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亲事
天爱2023-03-17 16:103,478

  初夏的珠崖岛,虽然海风习习,可白天却也是骄阳似火,每一寸大地都被烈日炙烤着。

   临近海边的一些顽皮的孩子,背着小背篓就到海边拾捡漂亮的贝壳。

   忽然有人大声地叫:“看,那不是冯家的商船吗?”

   有人回应:“是啊,是冯大小姐回来了!”

   沉寂的珠崖岛,一下又像是苏醒过来般,男女老少都出来了,船员的家人们都纷纷来到岸边。

   商船越靠越近,船帆上大大的冯字也清晰可见。

   殷岚也站在人群中,她在家焦急地等待了五天,眼下终于松了口气,大小姐能平安回来,就好。

   沈溪山站在殷岚身边,看着船员们簇拥中,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从船上一步步走下来,心里也是与有荣焉。

   归来的船员们七嘴八舌说开了,这一次去占城做生意,很成功,带去的货物全都一售而空,还带回来了很多稀缺的粮食和新奇的玩意儿。

   冯笑非明亮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看到了沈溪山,嫣然一笑。

   他也笑,朝她点了点头。

   厉害的姑娘啊,真的是很能干。他的姑娘。

   罗云衣一上午都在黄大师那里,此时才匆匆赶来,挤过人群,拉住冯笑非的手,笑说:“黄大师算得果然没错,说你这次回来,必有所成。笑非啊,抽个时间,你跟我一起去谢谢他才是,是他发了功,才让你满载而归的。”

   “母亲,我在船上颠了好几天,肚子饿得紧想吃饭呢。”冯笑非好生无语,也懒得跟母亲多扯这些没影儿的事。心道:黄大师那么厉害,怎么不发发功让天上下钱雨啊,可真是的。

   不过说不通的事,也不费心思了,吃饱了还得赶紧把占城带来的东西入库。她吩咐青沧道:“回去让老方准备一下,下午跟我理账。”

   “是,大小姐。”

   人多眼杂,不适合与沈溪山过多交流,但是冯笑非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拉一拉他的衣袖,往他的袖口里塞了个东西。

   沈溪山也装作不知,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待人群散去,他拿出那小物件一看,是个造型奇特的小泥人,五官比例较之常人来说是失调的,但看着分外可喜,让人不禁想笑。

   新的学堂刚刚搭建好了,明天就是入泮礼,冯笑非之前答应会在这之前赶回来,她做到了。

   

   第二天,沈溪山请来了他的恩师苏先生,一起行入泮礼。与苏先生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好友王守业,此人即是王夕瑶的父亲。

   新的学堂搭建得很有规模,除了苏先生的筹措,还有王守业的资助,他们两人曾在京城做同僚,关系不错,又都因仕途不顺,被贬谪此地,越发惺惺相惜,有谈不完的话。

   冯笑非站在前来观礼的人中,看向庭院中寒暄的两人。

   苏先生年约六十来许,宽袍广带,稀疏的白发用一根木头簪子高高挽起,摇着一把长鸟毛做的薄扇,看去颇有些古道仙风。

   王守业与苏先生差不多年纪,长得很清瘦,身着旧衫布鞋,身上自有一股高冷的傲气,像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读书人。

   冯笑非听说过,王守业被贬到这里后,日子并不怎么好过,但却大方地把家财和积蓄都拿出来建这学堂,这精神的确是叫人钦佩。冯笑非扁着嘴,又想到他女儿王夕瑶,是个爱钱财的俗人呢,这方面与她倒是同道中人。

   沈溪山在前后院穿梭着,忙得脚不沾地,冯笑非也没打忧他,就坐在一边看热闹。

   没多久,王夕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穿了身漂亮的衣服,挨着冯笑非边上坐下,道:“你来得可真早。”

   冯笑非冷哼一声,不太想跟她搭话。

   入泮礼有四个步骤:正衣冠、拜师礼、净手净心、开笔礼。

   王守业亲自主持,里头按部就班进行着礼节,外头人来人外地看着热闹。

   等到礼成,已经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学生们和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去。

   沈溪山终于得空,想要把冯笑非介绍给苏先生认识,却听得王守业先冲那边喊了一句:“夕瑶,过来!”

   冯笑非清晰地听到,王夕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父亲。”如往常不同,王夕瑶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王守业瞧都不瞧她一眼,只道:“还不快跟你苏伯伯行礼。”

   王夕瑶恭敬道:“苏伯伯好。”

   苏先生呵呵一笑,道:“夕瑶啊,一转眼,你都是大姑娘了,当年见你时,还刚学会走路呢。”

   王夕瑶乖巧又端庄,道:“看到苏伯伯身体康健,夕瑶心中高兴,若苏伯伯不嫌我烦,日后便多来看望您。”

   “可要说到做到,你父亲说你爱看书,正好这儿有良书百余册,你空了便可过来看看。”

   “多谢苏伯伯。”

   苏先生转向王守业,问道:“夕瑶可有婚配?”

   王守业摇摇头道:“不曾。”

   苏先生薄扇一摇,看了眼一旁的沈溪山,道:“我倒是想给你保个媒,眼下小儿女都在,我也不藏着掖着,夕瑶,你看溪山如何?”

