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亡命暗杀
许家三少爷失踪不算小事,却犹如滴水入海,没能搅起什么波澜,甚至都未能惊动负责他们此次回程的管家。
船上一片祥和,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服务生们也按部就班,换完了今天的第二批岗,哈欠连连的溜回了自己的休息间。
而在三楼的换衣室里,一个少年人正对着镜子带好服务生的胸牌和领巾,又穿上外套遮住了腰后别着的枪,这才一脸淡定的推着餐车出了门。
虽然这些活计已经几年没碰过了,但个中规矩依旧烂熟于心。
走廊里暖调的灯光十分柔和,少年停在了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门口,看着面前的门,轻轻扣了扣。
“您好,客房服务有需要吗?”
一位女士打开门,看了一眼面前的服务生,见他是中国人,在拿了两杯白葡萄酒后,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道了谢。
服务生对着她笑笑,正是梅知。
他看着房门关上,抬头撇了一眼房间号,伸手拿出钥匙轻轻锁上了门,然后转身推着餐车去了下个房间。
与此同时,不同的走廊里,同样打扮的服务生敲开了不同的房门,在确认安全后,用钥匙拧上了锁。
船上无日月,与楼上的安静不同,即便是这个钟点餐厅里也聚集着不少人。来往穿行的侍者托举着餐盘,放在了几位客人的桌上。
他十分小心的将盘子放下,却还是在回身时不慎碰撒了邻桌一位姑娘的果汁。
他有些慌乱的不停道着歉,正当要弯腰低头、伸手收拾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急促的枪响,紧接着又是一枪。
接连传出的枪声让他略微愣怔了一两秒,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脚下一个趔趄,已经被人勒住脖子往后扯去。
霎时,脖颈处一片冰凉,抵在他喉咙上的正是餐盘里的餐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他的背。
“别动!仔细你的命!”背后之人呵斥一声,对身边几个同伴使了使眼色,一道往餐厅更里面挪去。
这些人全都挟着人,有男有女,有侍者有旅客。在场的其他人或急于逃命,大声呼救,或哆嗦不止,不敢出声。
他们倒不去管,只自顾自往里走,搅得整个餐厅乱成一团。
为首的男人对着一个小个子点了点头,那人耗子一样呲溜一下从人群里滑了出去,打了个呼哨便扭身往楼上跑。
此时的楼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梅知的脸上挂了彩,其中一枪便是他打出去的。
***
十分钟前。
“您好,客房服务有需要吗?”
梅知停在了305房门前,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照例敲了敲门。
“您好,客房服……”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梅知敲了敲门又喊了一遍,这回没等他说完,305的门就被从里面拽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有些清瘦的男人,面带倦容,身似有疾,还没等说话先咳嗽了一溜够。
“有事吗?”男人问。
他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梅知,目光略过餐车大致瞧了瞧,便又转回了梅知面上。
“客房服务有需要吗?”梅知指了指餐车上的酒水餐食,借着门缝间未被挡住的空隙往里面偷看。
屋内光线昏暗,似乎只开着角落里的一盏落地灯,各种陈设勉强瞧见个轮廓,被走廊里的强光一晃,更加避人视线的躲进了阴影里,教梅知看不出有何端倪。
“一杯咖啡,谢谢。”男人呼吸一沉,好像察觉到了梅知的小动作。他微微一偏身子,将本就不大的门缝遮掩的更严实了,彻底挡住了梅知试探的目光。
梅知仿若没注意到他的掩饰,十分自然的将咖啡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咖啡,正打算关门,就听屋里‘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摔出的动静很大。
他下意识侧过身子回头去看,梅知也紧跟着向里望去,然而没等他借由这一时半刻看见什么,305的房门就猛的向他面门拍过来。
有问题!
梅知后撤一步,好悬将自己这张好脸救了回来,一边在心里对着这杀千刀的骂娘,一边踩住餐车猛地往前一推。
餐车左前方的车轱辘卡在了门缝里,挡住了即将要关上的门。
梅知借力要将门撞开,门后的力道却极大,险些将车轱辘一道推出去。
然而屋里接连响起的巨大踹门声教门口挡着他的男人频频往里张望,似乎想马上赶过去,却又碍于门口堵着的梅知不得不留在这儿。
“呜呜呜!”
“咚”的一声,门被踹开了,有些沙哑的呜咽声传进了梅知耳朵里,隐约还有些耳熟。
“怪了,这动静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见过?”梅知嘟囔着念叨两句,趁着男人些许松懈的功夫,拽起一瓶还未开封的香槟使劲摇晃几下,打开盖子顺着门缝怼了进去:“小子,爷爷请你喝喝酒!”
