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条龙舟的划手卯足了力气，奋力劈开水浪，嘉陵江上百舸争流，你争我赶，两岸上围观的群众也是摇旗呐喊，有些单位更是组织了上百名的工作人员前来敲锣打鼓助威，场面可谓是空前热闹。
这样的气氛，所有参赛队员都是兴奋之极，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来划动船桨。
但是李川却显得异常冷静，他敲起了鼓点，起初不急不缓，鼓声很是稳健，相比旁边的龙舟，速度却是明显慢了一些。
这样的节奏与刚开局你争我赶、互不相让的局面颇有些不协调。王海云一时间有些着急，“李添明，你这鼓敲得太慢了，我们一开始就落后楞个多，后面啷个追也？”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纷纷抱怨道，“慢了，慢了，敲快点嘛！”
“急死人了，李添明，你搞快点嘛！”张大顺知道今天张小琴也在看比赛，更是恨不得一股脑儿使出全部力气。
“大家别急。”李川解释说，“龙舟赛一定要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能被对方节奏打乱。”
“大家按照我的节奏来，一定不会输给他们的。”
只是江面上锣鼓声乱成一片，他的声音又不大，船上的人根本听不清，早已闹成一片，有些人甚至开始不听鼓点，自己加快速度，整个乱成一片，速度更慢了不少。
李川急忙喊道，“大家别急，听我的鼓点！按照平时我们训练的速度来！千万别急！”
但眼看这距离是越拉越远，消防队的龙舟一开始就远远地被落在后面，局势大为不利。这时候所有人都慌了，根本顾不得李川的指挥了。
“妈的，这样可不行。”王海云是彻底着急了，他练了这么久的划龙舟可不是来简单地耍一下，现在看台上不仅有宋美龄女士、吴市长，还有警察局局长唐毅、消防总队的副总队长李贲，所有的领导都在看着这场比赛，他如果不好好表现，为自己印象加分，这段时间的训练就白费了！
王海云一乱，张大顺也跟着乱起来，很快所有的人的节奏都被打乱，几乎是你划你的，我划我的，这种情况下，龙舟的速度就更慢了。
“大家别乱划，按照我的节奏！一二一二！一二一二！”李川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但是场面已然失控，没有人听他的。
一旁的警卫团和防空司令部等强队的龙舟已经稳健加速，准备冲出最焦灼的水域，现在消防队几乎只比一些友情出赛的篷船、板船快一些了，处于整个队伍的中下游。
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开局竟然是如此的混乱不堪。看台上，李贲已经在摇头了，这水平与他预期的完全不同，更不要说跟去年比了。
“你们这个队伍今年不进则退啊？”唐毅破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贲，“如此盛大的活动，不应该不重视啊？”
“是李贲教导无方，让唐局长失望了。”李贲有些尴尬地道歉道。
“倒也谈不上失望，龙舟赛虽然盛大，但毕竟只是一场民间比赛，近几个月，你们消防队在救火上劳心劳力，还牺牲了多名队员，这点还是值得肯定。不过……”唐毅指了指消防队的龙舟位置，“那个船头敲鼓指挥的小伙子好像是个新人，他出发时节奏太慢，对船员的掌控力不足，是导致整个龙舟混乱的主要原因，看来你这是选人不慎。”
“那鼓手叫李添明，是张鸿生定的，据说之前专门练过指挥，只是不曾想是这般情况……”李贲解释道。
“李添明？可是上次蒋夫人慰问的那位？”
“对，正是他。”
“哦，这倒有意思了。”唐毅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你把李添明安排在一队？”
“不是蒋夫人的安排吗？”李贲说。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是要你下来好好查下这个李添明的来历，我总觉得他这个身份有些可疑。”唐毅摸了摸下巴，低声说道。
“请唐局长明示？”
“我上次叫特务科帮我简单查找了资料，他的资料非常有限，只说是祖籍是自贡的，曾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当过棒棒，但你觉得他这样子像是当棒棒的吗？”
“这个……确实不像。”
