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涵飞早就决定要离开江河,但他怎么样也没想到,最后离开的方式并不算光彩。
其实这一两年,李涵飞在江河越来越有危机感了,他虽是挂名经理,但接触的都是比较小的单子,利润高的单子仍旧在老何麾下的精锐部队手上。公司的业务比刚起步时多了不少,黑皮又让艾米去登广告、组织面试,招了不少新人进来。黑皮说,公司越来越大,架构以后要规划得更清晰些,不像从前很多员工职能划分也不清楚,身兼数职,有的事情两个人重叠了,有的事情没人负责。首先就是艾米,艾米一直做着类似办公室助理的工作,但黑皮觉得这个小姑娘脑子灵活、也很细心,和同事们关系也不错,想让她转型做人事,专门负责招聘事宜了。也是,公司刚成立时,没招几个人,大多都是老何和黑皮自己找来的熟人,少部分是像艾米、小马这样通过社会招聘进来的。艾米也想向这个方向转型,黑皮说她也来了几年,正好趁这个机会也给她升个职,名片上印“人事经理”,她开心了好几天。这两天,只要大家看到艾米都喊她经理,搞得她笑得合不拢嘴,不好意思了。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同事又起哄让她请客吃饭,艾米讲好的、好的,见者有份,好久没有聚餐了。
艾米“新官上任三把火”,对招聘的事情认真负责,报纸中缝、人才招聘市场刊登广告,从筛选简历、组织面试、到新人正式入职后的一系列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黑皮对她很满意,和李涵飞说过好几次,艾米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我行我素、有个性,实际上是个好苗子。新来的员工一个个看上去都光鲜亮丽、头势清爽,名牌大学毕业、英语好、会电脑。李涵飞站在他们身边,论年龄,他约等于是个叔叔辈的人物。好像以前在弄堂里有不少这样的爷叔,人到中年却没有混出什么名堂经,他们大多长着一张好脾气的面孔,已经开始谢顶,但还没有到“地中海”的程度,他们在家中洗衣服、烧晚饭,倾听老婆抱怨但不顶嘴,隔壁邻居间有啥纠纷,他们出来两头劝劝,做“和事佬”。在工作里,李涵飞深知自己的能力马马虎虎,比不上小马、艾米,和老许更是没办法相提并论。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要做“老油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时已晚。老油条首先要熟悉业务、晓得哪里有空子可以钻、晓得哪里是灰色地带,其次需要具备一定情商,溜须拍马是他们的社交礼仪,要懂人情世故,最后是脸皮一定要厚。可惜这三点,也都需要天赋加努力,哪一点李涵飞都学不来。老许虽不是老板,但在工厂的诸多厂长面前,老许就是江河老板的代言人,谁都要卖给他几分面子。
新人的到来让李涵飞如坐针毡,先别说其他的,他发现自己连电脑打字都不会,还不如莉莉这个小学生。现在小学里都有电脑教室,又称“机房”,小学生每周一节计算机课,穿好一次性鞋套进机房摸电脑、学打字。电脑键盘上是英文字母,还不按照顺序排列,公司里的年轻人打字快得眼睛都不用看键盘,这叫“盲打”。在李涵飞眼中,这件事具有一定的艺术性,难度不亚于弹钢琴。李涵飞问艾米,能不能帮他打印一张电脑键盘的图样,女儿学校里上课要用。艾米说没问题,下班时给他拿来两张。“经理,够吗?要不要再复印几张。”“够了、够了。”李涵飞撒谎了,其实这两张纸是他自己要回家练打字用的。晚上八九点,吃好晚饭之后,李涵飞上楼,在桌子前正襟危坐,摊开一本书,双手笨拙地在纸上练习打字,像是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这也是个舶来的新鲜词,他刚从报纸上学来。一开始,胡萍萍觉得很奇怪,问他在做啥,和着魔了一样。李涵飞说没办法,自己不大会打字,害怕被人家嘲笑。胡萍萍讲,你是应该学学,否则要被社会淘汰的。胡萍萍的单位也用上了电脑,21世纪了,很多工作要在电脑上做,胡萍萍适应得蛮快。她讲,听说外国流行“无纸化”办公,以后东西都不用传真、打印、复印了,所有人都在电脑上看文件。“这多少不方便。”李涵飞讲,“电脑屏幕看多了头晕,要改点东西也麻烦。”“这就是你洋盘了,这叫‘环保’,节约纸张、保护地球,都是为了人类的下一代,喏,就是莉莉这一代。我听我们领导讲,老外都已经用笔记本电脑了,走到哪里都可以把电脑带在身上。”李涵飞无法想象把笨重的电脑随身携带,他现在也没法一心二用,暂时还管不了保护地球的事情,键盘上的26个字母已经让他头大。别说这种便携式电脑了,就连办公室里放的、样子像彩电的台式电脑,都要五六千元一台,相当于普通人半年的工资。市区里一平米的房价三千出头,一台电脑抵得上两平米,谁家那么奢侈会买电脑?李涵飞边练打字边胡思乱想,更记不清每个字母的方位了。他放弃了今天的练习。艾米帮他把键盘的图样打在了A4纸上,李涵飞的手指粗大,感觉戳不中一个个小巧的字母。他去找了一张硬板纸,拿尺等比放大,重新画了一个键盘,这样明天练起来应该便当多了。李涵飞把纸板小心藏好,不让莉莉发现,这是他的自尊心作祟。父亲总想在女儿面前塑造出无所不能的形象,要是莉莉发现爸爸不会打字,可能有损他超人一样的伟岸形象。
