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们这是……重归于好了?”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是啊。”
花寻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目前为止她想的招儿都失败了。这两人瞧着是真联手上了,看来他们要找的那样东西很是重要,他们甚至愿意为了那样东西彼此掩护。
到底是想要找什么呢?
花寻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花家究竟有何物是值得旁人觊觎的,况且她先前就已经将自家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找着。
要不……提醒他们那东西或许不在这里?
花寻垂眸片刻,再抬眼时便装作不经意间提道:“爹娘如今要住下,家中得添置些东西才是。前些日子我将家里全都收拾了一遍,发现这些年家中竟也没添置些什么,东西少得很。你们瞧,就这么放眼看去,家里的家伙什就全在这儿了。”
这便是告诉他们,家里的东西全都在眼皮子底下,你们想要的东西若不在其中,那便根本不在花家。
花寻悄悄看向一剑侯与夜明月,却见两人虽扫了一眼,可压根没将她这话听进心里。这种时候,他们俩敏锐力倒是差得很。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花寻着实不想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待着,于是便借口去铺子里开门做生意,用过早食后便匆匆离去。
等人一走,一剑侯与夜明月立即离了彼此八丈远。
两人一个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院中树下,一个则是坐在房屋的门槛儿上。
夜明月抬头看向院中一剑侯,道:“方才你做得不错。既然咱们达成交易,还望接下来你也能如约而行。先找到令牌,咱们再来看谁有本事拿走它。”
在此之前,两人必须将这一出重归于好的夫妻戏码演好。
一剑侯面无表情:“这番话也送给你。”
夜明月嗤了一声,在心中嘀咕,这人在花寻面前倒是表现得一副憨厚慈父模样,有说有笑的,对着她倒是成了这副死人脸。不过无所谓,等拿到了门主令牌,他俩定会不死不休,而她一定要做赢的那个。
夜明月不知晓的是,一剑侯心中也正有此意。只要能拿到令牌,他便要对她下手。
直到日上三竿,花寻还坐在铺子的柜台处发呆。
今日铺中情况与前两日并无不同,甚至连门口路过的过客都变少了。生意如此萧条,让花寻这两日被假爹娘转移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如今她身上蛊毒未解,逃也逃不了。既然不逃了,那这掮客铺的生意就还得做下去。她没有忘记,自己在灵堂前对着花无柳棺椁立过的誓言。
她一定要将花家掮客铺做大做强。
必须得找出主顾和掮客都不再上门的原因来。
这般想着,花寻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拿了钥匙锁了门,迈步朝着左边而去,瞧着是要出这元氏街。
旁边医馆的药童探头探脑往外瞧,忍不住对柜台前的伙计道:“师兄,你说花家掮客铺还能开下去吗?我瞧着这几日可是一桩生意都没上门呐。”
柜台站着的负责抓药的学徒摇头道:“我瞧着难说。这花娘子平日里虽瞧着机灵,可她到底是从没管过花家铺子的生意,眼下又是这般突如其来的接手,只怕还一头雾水呢。且她一个小娘子,又怎懂做生意?”
嘴上虽夸赞花寻机灵,可话里话外却并不认可她的能力,觉得女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男子相比的。
药童听了却没有附和,只是趴在门口处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的花寻,小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花娘子不会坐以待毙呢?”
出了元氏街,花寻沿着永禄街一路往东疾行。永禄街是比元氏街更繁华的主街,一路上两旁时常传来叫卖声,偶尔还能闻到食物的香气,直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动起来了。
大蓟朝鼓励百姓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且每个摊位费收得并不高,是以街道上小摊小贩数不胜数。等到了永禄街的中段,摊贩聚集几乎翻了倍。
花寻从一小摊贩的身边穿过,跟条泥鳅似的就钻进了一条小巷,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
花寻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对方的大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见到花寻更是大吃一惊。
“花娘子,你怎来了?”来者是一个脸盘稍圆的中年男子,瞧着一脸和善,可眼中却冒着精光,正是许家管家。
许家当家是个江湖人,在汝城做的是镖局生意,与花家掮客铺来往密切,时常请掮客办事,是花寻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主顾之一。
花寻冲管家笑了笑,道:“不知许老爷可在宅中?我有事想要问一问他。”
管家面露歉意:“这可真是赶巧了,我家老爷今日一早便亲自出镖去了,并未在家中。不知花娘子有何事?或许我可以为花娘子解答。”
花寻瞧着管家的神情,心道这也是个人精,只怕已经看穿了她今日前来的原因。花寻也不矫情,直截了当就说:
“既然许伯愿意代为回答,那我便说了。今日我前来,就是想问一问许老爷,为何这几日都不曾去过我家铺子?从前那些熟客,怎么也一个不来?”
