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雨滂沱,清晨的冷风依旧刺骨,吹在莫染脸上,更为凛冽。
魏浥尘只沉静地看着莫染,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虽然温和,但一股寒意却在莫染心底滋生。
“不要又是那句,你不愿对我撒谎。”
莫染无比纠结,只能以沉默应对,魏浥尘对她如父如兄,她实在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再欺骗魏浥尘。
可穿画者的身份,她又怎么能告诉魏浥尘?
魏浥尘无奈地笑了笑,将莫染的局促与纠结尽收眼底。
“莫染,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莫染怯怯道:“师父……”
“罢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只希望你别辜负自己就好。”魏浥尘说完,径直离开。
望着魏浥尘独行的背影,莫染纷乱异常,发髻上的海棠步摇流苏在风中晃动,泠泠作响。
“师父!”莫染叫住魏浥尘,面色肃然,目光灼灼地望着魏浥尘,“师父,对不起,现在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保证,待到你扬名立万的那一日,我必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莫染此言,指的正是完成《凤启临雍图》的时候,届时新柳山人这一名字,不仅仅是临雍城,乃至大邺、西祈、东象等诸国,妇孺皆知他新柳山人魏浥尘。
魏浥尘转过头,对上莫染坚定的目光,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道:“现在的你,难道不想扬名立万吗?”
莫染不解。
魏浥尘背过身,冲着莫染摆了摆手,道:“等一切事毕回家,师父从头开始教你作画。”
莫染更加不解,可魏浥尘却已然走远,消失在街角。
莫染抬了抬自己的右手,不禁苦笑。自从学习文物修复开始,她的野心就一直写在脸上,誓要修复还原历史真相。她能扬名立万的天地不在这里,而在现代。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莫染回到将军府。
由于方才与魏浥尘的交谈,莫染脑中一直盘旋着《凤启临雍图》的全貌,上巳节近在眼前,修复《上巳及笄》的画面与探寻其背后历史的过往不停地在她脑中闪回。
莫染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绷紧了心弦,预备去找胥不归。
刚到正殿门口,胥不归与金戈铁马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胥不归吩咐着:“就按照方才所言,派亲信伪装成商贩在临风馆周遭,伺机而动……”
莫染匆匆开口,打断胥不归:“先等等。”
胥不归面露疑惑。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在临风馆看到的衣衫?”
胥不归点头:“记得,织金云锦的男装。”
“那些男装尺寸偏小,应该是临风馆为掩人耳目,为赫连静姝准备的大邺衣衫。”
莫染一语宛如平地起惊雷,胥不归惊愕无比。
莫染继续道:“如今临雍城进出人口排查严格,她此时定然不在临风馆中。”
胥不归觉得莫染此话极有道理,他早命巡防营和户部加紧防范,并未有什么异常。
眼下,能让西祈人趁城防松懈,浑水摸鱼的时候便只有一日。
莫染与胥不归同时开口:“上巳节!”
由于先上曾经的许诺,举国百姓皆知上巳节要为栖梧公主举办盛大的及笄礼,那夜临雍城将是不夜城,上巳节的灯会定然热闹非凡。
彼时,临雍城城防必定松懈。
胥不归不禁暗叹莫染缜密的逻辑,若无莫染提醒,他恐怕也难以想到这一层。
然而,莫染不能言说的是,《凤启临雍图》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皆经她之手修复补色。《上巳及笄》图中,灯会上有一身着织金云锦的矮小男子,对各处都充满了好奇。
那个人,就是赫连静姝!
怪不得当初查阅史料时,她与几名业界大拿费了九牛二虎,就是查不到这人的身家背景,原来从性别开始就是错的,更遑论国籍。
金戈听完两人的分析,道:“将军,是否安排人马,在上巳节那日于城外埋伏?”
莫染阻止道:“不可!”
赫连静姝若是没有顺利进入临雍城,那《凤启临雍图》将缺少一块版图,若偏倚了历史的轨迹,那麻烦可就大了。
胥不归不解莫染究竟何意,但沉吟片刻之后,竟同意了莫染此言。
“让她进来。”
莫染思索片刻,随即明白了胥不归的用意,道:“你难道是想……?”
胥不归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冲着莫染默契点头,随即走到鸟笼前,给一只彩雀添上一勺食物,掷地有声道:“请君入瓮。”他将勺子扔到一旁,头都不抬,“金戈。”
金戈回应:“明白,属下这就去巡防营和户部,要他们在上巳节那日松懈城防。”
“铁马。”
铁马亦默契道:“懂,这就派人去棋盘街散播上巳节大操大办的消息。”
这般雷厉风行的胥不归,落在莫染眼中,又添了几分英武之息。
同时,莫染也暗自窃喜,她终于解开了《上巳及笄》中的那个织金云锦男子的谜团。
念及此处,莫染回忆起图中还有一对没有确定身份的人。
那是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图中仅能看到两人的背影,他们立于城墙边,漫天繁星,烟火璀璨,少年以树枝为笄为少女簪发,情意绵绵,跃然纸上。
说不定正是赫连静姝和她的西祈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