莉莉的成绩一如往常,不好不坏,胡萍萍总喜欢看有关教育的文章,如何培养好的学习习惯、如何鼓励孩子自己解决问题、如何开发孩子智力,她讲起来总是一套一套,俨然是半个教育专家。她还喜欢树立典型,某某的小孩考上清华了、某某的侄子保送交大了、某某的表妹出国留学了。她总给莉莉讲这些人家家里的故事,希望借由榜样的力量,燃起她的“斗志”。可这么小的小孩,哪有什么斗志呢?胡萍萍思前想后,停掉了莉莉的儿童画班,她觉得莉莉画了好几年,似乎天赋并不高,没有被老师表扬过几次,反而在她写作业的时候,还喜欢随手在草稿纸上涂鸦,画公主、画柯南、晴天小猪,注意力集中不起来。莉莉和李涵飞讲过,学过的这点东西里,她最喜欢画画,因为可以“放松”,反而是这个电子琴,她不喜欢,觉得很枯燥,不想学了。这让李涵飞很为难,电子琴虽然比钢琴便宜不少,但也花了家里一笔钱,加上培训班的学费,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投入的时间、精力更是难以衡量。要是莉莉和胡萍萍一说,家里肯定又要鸡飞狗跳。李涵飞心想,电子琴班不去几乎是不可能的,画画既然女儿喜欢,他可以去争取下。没想到一开口,胡萍萍就不高兴了,“你懂啥,以后功课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到了四、五年级,哪有这么多时间去上兴趣班,只能拣有用的上,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刀刃上。”李涵飞讲,“我看女儿也蛮喜欢画图,画得也蛮好的。”“你分得清画得是好是坏?你哪里有艺术细胞?画画要走专业的路,要去学素描、打基本功,以后去华山美校、高考走艺考。我同事的小孩,周末连上两个班,素描、水粉,一画要画四五个小时不止,你女儿吃得消吗?”“现在她还小,也不一定要走这条路,就是当一般的兴趣爱好,让她放松放松。”胡萍萍说,“你不要再跟我讲了,我都决定好了,要是感兴趣,她自己周末在家里画画图可以,这个班不要再上了,上了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和往日一样,李涵飞铩羽而归,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只好去马利颜料厂,买了一盒油画棒、一盒水彩笔和一盒彩色铅笔送给女儿。小孩毕竟是小孩,李涵飞讲,以后课不去上了,但是可以自己在家里画画。莉莉一听觉得也好,没老师点评,想画什么都可以。她现在注意力都在画笔上,对它们爱不释手,已经听不进李涵飞的话,她讲,要是碰到有美术课,把这几样东西带去学校,一定会让所有同学羡慕,但是她又怕弄丢、弄坏了。“爸爸,这些笔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用!万一少了一支就没这么完整了。”油画棒按颜色排列,色彩鲜艳,像一道彩虹,别说小孩了,李涵飞看了都觉得弹眼落睛。李涵飞他们小时候,喜欢画画的同学都是拿铅笔、粉笔头画画,颜料也就那几个颜色,时代不一样了,一代比一代讲究。“买来就是要用的呀,不然就失去意义了。你画的时候当心点,就不会弄丢了,假使哪个颜色用完了,我再给你买新的。”李涵飞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平常要做好作业再画画,否则妈妈又要说了。”“这我晓得,我也不想被妈妈骂。”这时莉莉已经快三年级了,李涵飞本打算去年就离开江河,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这样又蹉跎了一段时间。他空闲时也经常翻翻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他要么是年龄太大、要么是学历太低,总之能符合要求的少之又少。四十岁左右的人,在体制内起码也能算个小领导,在体制外很多也是像黑皮、老何这样的老板、管理层。像李涵飞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还要出去面试的,他有时候想想觉得有点坍台。他也悄悄去面试过两趟,但收到的回复都是拒绝,也是,他不惑之年,还要和二、三十岁的小青年一同竞争,面试他的领导比他还年轻,如果位置互换,他也不会招聘自己。渐渐地,他有些丧失信心,心里深处某个声音说要么就这样算了,混混日子,可他也不服气,他不想就这样被外界社会拒之门外,永远活在老板亲眷的称号下,光环的另一面就是阴影,这滋味自己尝过才晓得。