   王夕瑶和沈溪山都愣住了,沈溪山赶紧说:“恩师,这可万万不行。”

   苏先生收起了笑容,问道:“怎的?你是担心夕瑶看不上你?”

   沈溪山摇头,看了一眼冯笑非,道:“王姑娘很好,但是溪山已心有所属了。”

   他不掩藏,冯笑非心间一甜,倒也是不吃这醋。别人爱点鸳鸯谱是别人的事,沈溪山他拎得清就行了。

   王夕瑶也忙道:“苏伯伯,我对沈公子的心上人也有所耳闻,不想横插一脚,叫人不齿。”

   苏先生扇子一收,有些诧异地说道:“何时的事情?哪家姑娘?你竟从未与我说起过。”

   沈溪山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冯笑非。

   冯笑非也挑眉笑笑,彼此不说破什么。

   苏先生看出来了,“她?”

   沈溪山道:“她叫冯笑非。”

   苏先生难掩眼神中的复杂之色,冯笑非曾经的荒唐行径,他也是听说过的,不由得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

   “恩师息怒。”

   沈溪山刚要解释,那边冯笑非却已经有些不爽了,直接走了过来,问苏先生道:“苏先生初次见我,凭着道听途说,便能对我有所决断吗?”

   苏先生惊了一下,倒也并不生气,只道:“我并非否定你,只是认可夕瑶。她从小饱读诗书,躬行孝悌,懂事又善良,至少,不会对长者无理,不会仗势欺人,不会胡作非为。”

   冯笑非道:“看来苏先生对我挺大意见的,王夕瑶是书香世家出身,这一点我自认是比不上,但是苏先生这般与我争执,是不是有点跌了身份?”

   王夕瑶反对苏先生乱点鸳鸯,难得想为冯笑非挽回一点口碑,道:“如今我与冯大小姐合作从商,她对珠崖岛百姓,是诚心相待的,也只想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苏先生黑着脸,只跟沈溪山道:“夕瑶这样能干的女子,若是在京城,可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求娶,只是时运不济,落于此地,你当是听先生一句劝,擦亮眼睛,不要让人骗了。”

   沈溪山想都不想,委婉地推托:“先生,是溪山无福,岛上一介寒门,不敢肖想王姑娘。”

   沈先生问他:“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在这珠崖岛吗?”

   “苏先生难道还对京城念念不忘吗?”不待沈溪山回答,冯笑非便反问,又道:“珠崖岛虽然不如京城,但是先生要明白一个道理,京城再好,那都是回不去的过去,珠崖岛再不好,也是你现在安身立命之处。你若是心念着回去,这只是他乡,你若心在这里,那‘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先生手里的薄扇一松,掉落在地上,无比震惊地看着她。

   此心安处是吾乡,是他昨夜想出的诗句。一直耿耿于怀在心间纠结的结,竟然能被这个他瞧不起的丫头一下打通。

   回不去的过去,安不了心的现在。原来,他已经参悟,却又一不小心给自己上了桎梏。

   沈溪山捡起扇子放在桌上,道:“先生,笑非并非他人所说的那般,她不用与谁相比,她就是她,我……心仪于她。”说出这些,心里倒也是轻松,本就如此,他也不喜欢藏着。

   苏先生只是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一句冯笑非的不是。

   冯笑非看着默默无言的几人,道:“我还有事,告辞了。”

   她板着脸出了去,沈溪山也赶紧夺步跟了出去。

   “笑非。”他拉住她,“先生不知你现在与过去不同了,你莫要生他的气。”

   冯笑非摇摇头道:“他说得倒也是事实,没什么气好生的。”

   他却听出了她的不快,跟她并肩而走在树荫下,轻声道:“我年少的时候,父亲便离开了我和母亲。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我父亲是他的天,父亲走后她除了整日哭,什么都不想做。我饿得狠了,也只能学着母亲的样子,去烧火做饭,结果一把火将我头发都烧光了。后来,我又学着别的孩子那样,爬树去摘椰子,摔下来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想起过去年幼的暗黑时光,他又晦涩不已,万般感叹地说:“邻居们教会我怎么生火做饭,怎么填饱肚子,但生而为人,光是衣能保暖,饭能果腹,还远远不够。幸运的是,我遇上了苏先生,他待我如已出,教我读书写字,为人处事,说他是我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他说得平淡,她却听出了他努力压抑住的辛酸。

   后面的事,她都知道。别人都说他克亲,其实最大的受害者,是他才对。

   “沈溪山。”她停了下来,很认真地跟他说:“我真的没有生气,他也是在乎你才会想要给你订门好亲,其实他说得没有错,王夕瑶与你是有那么点相配。”

   “笑非……”沈溪山着急地想解释。

   冯笑非却打断他,霸道地说:“但是相配又如何?你又不喜欢她,我觉得自己与你也挺配的啊,是吧?”

   沈溪山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道:“你说得都对。”

   又走了两步,冯笑非道:“好了,你不必跟着我,入学第一天,快回去好好上课。”

   沈溪山看她真不像生气的样子,便松开她的手,道:“好,回头得空,再过去找你。”

  

继续阅读:二十七 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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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渡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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