管家看着花寻,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是真心求问还是只是试探。过了片刻他才叹了口气回答道:
“花娘子,我也算瞧着你长大,便就实话实话了。如今花老板走了,花家铺子没了主心骨,就算是咱们这些老主顾,也不敢轻易将手中的生意给你们铺子了。”
原来是因为不信任她的能力。
花寻为自己争取道:“许伯,这些年我虽未曾在铺子里任职,可我也在汝城做了多年的掮客,不说尽人皆知,可也算得上有名有姓。为何你们不愿信我呢?我定能将你们的差事都办好的。”
许管家叹了口:“唉,丫头,不是你能力是否出众的缘故。这其一,你从前都是单打独斗,接生意也都是一个一个地接,一桩一桩地做,不过是赚些零花罢了。可你若是要挑起整个掮客铺,就得同时做好几桩甚至十几桩、几十桩的生意,你从未做过,如何确保定能做得来?”
花寻张了张嘴,她想要保证自己定能做得好,可话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来。她的确从未管过铺子,虽然她有信心,可在旁人听了便是大话。若她大话说得太多,只会越发让对方不信任自己。
“其二,听闻掮客铺重新开张却没有掮客上门接生意,一个没有掮客的掮客铺,又如何叫人放心?想当初你爹还在时,每日不知多少掮客进进出出。”
额,这点她也无法反驳。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许管家又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同情,“你是女子。”
花寻一愣,不解:“我是女子又如何?这与我是不是女子有何干系?”
许管家的眼神透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的神情,倒也很是有耐心道:“你是女子,在这世间走动本就不如儿郎便利,若是再遇上点事儿,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像花老板,他经验老到为人圆滑,还有一身功夫傍身,又与各处都有些交情,我们自是放心。”
花寻听明白了,其实前面两点都不算什么,他们真正在意的是第三点。
因她是女子,便天然无法相信她能像男子那般肩负起责任,经营好铺子。
她心中气恼,可也知这世道如此,这些人也不过是些随大流的罢了。想了想,她拱手道谢:“多谢许伯为我解惑。”
许管家点了点头,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花娘子,依老朽看,你不如将这铺子关了,嫁人生子,去过寻常女子的日子。先前听闻,花老板已为你挑选赘婿,不知挑得如何?”
骤然听到对方提及此事,花寻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许管家却是误会了,道:“赘婿也不是那么好寻的。如今你爹已经去世,我看你也无须非招个赘婿,嫁一个老实本分的便好了。”
花寻听得额角直抽,担心自己再同他说下去只怕是要忍不住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于是同他告辞。
“许伯,今日多谢。掮客铺我会继续经营下去,我不会因为你们的偏见而放弃,我也定能将掮客铺做好。”
迟早我会让你们将这些话怎么说出来的,怎么再收回去。
等花寻一走,许管家便立即关上了门。
刚转身朝里走了几步,便有人问:“人走了?”
许管家收起方才慈眉善目的模样,点头:“走了。”
“如何?”那人又问。
许管家回答:“瞧着应该是毫不知情。这些年花无柳将她瞒得死死的,一丝一毫都不曾透露给她,她并不知花家铺子是我青龙门的据点。”
顿了下,他又问道,“花无柳已死,花家铺子这个地方只怕是就此废了。不知门主何时会遣新的络卿来重建据点。”
络卿乃是青龙门内负责联络以及给各杀手们发放任务之人的代称。过去这个人是花无柳,据点定在了花家掮客铺,杀手们接到联络符号后,便会去这里领取自己的任务。如今他身死,依着青龙门的习惯,一定会换据点。
另一人也略带愁容:“不知。门主如何想,我等又如何知晓?再等等吧。”
许管家也点头:“行,那便再等等。若迟迟未有消息,咱们便先撤出汝城,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