李涵飞手上的这张单子很常见,南美洲来的订单,讲究一个薄利多销。一开始他并没有多上心,样品也验过了,定金也收到了,生产出来如期装柜就行,这种单子现在一般都是老许一个人跟的。临近货期,货已经在染厂了,老许来找李涵飞,讲染厂那边碰到一点小问题,前两天环保检验不及格,被勒令整改,要停工几天。李涵飞问,那来得及吗,会不会耽误了船期?“不会的,厂长跟我保证过了,等恢复生产之后,先染我们这批货,加几天班,一定赶得上。”李涵飞问他,要不要同时联系其他染厂做个候补,万一赶不上还能有个备案。老许说,这种检查一年好几次,勒令停工几天对染厂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本来他们给工厂的时间就很充足,有的是富余量,耽误这短短几天没关系的。“李经理,我就是告知一下你这个情况。我和厂长很熟的,他们做我们江河的单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厂长讲给我们优先就一定能做到。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以后单子你来跟。”老许讲话又有些阴阳怪气。旁边的几个同事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李涵飞不想表现出和老许针尖对麦芒,也懒得再和他唇枪舌剑,说那恢复生产后一定要催一催我们的单子。“遵命。”老许走了,脸上似笑非笑,似乎赢得了胜利。一停工就停了十天,时间已经很紧张了,船期已经定好,如果再晚一班船就要晚半个月,肯定来不及按指定时间把这批布料运到代加工厂了,工厂要加班加点地干,才能勉强赶上船期。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天又因为天太热,浙江到了用电高峰,绍兴柯桥那一片的工厂都需要让电,其中包含了不少纺织厂、染厂。厂长和老许讲,这趟真的没办法,可能赶不上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连电也没,要按原来期限交货是不可能的。厂长让老许要么赶紧再去问问其他染厂,看看还有没有希望。老许这才意识到这批货真的要耽误了,可他之前在李涵飞面前逞口舌之快,说不用找“候补队员”,旁边的同事都听到了,没想到这次真是自信过头。老许压住这件事情,先没有和李涵飞讲,和他说了也没用,他认识的人确实没有老许多。柯桥周边几家染坊都要让电,老许问了附近萧山的工厂,一连问了几家,人家都说手上有订单在赶工,排不出时间来。他又问了再远一点的几家染厂,很不巧,情况也都差不多,即使人家愿意接,安排把布料运过去都要不少时间。一方面原本的工厂还在让电,一方面老许找其他厂询问又耽误了两天,这下好了,神仙来了都来不及了。老许看事已至此,只好向李涵飞和盘托出。船期迫在眉睫,李涵飞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带着老许去跟黑皮坦白。这张单子利润不多,但是如果赶不上船期,订的两个货柜等于白订,时间太近了已经不好退钱了。黑皮喊来小马,跟他说,这批货肯定赶不上船期了,让他看看空运来不来得及。小马打电话问了几家物流公司,本来去委内瑞拉的航班就少,报出来的价格更是堪称天文数字。几个人一看小马拉出来的价格,都沉默了。小马说他再去问问物流公司,有没有这班船上其他客户想多订一柜的,希望渺茫,但他尽量试试,看看能不能减少点损失。黑皮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没办法了,只能和客户讲这批货来不及了,延后运过去不知道他们能接受吗?合同上白纸黑字都写好的,逾期没有交货要赔偿的,客户也没这么傻,要货不要钱。“老许,你再去问工厂,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用电,这桩事情你有很大责任,现在只好看看怎么把损失降下来点。不过,也先等一等,看看客户那边怎么回应,能不能接收按下一班船期的时间运过去。”黑皮又扭头和小马说,“小马,你再跟物流公司联系一下,看看下一班、再下一班船期各是啥时候,如果有日子告诉老许,让他按照最近的一班船期去催染厂。”黑皮又问,这家是啥染厂,给我们造成损失肯定要秋后算账的。老许没有答,李涵飞讲了这件染厂的名字,黑皮“哦”了一声。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在生意场上,这句话不算完全成立,晚了就是晚了。客户听到这批货不能按时发出,很不高兴,说是已经留出足够多的时间了,船期一般十天半个月才一趟,就算赶得上下一班,代加工厂可能来不及生产。