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心愿(下)
余其芬2024-11-05 12:386,648

  雾气氤氲,灯光耀眼,在日复一日的喧嚣中,李涵飞一到上班时间就自动变成另一个人,好像戴上了一副面具。在来来往往的食客中,他留意到一个女人,年龄不详,好像一周总会来个几次,每次都临近打烊,她总画着厚重的妆容,也像是戴着面具。其实,不止李涵飞一个人留意到她,店里几个服务员小伙子也对这个神秘女人很感兴趣。也难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血气方刚,却被困在这小小餐厅,做着无聊、琐碎又重复的工作,这个女人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她总是衣着光鲜,甚至有些性感,小伙子们争着要去给她传菜。有时候她一个礼拜没来,小伙子们很失望,总会不自觉地提起她,“唉,美女今天又没来”。“少管闲事,客人的事情不要瞎猜。”李涵飞提醒他们。“老板,我们这是为了饭店的生意好,她是熟客,当然希望她天天都来。”小伙子油嘴滑舌,朝旁边同伴挤眉弄眼。“好几个熟客,也不见你人人都关心。”李涵飞不吃这一套,“你昨天是不是搞错了好几次菜,被两桌客人都说了?”小伙子这下不响了,吐吐舌头。“上班认真点。”李涵飞板起面孔,还是有几分威严,两个小伙子不敢再嬉皮笑脸,到后面去换衣服准备开业了。

  其实,李涵飞自己也有几分好奇,她这一身打扮,加上每天来吃饭的时间,应该能推测出她是在附近娱乐场所上班的。外滩附近好几个卡拉OK、夜总会,以前在江河上班,有一趟黑皮和几个客人说要去夜总会,黑皮问李涵飞去不去,李涵飞说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种地方就不要去了吧,黑皮讲,没啥的,就是几个小姑娘陪着一起唱唱歌,主要是让客人放松、放松。李涵飞讲,你去这种地方阿嫂不会讲你吗,黑皮说,我哪里像你这么傻,什么事情都和萍萍说,没事情都变成有猫腻了,再讲了,我是真的没干坏事,都是为了谈生意,逢场作戏,图个热闹。

  有一天晚上,李涵飞在门口迎宾,一个女人推门而入,身形有些消瘦、眼神清冷,他觉得有点眼熟。可能不小心注视得太久,这个女人居然对他微微一笑,然后马上收敛起笑容,转瞬即逝,像是李涵飞自己的幻觉。他赶紧回过神,回应了一个笑容,“晚上好,一个人?”“嗯。”女人点点头,神情平和,丝毫不觉得午夜一个女人独自用餐是一件不常见的事。李涵飞把她引去一个人相对少一点的区域,只见女人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他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个不施粉黛的女人居然是往日那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原来是你。”李涵飞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现在才认出来?”女人淡淡地笑了笑,“有这么大差别吗?”李涵飞不知所措,讲“不好意思,一时间没认出来。”女人点了菜单上的炒饭。她好像每次都点主食,炒饭、炒面、炒粉,吃完就走,不到半小时。“今天再加一份青菜吧。”女人讲。虽然她今天没有化妆,但艳红色的指尖出卖了她,长长的红色指甲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黑色皮质的菜单封面,泄露了她平时的一面。女人不化妆的脸,居然让人更难以猜出年龄,她皮肤白皙,眼睛不大不小,双眼皮很深,往日都被埋没在厚厚一层假睫毛下面,和烟熏妆的眼影混为一团深色阴影。卸了妆的她没有了多余的修饰,看着像二十几岁,但她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沉重,里面藏着一些她不想说的东西,又让人觉得沧桑。后来李涵飞去忙别的事,等他回到用餐区域,那个女人已经离开,只有桌上她吃剩的空盘还没有来得及收。

  后来女人还是一直来,多的时候一个礼拜两三次,少的时候半个月露一次脸,但她还是都浓妆艳抹,遮起自己本来的样子。偶然她和李涵飞打个照面,两人互相笑一下,就算打过招呼了。那天女人还是老时间来,店里已经不剩几桌客人,她刚坐下没多久,旁边两个男人就去和她搭讪,让她坐过去一起吃,女人拒绝了,这两个男人酒过三巡,不依不饶,说不一起吃也可以,得罚酒三杯,其中一个还伸手搂住女人的肩膀,女人把他的手拍开了。旁边服务员阿弟看苗头不对,赶紧喊李涵飞出面,李涵飞劝了那两个男人几句,那两个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说他扫兴,要换个地方吃,李涵飞勉强维持笑容,把他们送到店门口,没想到其中一个男人借着酒劲回头给了他一拳。两个男人喊了路边出租车走了,钱都没付,吃了一顿霸王餐。服务员阿弟说,经理,你怎么不还手?白挨一拳。李涵飞讲,碰到这种醉汉,还是不要硬碰硬了,等会打起来,事情性质都变了,变成互殴,讲不清楚了。阿弟问要不要报警,李涵飞说算了,人都走了,开饭店的,三天两头有警察来也不好看。“你先进去吧,我外面透口气。”李涵飞讲,“把台子收一收,看他们吃了多少钱。”