男人似乎没料到梅知会来这么一招,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被香槟迷了眼。梅知一鼓作气,猛地将餐车向前推去,可算将门撞开了能供一人过去的口子。
而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看清了方才屋内巨响的来源。
之前不见人影的三少爷许殊正匍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被人捆猪似的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
似是还让人打过,整张脸青紫一片,这会儿正拖着椅子在往外爬。
许殊强挣着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梅知‘呜呜呜’个不停,全然没有一点儿许家三少爷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梅知瞧见这一幕呆了呆,显然没料到门后会是这副光景。
他看着地上的许殊,突然很想乐,随即又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得已强装镇定的把要呲出的牙收了回去。
趁男人还在抹脸的功夫,梅知撑着门从餐车上翻了过来,没去管还在地上顾涌着向他求助的许殊,已经和男人交起了手。
男人颇为狼狈,眼睛被酒蛰的睁不开,脚底下却没乱,一边往外撤一边挡着梅知三番五次的偷袭,怀里那把枪竟还好端端揣着,没被他摸走。
“呵!还是个练家子,这帮老不死的真舍得下本儿!”梅知一个转身,将餐车踹了出去,顺手压着男人的脑袋往门上撞。不过撞了两下,腕子就被男人钳住,向后扭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遮掩的很结实的枪就露出了一个尾巴。
梅知眼疾手快将枪摸了出来,在被男人掀翻之前,甩手扔去了许殊的方向。
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到底没能放过他这张脸,可着脸侧额头划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细长口子。
男人半睁着猩红的眼揪起梅知的头发就要把他往地上砸,突然一声枪响吓了两个人一跳,就炸在梅知耳边,好悬给他开了瓢。
梅知忍着嗡鸣的耳朵回头瞧了一眼,就见许殊十分费力的歪着身子,背着手拿着枪,几乎就是对着他们盲打。
然而没等他骂娘,许殊便又是一枪,这一回结结实实打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许是眼下的情形实在诡异,两个人都忘了躲。直到男人痛哼一声,钳着他的力道骤然减弱,梅知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他伸腿对着男人就是一脚,手一撑地飞快爬了起来,和其拉开了距离,从后腰摸出了枪。
‘砰’的一声,正中心口,男人倒地,连呛了几口血不动了。
梅知锁好门,又将衣帽架扯过来斜搭在了把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甩甩刚才被掰疼的手,一面往许殊那儿走,一面从小腿上摸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少爷和椅子分了家。
“嘶~”许殊嘴里塞的破布被拽出来,牵动了脸上的伤,疼的他呲牙咧嘴。
“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奚呢?”梅知似乎有点儿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他嘴给堵上了。
梅知翻了翻眼皮,没去接许殊的话。
他身上的功夫本就花拳绣腿占了大半,投机取巧算是绝招。
这位三少爷又是留洋留到一半,文墨半通,拳脚皆无。他俩放一起拢共凑个半斤八两,也不知道怎么就偏偏教他撞上。
好在看着许殊的只有一个人,不然就凭他俩——
“二哥在哪儿?他—— ”没等许殊把身上的绳子抖落干净,那被衣帽架顶住的门一晃悠,‘哐当’一声巨响,把手掉了下来。
下一秒,坐在地上的许三少爷就看见了305房间的门牌号。
与此同时,卡在门上的衣帽架被震的滚了过来,跟其一起滚进来的,还有几个穿着服务生衣裳的,已经死狗一样歪在一边不动了。
为首的小个子趾高气昂的踱进门来,正是先前奉命从楼下餐厅跑上来的。
他带了十几号人,将房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哟~这不是许家三少爷?听说,你还在外留过洋?怎么现在成了这副德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个子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俯下身来,连带他身后的人一起,鄙夷的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许殊。
梅知见状往前挡了挡,将枪横在了自己身前。
小个子见他这架势挑了挑眉,伸脚把地上横着的一位又往前踹了踹,朝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就凭你们几个还想对付我们兄弟?!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兄弟们,给我——”
然而没等他耀完武、扬完威,就见对面玻璃哗啦几声脆响,许殊和梅知只觉得后脑一凉,瞬间淹没在了潮湿冰凉的海风中。
他们眼前平白多了十几位身着黑衣、手持短刀的人。这些人解开腰里缠着的绳子,几个错身便将他二人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对面小个子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许殊也有些发懵:“这是?”
梅知却眼前一亮:“松月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