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并不可怕。
在长途跋涉的旅程中，沐颜昭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她怕死在霍曲枭面前。
那样的话，霍曲枭会疯的。
“放开她！”
“呵呵，除非你撤兵，带着你的人回到京城！”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办法。
沐颜昭大喊：“霍曲枭！你别听他的话。”
他们要是走了，那往后的老百姓日子可怎么过？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会管战乱中的百姓是如何苟且偷生。
沐颜昭的顿时感觉脖子一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霍十手中一道冷箭射出，有人趁机将她救回。
这一夜的天好像不会亮了，现场惨叫连连。在乱世的背景下，互相厮杀好像成了常态。
……
一老妇带着小孙子来给赤魂营送东西的时候，发现地上的白雪被染得血红，帐篷上，墙上，生长在雪地里的枯草上，都有不同痕迹的血迹。
老妇吓坏了，手里的小孙子哇哇大哭。
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内部厮杀。
锦州的百姓纷纷赶来帮忙，将受伤的赤魂营士兵们捡起来，有的带回家疗伤，有的就地治疗。然而，十有八九还是死在了这个冬天。
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反而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是何等的可笑！
沐颜昭费尽全力，终于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她浑身是血，站都快站不稳了，她到处翻找着霍曲枭。
昨晚那些人疯了，她敢断定那群人是得了疯狗病。这个劲头要是拿来杀胡人，现在胡人早就被赶出了大禹！
“霍曲枭！”
烽烟熏疼了眼睛，沐颜昭终于找到了霍曲枭。为了保护她，霍曲枭身中三剑，无一例外，都是致命伤。
沐颜昭吓坏了，到处叫喊着军医。此时此刻，尸堆里有一只血手探出，那柄金色剑柄的武器她很眼熟，正是昨晚伤害她的人！
眼下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沐颜昭随便抓起地上一把大刀，朝尸堆里的人狠狠刺了下去。
鲜血从喉咙涌出的感觉并不好受，食道受呛，接着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乱刀切碎。
沐颜昭的手段，从没这么狠过。她补了刀，将昨晚的敌军头领杀了。
或许传回京城，她身上又要多一项罪名。
“死吧，瞑目吧，下辈子不要再当他们的走狗。”沐颜昭松了口气，从尸体身上起身。
三天之后，赤魂营驻扎现场，总算是有块干净能落脚的地方。
霍曲枭正好醒来，看见外面白雪茫茫，以及听见篝火燃烧声时，心情安定了不少。
他们成功了。
“喝药。”沐颜昭端着一碗亲手熬制的疗伤药走进来，不小心烫红了双手。霍曲枭心疼地看着，唇上泛着死皮，微微翕张着，“辛苦你了。”
“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没你那天晚上护着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霍曲枭唇边抿出笑意，虽然苍白，但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开心的事。
“这药……太苦了点。”
沐颜昭微微歪头，在长达厮杀这么多日以后，终于显露出一些少女本色。
“你从前一点都不怕苦的，怎么现在突然开始叫苦起来。”
“正因为尝过甜头，所以才怕苦。”
沐颜昭听出了霍曲枭其中的隐晦，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她微微靠近过去，在霍曲枭喝完药的情况下，亲了亲霍曲枭的嘴角。
“够了吗？”
接着，就是被霍曲枭扣紧了后脑勺，一顿深吻。甜蜜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开来，沐颜昭许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渐渐沉溺进去。
进行到一半，冷风从袖口中呼呼灌进来，冷得沐颜昭打了个寒颤，忽然反应过来霍曲枭还在重伤。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了？”
沐颜昭连忙拢紧衣裳抵御寒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提醒霍曲枭：“你还受伤呢，这种事不急。”
“所以，你只负责挑起火，不负责扑灭。”
沐颜昭抽身而退，对指责毫不避讳，笑吟吟道：“你伤势都在背上，好好养着。”
外面下起了小雪，掩盖住了之前的血腥味。
接下来的日子，沐颜昭以给霍曲枭养伤为主。每天煎服那些药材，亲自给霍曲枭喂下，看着对方把药喝光了她才放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能在这里定格，至少现在的他们不用每天都胆战心惊，害怕会被人杀死。
两人之间的感情，每天都在更进一步。
“霍十，你在打磨什么？”
“箭头。”
霍十起身，将东西呈现在沐颜昭眼前。是一个锋利的箭头，每次用完之后，霍十都会回收。据说，这是一位重要的人送给霍十的，带有平安之意。
沐颜昭笑道：“你的箭术真好，在大禹国肯定能排得上名。”
“我师父是天下有名的弓箭手，可惜他没能获得过五十岁。”
“为什么？”
霍十说道：“他太爱喝酒了，在一个冬天里因为喝醉睡在路边，被冻死了。”
沐颜昭愕然，突然就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对霍十笑了笑：“节哀。”
“没事，他是个烂酒鬼，我跟他的感情止步于师徒。沐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这话，就像是在问沐颜昭的遗言。
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京城里的皇上，还会不会发疯，派人来绞杀他们。
这样明目张胆的敌视，已经带动了满朝上下的气氛，谈到霍曲枭就色变，先前与霍曲枭交好的一些大臣子，也纷纷在这个时间点里撇清关系。
“我也说不好，我这个人太贪心了，想做的事情太多，不止一件。”沐颜昭坐在石柱边缘，迎着风雪朝霍十笑道：“你呢？”
“浴血奋战至死，如果可以，我还想回京城，看看以前的老宅……”
两人的愿望，听起来都那么不切实际。不过心怀希望，总比心里充满绝望要好得多。
沐颜昭安慰霍十：“一定会实现的。”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们堂堂正正的回京城，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