  李涵飞走到旁边弄堂口,靠在墙上,拿出一根烟。他把烟放在饭店了,每天抽一两支来提神,尚未被胡萍萍发现。天上好像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雨不大,李涵飞不想回饭店避雨,先抽完这一支吧。“原来你在这儿。”女人说,“我还以为你回家了,他们说你没走,我总要跟你说句‘谢谢’的。”“没啥,应该的。”李涵飞讲,“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事情。”“我看你脸上红了一块。”女人不见外,伸出手轻触他的脸说,“要紧吗?”李涵飞轻轻往后躲了一下,他的颧骨处微微发胀,倒不是很疼,他说,“小事情,也不疼。”“谢谢。”女人停了一下,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凄楚的笑容,“平时很少有人愿意为我们这种人出头。”李涵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没有多问,只是说,“什么你们这种、我们这种,大家都是一样的。现在法治社会,他们要是乱来肯定要喊警察的,怎么会让他们无法无天。”“其实我很早就留意到你。”女人扬了扬眉毛,“你那里有道疤。”李涵飞伸手摸了摸,笑了,“时间太长了,我都快忘了,每个人都有过去吧。”女人说,“也是。”她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对李涵飞说,更像是自言自语,“要是可以选,谁愿意走这条路呢。”“唉。”李涵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一路上走过来,他发现每个人有自己的命运,包括他自己亦然,旁人很难干预。“人各有命吧,都不容易。”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李涵飞问:“你吃完了?”“嗯。”女人说。这个时间估计只能坐出租车了,李涵飞讲,“我送你到路口。”“好。”夜班司机都晓得这里半夜还会有生意,经常从外滩那里来这里绕一圈,送“夜猫子”回家。女人说:“平时都是下班了过来吃,那天休息,晚上睡不着,突然很想过来,大概已经养成了习惯。你们这里人多,热闹。”很快就有一辆强生过来,李涵飞帮她打开车门,女人忽然握了握他的手,又和他说了一次“谢谢”。女人的手纤细、触感微凉。“你都谢了我一晚上了。”李涵飞笑了,帮她关上车门,“下次再见,路上当心。”关上车门的一瞬间,李涵飞觉得自己的心用力地跳了一下。

  他又在夜色里站了一会儿,强烈克制住自己再抽一支烟的冲动。很多年前他也说过“你谢了我好多次”,没想到一句话隔了这么多年,再次讲起的时候是这种感觉。他五味杂陈。其实他刚刚有一瞬间的犹豫,差一点就讲出疤痕的来历,讲起他怎么失去他心爱的人、怎么无法再回到他热爱的事业中。可他不敢开口,若是讲起,他将陷入回忆的泥沼,多年来他苦苦克制,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把回忆都埋藏在内心深处,不轻易挖开。这个女人神秘、清冷,他不敢听她过去的故事,两人若是都敞开心扉,多少会产生一些别的感情,这是件危险的事情。

  这两天,小生师傅打电话给李涵飞,讲孙经理要退休了,大家要么找个机会聚一聚。小生说,他们特地拣了一个日子,和孙经理生日也近,双喜临门,一道把生日也过了。其实,孙经理已经过了退休年龄,这几年都算返聘的。这是桩大事情,白玫瑰几个老师傅都来,小生给李涵飞发了地址,他们在新雅粤菜馆定了个包房。李涵飞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克里斯汀蛋糕,包了一个红包,穿了一套西装。胡萍萍还嘲笑他,都快年近半百的人了,还穿得这么隆重。他讲,孙经理退休了,难得聚一聚,总归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出发前,他很紧张,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两年他的两鬓也偶尔冒出几根白发,一开始觉得触目惊心,现在也慢慢变得习惯了。他和白玫瑰的这帮人,转眼认识了近三十年,这是个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数字。他第一次踏入白玫瑰的那一天,从来没想过自己三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年轻,每一天的日子都新鲜,他只想着眼前的事情,顶多想到三五年后,偶尔想得更远,像是空中楼阁。

