,我们就回到那里,买几瓶啤酒,边喝边聊天,不管说什么都哈哈大笑。

没走两步,我被人跟上了。我一点都没在怕。

所以我算是自愿跟着那个叫阿梅的女人走的。她冷漠,暗藏紧张,用冷笑表示凶狠,顶在我腰间的刀锋一直在发抖。她就是个纸老虎,我忽然想大叫,看她会不会把刀刺进我身体。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也不错,我可以知道小桃最后的感觉了。可我没有,声音都滚到嘴边了,我忽然想,这应该是惩罚他最好的办法。

老九

年初的时候我去找过大师,都说她准,灵。很多当官的都找她,他们一般不亲自来,嫌远,派车来接,好吃好喝好招待。确实远,出了白城一百多公里的农村。我自个儿开车去的,远远就看见三层贴了白色瓷砖的小洋楼,在阳光下锃明瓦亮。老太太看着有七十,满口牙,满头白发,脸上没褶,不看人,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明白。旁边站着儿媳妇当传话的,说我婆婆刚从地府上来,阳间人的事其实都是阴事没弄干净,背着冤亲债主,可不是干啥啥都不顺。说吧,你想问啥。我还没开口,儿媳妇说,不用说了,有人说了。老太太一直没看我,继续嘟囔,儿媳妇听了一会儿,嘴皮子飞快,你不上班,你的钱都是偏财,你今年容易惹上官非。家里有姊妹吧?我点了头。那就对了,家里还有横死的吧?我想着呢。她说,得癌的也算。我又点了头,我二叔去年肝癌没的。那就对了,得做法事,超度,闹你呢。

老太太还看出我身上也背着仙,是个厉害的,因为一直没得到我供奉,也闹,闹得凶。不过我命硬,目前还没出现大问题,得赶紧处理,不然可能有性命危险。

求财还得靠偏门,买彩票都比一般人容易中奖,指望上班升官都没戏。

命里有儿子,老来得子,不用着急。

长寿,过八十那种。

儿媳妇跟机关枪似把我一辈子都完了。有财有后有命,我就剩掏钱了。儿媳妇喘口气说,这钱她们不要,她们帮人看事儿是神仙托付,是为了修行,这钱的用处是给我身上的冤亲债主超度,把我带的仙儿也引到洞府修行,说白了就是求神仙帮忙,你让谁帮忙能空手?神仙和人都是一样的。我没吭声。儿媳妇送我往外走的时候说,我带的仙儿晚上就能送到仙山上去了,跟别人的仙儿一起修炼,他的等级越高,对我越好,他等级怎么高呢,就跟上学一样,得让他的老师高兴,逢年过节我也要有所表示,供奉点酒肉烧鸡什么的,东西不用我自己买,到时候我出钱就行,她们都能给办的妥妥的。我说那就费心了。

回来路上我想,怪不得村子里就她一家盖起了三层楼。现在看,她们说的倒有点准儿,这件事搞不定,我今年真会有官非。过两天抽空我得再去一趟,把落下的供奉都补齐。神仙保佑,心诚则灵。

服务员把阿梅带进来的时候,我正琢磨要不要到老杨家熟食店带点烧鸡香肠过去,给老太太和儿媳妇,供神仙的她们会张罗,人家不是说了,求人办事哪有空手的。阿梅站在我跟前,跟我想的差不多。我知道她,查焦宇的时候已经把她连出来了,没找她是因为那小子喊的那一嗓子,人都听见了,行走江湖,得有刚。我没讲到他们居然把小柳给绑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梅说,九哥,没办法,为救人,我们不难为你妹妹,就求个道儿。我们把丫头救回来,一定把小柳送回家,一根头发都不少她的。

有些人为啥一辈子当小弟,干活不细致。这样的女的能是个专业按脚的?一看吃过见过大场面,底子兴许比我都厚。

我说,怎么称呼?

阿梅。

我说,没个姓?

说了也是假的,何必呢。

我说,死哪儿都得有个碑,我管杀管埋,碑上得是真的。

没必要,没人烧纸,阎王爷也不认字。

这就没法聊了。我点上烟,敢动我的人,你们走不出白城。

阿梅点点头,那是后一步,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救人。

救回来你女儿也活不了,何必费事。

阿梅说,九哥,说句跟谁都没说过的实话,丫头是我小姑子,我男人死了,她托付到我手里,我不能让她也死了。

我不知道动了哪根筋,我说,给你一天,一天后,他得来。我跟他的事儿没完。他要是去找警察,你和你小姑子都活不了。别动跑的心,出境的门路都在我手里,你们抬腿就是死。

阿梅说,既然如此,您一个人情是给,两个人情也是给,我记你的恩。

她要三个外地人的落脚处。

她走了之后我想起前妻,我进看守所她收拾细软存折跑回娘家,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她离婚。女的都不太讲究,阿梅好像不太一样。

其实我已经知道焦宇不敢报警,要报早报了,假名假姓,身上指不定担着更大的事儿呢。来白城是借道,看他那样估摸还差钱,没钱拿什么往外跑?况且还有沙暴呢,人不留人天留人,跑不出我这一亩三分地。

继续阅读:04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沙暴之下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