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走在密道之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实在无法相信,《凤启临雍图》第一卷,居然是因为自己要偷渡凤栖梧出宫而来。
她已经被卷入历史的车轮中了吗?
莫染没有答案,她之于历史长河过于渺小,前路唯有茫然。
“魏先生……委实令人钦佩。”凤栖梧怯懦的声音打破了莫染的思绪。
莫染不解。
“你想呀,他能在短时间内画出临雍城家家户户过上巳节的线稿,定然是思忖了多日才能画就,这并非一日之功。”
由于密道中光线幽暗,莫染并没有察觉凤栖梧眼中涌动着的对魏浥尘的孺慕之情,反而是凤栖梧的这番话,给了莫染吃了一颗定心丸。
新柳山人旷世奇才,怎么可能是因为她莫染才会决定画就《上巳及笄》,他定然是早有准备,今日之事,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
莫染心中如是对自己说着,胸中那颗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密道尽头,莫染扭动机关,推开了密道的大门。
亮光涌入,密道瞬间亮如白昼。
光芒洒在两个少女的身上,她们逆着光,走出黢黑的密道,笑容洋溢在她们的脸上。
凤栖梧大口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随即握住莫染的手,眼眶含泪:“莫染,谢谢,多谢你。”
望着凤栖梧这般模样,莫染的情绪亦是被她牵动,她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走,去卧房,帷帽和衣服都准备好了,出门过节!”
莫染激动不已,不愿耽误一分一秒凤栖梧在宫外的时间,与凤栖梧一起往卧房走。
两人来到卧房,换下身上的太监服,在妆台前一番梳洗打扮,换好了常服。
随后,莫染从衣柜里取出帷帽,为凤栖梧戴好,兴致勃勃地准备出门。
“栖梧,今天外面可热闹了,到了晚上还有灯会,家家户户都会放孔明灯祈福,还有……”
莫染不住口地和凤栖梧讲述着外面的世界,凤栖梧认真地听着,心驰神往。
两人刚来到将军府的大门口,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莫染吓了一跳,慌张地看向凤栖梧,只见凤栖梧也是一脸的局促。
方才还在宫里,莫染只见过霓裳,可霓裳言辞恳切,不可能会出卖他们啊。
且宫内几乎所有的宫人要么去了太液池,要么去准备宫宴,她在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余的人。
难道凤樾鸣的眼线躲在暗处?也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一进寿心殿就会被凤樾鸣捉个正着。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胥不归出事了!
念及此处,莫染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她与凤栖梧对视一眼,凤栖梧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莫染抬手,准备开门,可却被凤栖梧抢了先,凤栖梧冲着她摇了摇头。
“如果皇兄要追究,我来,毕竟你们是为了我。”
莫染想要阻拦,可凤栖梧已经率先打开了门。
凤栖梧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可是看着门外的人,不觉怔忡。
“那家女儿过上巳节要蒙着脸出门的?”
莫染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瞬间松了一口气,来人并非宫中人,而是魏浥尘。
嗐,虚惊一场。
“师父?您怎么出宫了?胥不归呢?”
“方才在寿心殿的时候,你不是都听到了,还和师父装傻充愣?”魏浥尘宠溺地笑笑,“胥将军,正在宫内为君上操持宫宴事宜,还得一会儿呢。”
言毕,魏浥尘将视线落在了用帷帽面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凤栖梧身上。
不过,好在有面纱的遮挡,魏浥尘并未察觉凤栖梧脸上的羞怯之态。
莫染一见到魏浥尘,急忙问出心中对于《上巳及笄》的疑惑,身子横在了凤栖梧与魏浥尘中间,语气中带了点试探。
“师父,你方才在寿心殿说的,要画整座临雍城的上巳节,真的是临时起意吗?”
魏浥尘淡然一笑,看向莫染身后的凤栖梧,眼中含了一丝悲悯。
“栖梧姑娘无法出席真正的及笄礼,我身为宫廷画师,无法抗旨,也无法将姑娘的花容月貌记录于纸上……”
魏浥尘略一停顿,打开手中折扇,神秘莫测。
“那,我便赠给栖梧姑娘一城的上巳节,以做姑娘的及笄成人的礼物。”
闻言,凤栖梧深深被魏浥尘撼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魏浥尘此举,居然是为了她。
此时的魏浥尘,在她心中的分量似有千斤重。
凤栖梧盈盈向魏浥尘施了一礼,心中汹涌着千言万语,可话到唇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生……我……我……栖梧不值得先生这般费心,我……”
“栖梧姑娘,不单单是为了你,我身为画者,委实不愿画下虚假的事物,可君命难为。既然无法将你画入《上巳及笄》,那么这幅画便当作是我对你愧疚的补偿吧。”
魏浥尘言辞恳切,真诚又坦然。
莫染也被魏浥尘的话深深撼动,魏浥尘果然如她曾经以为的那样,他是大邺的艺术家,是时代的先锋,要他画假公主已经足够难为他了,如若不是顾及新柳画馆的老老小小,他定然会抗旨不遵。
可事情俨然发展成这样,魏浥尘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弥补真公主。
他,不愧是她一直以来崇拜的新柳山人。
魏浥尘看向莫染,道:“还不赶紧帮栖梧姑娘把帷帽摘了,出门过节,这样像话吗。”
莫染有些犹豫,道:“师父,可以摘吗?我怕……”
莫染话还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