  李涵飞迟到了一小会儿,大家都已经坐在包房里了,服务员领着李涵飞进去,推开那道门,大家都起哄起来,讲不愧是“小白龙”,这么多年宝刀未老,还是这么英俊。李涵飞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岔开话题,说代表在座的各位给孙经理买了个蛋糕。孙经理讲,“小生日,被你们搞得这么隆重。”小生师傅情商高,讲大家也都是借着这个由头聚一聚,开心。包房里一共两桌,另一桌坐的都是白玫瑰的“徒子徒孙”,明显是李涵飞的晚辈。李涵飞和孙经理的这一桌,还留有一个空位子,李涵飞内心好奇还有谁没有来,这个人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比他更晚推门进来的居然是小六。他从泰国回来后,就没有见过小六,听人讲他也去外地了,音讯全无。小六变得和从前很不一样,以前他身材消瘦、动作灵活,老师傅们总喜欢开玩笑说小六像“猢狲精”、孙悟空。现在他人到中年,也微微发福,头发开始稀疏,只有那个眼神,好像和从前一模一样,现在已经很少能从中年人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眼神。小六看到李涵飞的那瞬间,他也愣住了,他的目光扫过李涵飞眉毛上的那道疤痕,“小白龙!”小六激动地拥抱了李涵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李涵飞内心也翻涌出五味杂陈的情感。他们曾经情同手足,却在漫漫时光里轻易失散,再聚首都已经人到中年。

  “小六!这些年你去哪了?”李涵飞问。还没等小六开口,小生就抢答了,“你还不晓得吧,小六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不敢当、不敢当。”小六的口音都变了。小六落座,大家都好奇小六这些年的发展,三毛让小六展开讲讲。小六寥寥数语,就讲了自己上半生的经历,当年他去其他理发店“学艺”几年,也能独当一面了,他也听闻了小白龙下南洋的消息,深受鼓舞,可是南洋太远、他也不会英文,不敢去,他去了广州。小六在广州干了五年,开了第一家自己的店,然后很快又开了两家,这时候他听人家说深圳发展得快,把广州的店交给小舅子管理,又带着老婆去深圳选址、招人、开业,现在,小六在广州、深圳加起来开了7、8家店,做出了一个品牌,他成了广州女婿,生了一个儿子,学了广东话,基本定居南方了。每次小六回上海,那都是衣锦还乡,谁都没想到,以前家里那个最不受人重视的“小鬼头”、“小赤佬”,长大了有这么大的出息。其实小六从小和父母关系一般,儿女太多,即使是最小的孩子,小六也并未受到太多宠爱,兄妹和他年龄差得多,也没有太多交流,小六给父母内环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每个月给他们三千零花,算是尽了孝道。短短几分钟,小六将二十多年的奋斗历程娓娓道来,几乎不带感情色彩,像旁观者一样平稳叙述。李涵飞晓得,他一定避重就轻,没有讲他遭遇的难处。小六举起高脚酒杯,里面有半杯红酒,他说有两个人,他最想敬一杯,第一个是孙经理,尽管当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杂工,孙经理还是待他很好的,有好几次看到小六带的饭盒里没啥菜,还把自己带的菜盛给他吃,说他十几岁,长发头上,不能饿肚皮。小六说,正好借孙经理光荣退休的机会,让他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两人干了杯,小六将酒一饮而尽。孙经理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讲这么小的事情,他老早就不记得了。“第二个要感谢的人,就是小白龙。我觉得小白龙比我阿哥待我还亲,这种话以前不好意思讲,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大家还能聚在一起,都是缘。人家都说我创业成功,其实也是有小白龙给我做榜样。”小六动情地说,向李涵飞敬了一杯酒。其实,听到小六这番话,李涵飞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小六是否确凿知道自己在泰国的经历,他不希望被同情。众人起哄说,小白龙现在也是老板呢,只不过不做理发了、搞餐饮。“你不做理发,肯定是我们上海滩理发行业的一大损失。”三毛开玩笑讲,“这么多年,多少客人来寻过你。”李涵飞赶紧拿起酒杯,说他也想敬孙经理一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他不做理发,非他所愿,外人很难理解其中原委,更不能明白他心里的无奈。