“你还记得特务科上次传回来的那个重要情报吗？”唐毅局长目光冷冷，压低了声音，“你们消防队里有特务！而且是个隐藏非常深的特务，他已经多次向在渝的GC党传递消息，给我们造成了非常被动的局面，特务科已经启动了缉拿这个共党特务的计划，代号就叫猫捉老鼠，消防队在我的管辖之下，绝不容许有这种隐藏的老鼠，务必尽快给我查出来，给我个交代！”
“是！”李贲急忙点头道。
“不过这件事你也要做的聪明点，李添明毕竟是蒋夫人亲自授予银盾之人，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切不可乱了阵脚，甚至打草惊蛇。”唐毅说完，又指了指江面上的龙舟，和颜悦色道，“现在，好好看比赛。”
江面上，王海云瞄了一眼远处的看台，似乎是瞧见了唐毅和李贲在窃窃私语，两个人眉头紧锁，似乎很不高兴，这让他整个人更加慌乱起来，他努力想把船桨划得更深一些，速度更快一点，但是他身子一探，用力过猛，整个人差点栽到水里。
紧接着一个水浪打了过来，整条龙舟都发生了剧烈的倾斜，一船的人都发出了惊呼，“遭求了，船要翻了！”
岸边，林子成和周玉帛等人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他们未曾料到开局会如此不堪，紧接着又眼睁睁地看着消防队的龙舟在水浪中剧烈晃动，控制不下来。
“完了！完了！这船看样子是要翻！”林子成有些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娃儿，只是这一用力，娃儿立刻哭了出来，一旁打伞的他婆娘立马狠狠捏了下林子成的胳膊，“你干啥子，看比赛就看比赛，啷个把娃儿都弄哭了。”
“不是，我……”林子成还要解释，他婆娘又狠狠锤了他一下，说道，“把娃儿给我，你来打伞。烦都烦死了，楞个大雨，非要拉着出来看龙舟赛。”
“楞个重要的活动，还是要看看撒。”林子成乖乖地打着伞，一边还在逗被自己弄哭的娃儿。
“嗨呀，距离越拉越远了，我就说这个李添明不得行，张鸿生非要让他当鼓手，这哈全都乱套了。”一名消防员边看边摇头。
“看他那个样子就是文质彬彬，哪里像个消防员，估计就是读书得行，其他都不得行那种，我看他指挥恼火。”另一名消防员也说道。
“李先生的指挥没问题，明明是王队长自己先乱了。”周玉帛据理力争。
“还有那个张大顺也是，跟着抢个什么劲！”张小琴也帮腔道。
“你们两个女娃娃懂啥子，我看就是李添明指挥的问题。”消防员随口争辩道。
“我们女娃就不懂了吗？你们有好懂？你们楞个会，啷个不去比赛呀？”张小琴插着手咄咄逼人道，“我看你长得像个瘦猴一样，自己点都不行，还好意思在这说这个说那个，李先生再不行那也是你们消防队千挑万选出来的鼓手，轮得到你在这指指点点，你是啥子货色，还学别个评头论足，给我爬开！死开点！再叽叽歪歪，我把你推下去！”
“你个女娃啷个楞个凶呀？”面对凶巴巴的张小琴，消防员彻底怂了，“你看你的，我说我的都不行啊？”
“你说李先生就是不行！”周玉帛也气红了脸。
“李添明是你男人迈？楞个爱护！”
“李先生是我们老师，你再批胯（乱说），看老子不铲你一耳屎！”张小琴性格确实泼辣，就要上手去打人家，吓得消防员纷纷逃窜。
“惹哪个都不要惹重庆女娃哦。”林子成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婆娘，深有体会地说道，只是他这句话很快又换来了他婆娘的一对无情白眼。
“看比赛，看比赛。”林子成笑嘻嘻地说道。
江面上，消防队的龙舟已经明显倾斜，整条船的人都脸色大变，狭长的龙舟像是风雨中飘摇的树叶一样，摇晃不定，非常危险。
“稳住，别他妈乱动！”关键时刻，张鸿生扯起嗓门大吼了一声，“你们急个锤子急！我弟娃心里有数！全部给老子按鼓点划！谁不按鼓点划，老子直接把你踹到嘉陵江去喂鱼！听到没得？！”
“我……”王海云还要说话。
“我再说一遍，谁不按鼓点划，老子直接把你踹到嘉陵江去！尤其是你，王海云！”张鸿生横眉怒目，声如洪雷，看起来极为吓人，一群人吓得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样一来，龙舟反倒是自己恢复了平衡，避免了翻覆的危险。
“幺儿，敲鼓！重新开始！我看哪个敢不听话！”张鸿生气势汹汹道。
李川点了点头，再度敲鼓，鼓声点点，龙舟队的人员终于是老实下来，按着鼓声重新划桨，这一下一下渐渐地有了节奏，动作也越来越整齐，速度更是渐渐地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