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点暗思
“你!”徐婉姝被噎的哑了声儿,到嘴的词儿变了几变也没能脱出口来,嗫喏半晌憋不出一句整话,只气的胸口起伏,呼气不止。
她着实不好辩白。
傅奚莳说的不假,真要切切实实论到实处,算不得逾矩。
自古子承父业,家里有小辈在总也轮不到旁支横插一杠子,远近亲疏还是分得清的。
即便是傅家长女傅绾赶回来,这早已外嫁的也比不得待字闺中的来的顺理成章。
若她真接手傅家成了掌家人,权位相当,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不过眼下还尚未定论,傅盛来盘算着,一个举目无亲的小丫头总也不能这么快就把诺大的家业揽到手。
她手里的牌只有一张许容方,即便肯帮她,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轻飘飘一句喜欢值几个钱?
赶明儿她真当了许家少奶奶再横也不迟。
何况他忌惮的是许容方他老子,上海盛端商会会长许岱铭手里的许家,不是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小奚啊,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就别再多想了。回头让吴妈收拾了房间,好好休息两天。白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牵扯的人太多,不能照着普通发丧来办。一些老交情也得花时间都通知到,好让人家准备准备才好来吊唁。咱们傅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万事得周全些,大面上得过得去,不能教人挑理才是。”傅盛来紧拽着徐婉姝不让她发作,自己则老神在在的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从见了面到现在,傅盛来可算是说了两句顺耳朵的人话。
傅奚莳懒的再和他掰扯,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外头,许殊和梅知正倚靠在亭子里喂鱼,这群憨头憨脑的家伙一见有食儿吃抢着往前凑,瞧着殷勤的很,尤其以那头带一点白的扑腾的欢。
很是讨喜。
二月的天本就还没褪了寒气,守着一池子活水更觉得冻人。
许殊这会儿倒又不嫌冷了,自个儿家的鱼也没见他喂的这么上心,耳朵冻的发红也不在意。
“不然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将养将养。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挨着骂在哈尔滨过了年,在船上又让人揍的破了相。回头教柳姨知道了,少不了又得数落你。”梅知伸手一丢,鱼群本能张嘴去接,临了发现这厮扔的压根是块石头,纷纷叹着晦气跑远了。
许殊的鱼群被梅知惊散了,没好气的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将其拍在了柱子上。
“你这是又闲了?有工夫来管我的事,小心二哥瞧见扣你工钱。”许殊放下盛鱼食的粉彩花卉纹碗,搓了搓手,沉沉的哈了一口气。
在外头冻的时间久了,哪哪儿都变得拙笨无感起来。手指头不大打弯儿,眼睫上都似压了一层白霜,湿漉漉的。
倒是脸上的伤不觉得有多疼了。
“天地良心,我这可是替你着想!”梅知伸手指天,转瞬又收回了掌心,仿佛只是玩笑话。
许殊挑挑眉,没搭话。
“这里有二爷守着,左右是在自个儿院子里,又有咱们的人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傅家白事也关乎他们自个儿的脸面,不会疏忽怠慢。少爷你在这儿又无事可做,不如回去歇一歇这身酸骨头。”梅知上下打量许殊,知道舟车劳顿,这少爷胚子早就累坏了,只是强撑着不说罢了。
许殊眯着眼睛看他:“凭许家和傅家的交情,再凭小奚和我自小长大的情谊,白事我自然不能缺席,也能帮衬着接待傅伯伯生前的一二旧友,怎么就无事可做了?”
“唉!早晚都得回巴黎继续上课,即便多拖几日,于之后成日成夜的见不着,也无甚区别嘛~”梅知揶揄着,并提前躲开以防挨揍。
“小奚也并非就属意——”许殊欲辩解,一抬头,正巧瞧见傅奚莳同许容方在往这处走。
他们并肩过来,似乎还在低声说着话,这么瞧着,很是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