  席间,小六送了孙经理一个黄金打的寿桃,孙经理不肯收的,小六再三坚持,孙经理收下了。三毛和书记说,谁也没想到,他们带了这么徒弟,没想到现在最出息的是小六。李涵飞想起自己西装内袋里那个薄薄的红包,自愧不如,简直有点羞于拿出手。觥筹交错,李涵飞看着这一桌的熟人,熟悉的脸因为岁月的侵袭也变得有些陌生,他辨认出每张脸三十年前的样子,那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年华,只是每个人都后知后觉。李涵飞最终还是悄悄送出自己的红包,孙经理也不肯收,李涵飞说,只是意思、意思,表达祝福。小六喝得微醺,他拉着李涵飞讲,好多年没回上海了,其实这次也是想看看在上海有没有开拓业务的机会,“假使你能来坐镇,就最好了。”小六真心诚意。“我都不做理发几十年了,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李涵飞推脱。“谁说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老法师。”小六又补了一句,“年轻的老法师。”小六和李涵飞互相留了手机号,约定好平时要多联系。小六还问了李涵飞餐厅地址,说过两天有空去吃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二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给孙经理唱生日歌,让他吹蜡烛。孙经理讲,都快是古稀老人了,还搞得跟小孩过生日一样。

  散席时,李涵飞去洗手间。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对话。“你看到小白龙吗?”“怎么没看到,五十岁了西装一扎,还是扎台型,怪不得当时这么多女顾客、小姑娘都点名要找他烫头发。”“唉,你说他是眼高手低,还是运道不好?人家小六当时只是个打杂的,小学徒都不算的,现在一步步也成大老板了。听说小白龙在泰国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估计也不好意思再干回这一行,毕竟从前是无限风光。”“唉,你声音轻点,不要哇啦哇啦,被人家听到怎么办?”“我也没有瞎讲,实事求是……”李涵飞退了回来,回到走廊上,心烦意乱,最后他还是和这两个人在走廊里迎面碰上,其中一个还对他客气地笑了笑,讲“去卫生间?”“嗯。”李涵飞故作镇定。“往前走就是。”

  那天晚上,饭店生意一般,李涵飞又去旁边弄堂口抽烟。中午那两个陌生人的对话让他有些心酸,他想,其实人家讲得也没错,要是他不急于证明自己,要是他脚踏实地一点,甚至是他就留在白玫瑰,会不会今天的局面都会不一样,不仅是他的事业,还有他的婚姻,他截止到今天的全部命运。“老板,借个火。”李涵飞胡思乱想之际,抬头一看,是那天那个女顾客。她挥了挥手,让李涵飞看到她中指和食指夹的那根细细的烟,李涵飞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她把头靠过来,两个人离得很近,李涵飞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似乎还有酒味。

  她吐出第一口烟,路灯底下,她的侧脸很好看,前额的碎发有些凌乱,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阴影。“你今天有心事?”她问,“以前很少看到你抽烟,最近频繁了。”“嗯。”李涵飞欲言又止,犹豫是否要开口说下去。“你知道吗?干我们这行特别累。”女人没有理会刚才片刻的尴尬,自顾自地说下去,“每天都要把笑堆在脸上,笑得久了,真笑、假笑也分不清楚。”李涵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这饭店里也有类似的感受。“客人来了,我们就要表现得殷勤,陪他们聊天、喝酒,听他们诉苦,但我们自己连一个能诉苦的人都没有。”女人摇摇头,接着说:“你晓得我为什么老是来你们这家店?”李涵飞也摇头,说不知道。“去年碰到一个人,我觉得他和其他顾客不一样,他很斯文,挺真诚的。那段时间他经常来找我,我下班之后,他喜欢带我来这里,说公司也在附近,经常来。”她说,“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聊聊天,我忽然觉得我是不是也可以过正常生活了?以前我是不敢有这种念头的。”女人苦笑了一下,“后来有一天,他不见了,电话打过去变成空号,我心里知道等不到他了,也不想等,但是我还是习惯了来这里吃。”她总结说,“或许我一开始也不该抱有幻想。我们每天和这么多人说话,连一个真的关心自己的人都找不到。”李涵飞只好安慰她,说不要这么想。“有时候我梦到自己还是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每天上学、放学,生活很简单,但比现在开心不少。等我惊醒了,想起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吓出一身冷汗。那时候还有心愿、还有梦想,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了,好像都是奢望。”李涵飞也想起自己读中专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假使真的不喜欢这个工作,换一个吧。这么大的上海,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吗?吃完早点回去吧,我也要让他们收摊,准备回家了。”女人好像又想说什么,但没有讲,最后笑笑说:“路上小心。”

  这是很漫长的一天,李涵飞反复穿梭在三十多年的光阴里,置身于回忆的乱流。其实他现在依然有个心愿,尤其听了今天小六的故事,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他想开一个像白玫瑰那样的店,小一点也可以,如果他真有机会做成,好像就能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把断了的时间再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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