客户讲算了,要么这批布不要了,当损失掉了,要江河按合同赔偿。李涵飞急得几天没睡好,但是木已成舟,这笔钱是非赔不可了。“要么我去和客户讲讲,这次真的是意外,谁想到环保检查和让电碰到一起去了,一耽误就是半个月,政府规定的,也没办法。”李涵飞和黑皮讲。“没用的,合同双方都同意才签的,在商言商,做生意讲金不讲心,这次确实是我们违约了,人家那边肯定也要选对他们来说损失最小、甚至是扭亏为盈的解决方案。”李涵飞心里难受,对黑皮讲,“对不起,这趟真的是我不好,给公司造成这么大损失。”李涵飞虽然迟钝,但他其实也晓得,黑皮和老何表面是铁哥们,其实公司里也暗暗分了派系,老何那边的精兵强将都是做大单,平时经常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也不太把黑皮这个老板放在眼里。这趟黑皮这边一出事情,估计更加影响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了。
“要么损失从我的工资里扣吧。”李涵飞讲。“损失几万块,你工资一千多一个月,上有老、下有小,未来这几年在这里免费打工?”黑皮反问。李涵飞哑口无言。“小飞,不是我说你,你也不小了,但做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我晓得,老许这个人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他确实也和那些厂长关系好、称兄道弟的,平常喜欢倚老卖老,你可能也不想和他起什么正面冲突,所以很多事情让他盯着。”黑皮苦口婆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把你和他放在一起?有些话挑明讲也有些尴尬。大家都晓得你是我的表弟,等于是自己人,老许要是卖你这个面子,做很多事情也会收敛几分。但是你又选择了回避,人都是挑软柿子捏的,你退了,人家就进了。”尽管办公室门关着,但是黑皮还是压低了声音,“你猜前面为什么老许不肯找其他染坊?”李涵飞讲:“他说这种事情经常碰到,到时候加加班,肯定来得及。”“唉,你太天真了。”黑皮说,“这张单子做成了,他从厂长那里估计能拿点好处。所以他不想让其他染厂接手。”“啊?你说他吃回扣。”李涵飞之前没往这层想,“那做啥不把老许开除?”“你想得太容易了。老许手上资源不少,哪种类型的单子找那几个厂家接他都心里有数,这方面别说你了,我和老何都不如他。”黑皮讲,“他估计是老吃老做了,每次拿得不算多,报价单上的数字不离谱,我们江河还是能赚钱的,至于工厂那里返给他多少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家都返也不好说。万一把他开了,等于撕破脸皮,场面难看,万一他去其他公司,一样能接单子给这几家工厂,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损失。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还要再去找熟悉工厂的人,重新和工厂建立联系。”李涵飞以前一直以为老许只是“老油条”,没想过他和这些工厂之间还有利益往来,可能确实也是自己天真,黑皮说得还比较委婉,李涵飞觉得自己迟钝得有点傻了。老许以往拿回扣先不去讲,这次损害公司利益了。黑皮也找老许谈了,具体怎么讲的李涵飞也不清楚,老许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脸色不好看,但他并没有被开除。
这桩事情,李涵飞憋在心里难受,他和胡萍萍讲了。胡萍萍说也不能全怪他,老许老奸巨猾,再加上又不巧,停工加让电,雪上加霜。李涵飞讲,他在江河这些年,给公司做的单子都不算太大,这下倒好,一下赔掉好几万,上个季度的利润都赔进去了。他讲自己不想再留在江河了。“你表哥想让你走?”萍萍问。“这怎么会呢,是我自己没面孔再留下了。”“所以你这个人是傻。”胡萍萍激动起来,“你走不走,损失都已经造成了。你要是一走,人家更觉得这桩事情是你问题了。我听下来,你也没做错啥啊,当初还来得及补救,你喊老许去找其他染厂他不肯,拍胸脯保证来得及。后面碰到政府规定要让电,这是不可抗因素,人家都在让电,谁敢自说自话开工?只能讲,这件事情被你们碰到是倒霉。”胡萍萍的安慰收效甚微,她又换了一个角度劝李涵飞,“你现在出去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你看看自己,什么年龄、什么学历、什么背景?怎么出去和人家竞争?”这些道理李涵飞当然心知肚明,被胡萍萍一讲他反而有点生气,他不喜欢这种被别人看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