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尧瞧着将他们围住的黑衣人们,与青鸦对视了一眼。
竟有人早早就遣了人在迷雾林出口处埋伏,莫非他去见皇帝所说的事被人泄露了出去?否则怎么就刚刚好,早他一步。
埋伏的刺客们并未给宁北尧等人太多思考的时间,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拔刀朝着一行人袭来。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宁北尧来的。
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
他们是想取他的命!
青鸦乃宁北尧贴身暗卫,自是待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御敌。只是与黑衣人交手数十招后,青鸦便觉不妙。
一刀横扫,刀刃划破黑衣人的脖颈。青鸦迅速退后几步,与宁北尧几乎形成背贴背之势。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皆有死伤。
青鸦与宁北尧护交后背,一边对敌青鸦一边趁着两人靠近时低声快速说道:“主子,这些人有备而来,武功都不俗,恐怕不好对付。”
说完还忍不住吐槽一句:“也不知是哪雇来的杀手。”
“不是杀手。”宁北尧毫不犹豫下了定论,“是死士。”
青鸦挥刀劈晕一个黑衣人,听到宁北尧的话动作都迟缓了一息。他有些不可置信:“死士?!谁这么大手笔?”
培养一个死士不光是费钱费力的问题,还有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所以一般死士不到关键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动用让他们去执行极有可能死亡的任务的。
毕竟如今江湖人众多,还有像青龙门这样的杀手组织,想要花钱买他人性命实在算不得一件难事。
宁北尧双眸幽深:“左不过是那几位。”
有此财力势力又忌惮他的人,汴京城里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青鸦收起先前还略带些吊儿郎当的表情,他语气和脸色都显得很严肃:“既如此,此地你不宜久留。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们掩护你,你先走。”
宁北尧下意识想要拒绝,青鸦的声音又传来:“你走了,他们不会恋战,我们才会有机会全身而退。”
宁北尧知道青鸦说的是实话。
不过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他扔了手中的佩剑,右手朝着腰上一摸,便抽出一根银黑色软鞭来。青鸦一见他如此,便明白他要做什么。
于是他大喊:“掩护,送大人出去!”
还活着的随行侍卫纷纷朝着他们俩聚拢,黑衣人们想要杀进来,却发现他们竟是如战场打仗一般布了镇。
剩下的黑衣人却也顾不上这些,提刀就冲过来。就在他们逼近的一刻,队伍顷刻间发生变化,那些黑衣人毫不费力就冲到了包围圈里,可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他们是被这些人给团团围住,而宁北尧已经出了包围圈,他飞跨上马,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视野里。
黑衣人们这才明白,他们布的这个阵就是为了将他们所有人都拖住。这是要与他们拼到底了。
青鸦沉着脸:“一个不留,杀!”
宁北尧的轻功放眼整个江湖,虽算不上头几名,却也算得上是上乘。但他此次要前往汝城办件大事,自然是不能将力气耗费在使用轻功上,所以骑马才是他最佳的选择。
他的马是上等良驹,眼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脚程比白日里更快了。按这个速度,不出两日他定能抵达汝城。
只是动物不可避免的有些习性本能,就比如现在,它忽然放慢了速度,整匹马都变得急躁了起来。打着响鼻喘着粗气,竟是停了下来。
前腿马蹄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踩踏,宁北尧甚至感觉得到它想掉头逃跑。
他的马向来护主,若遇危险会想带他逃离。此等情况也不是初次遇见,只是上回马儿选择了另一条路疯狂奔驰,而这次竟是怕得动弹不得?
宁北尧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四面一片漆黑,半点灯火都没有。
耳旁传来风扫过树叶的沙沙声,就在那风快要贴上他的脸时,宁北尧立时朝着左边倒去,有反着银色光芒的东西几乎擦肩而过,宁北尧还挂在马上,他抬手一拍马屁股,嘴上说道:
“黑锋,快走!”
名为黑锋的马就像是听懂了人类的语言,在宁北尧下令的瞬间仿佛克服了本能般往前冲。
“你走不了!”
一声怒喝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宁北尧只觉得后脊发寒,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朝着他后背而来,在这深夜里显得毛骨悚然。
他跃身而起,在马背上稳稳坐住。在他起身的一刻,有强劲的风从他方才坠挂着的地方穿过,因无阻挡直达前方树林。
无事发生。
宁北尧心头刚松一口气,却听前方树林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竟是有数棵树被拦腰截断,轰然倒地。
方才那阵劲风乃暗处之人内力所化,此人是个顶尖的高手!
宁北尧忽觉唇边有腥甜味道,抬手一擦才发觉唇边不知何时竟是渗出了血,俨然是方才被那内力余波擦肩而过所震。
来者不善,幕后之人此次是下了血本,定要叫他有去无回。
“还真是大手笔。”宁北尧想起青鸦的话,低声自嘲了一句。
他握紧手中软鞭,勒停黑锋,安抚似的在它脖子长拍了两下。黑锋不安地晃了晃脑袋,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
在暮色中,宁北尧一袭墨色长衣,眼神凌冽,竟显出几分鬼魅之感。
他高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如此鬼祟,失了风骨。”
此风骨自然不是读书人的风骨,而是讽刺对方失了江湖人的风骨。虽然在他看来江湖人没什么风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怎知我定是江湖人?”
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光从体型来看,便比宁北尧要壮硕许多。宁北尧是刀锋般的身形,瞧着瘦高单薄,实际不失精壮。可走出来的男人,光从侧面看就仿佛快是宁北尧的两倍厚。
他打眼一瞧,便知对方练的是硬功。
江湖中以练硬功为主,内力可达如此深厚之人,恐怕只有……
“莫归山。”
宁北尧淡淡唤出对方的名字,壮硕男人脚步顿了下,在距离宁北尧不足四丈处停了下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这会儿宁北尧看清了那把刀的形状。与普通的刀不同,莫归山手上这把刀,前面几乎有两个手掌宽,可越靠近刀柄却越窄。这样一把瞧着笨重又其貌不扬的刀,却叫宁北尧眯起了眼。
竟是江湖神刀洛阳刀。
“你怎知是我?”莫归山握紧刀柄,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盯着宁北尧。
宁北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像是自顾自地说道:“洛阳刀失踪多年,如今居然落在你手里。看来请你来的那位,为了让你出山很是舍得下血本啊。”
莫归山抿着唇没有接话,宁北尧瞧着也无所谓他说不说。他抬手拍了拍黑锋,凑近在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黑锋先是有些不乐意地踏马蹄,可不一会儿却还是在宁北尧的眼神下转身,猝不及防就冲着一旁跑了。
宁北尧看似有些懊恼地一只手叉腰:“哎呀,果然畜生是养不熟的,一有危险就会自己跑了,我方才求它也不见它留下。”
说完笑眯眯看着莫归山:“就是不知阁下可愿舍得替你主子卖命?”
莫归山一时半会儿没听懂宁北尧的意思。
莫归山:怎么隐隐约约感觉被内涵了?
“既是死战,那就来吧!”
宁北尧收敛起他刚才那副调笑的模样,手中长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汝城。
直到天光露出一角,花寻才有些撑不住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
只是还没等她睡踏实,院中便传来动静,等那动静的声音更清晰些,花寻几乎是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她仔细听着屋外声音,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她那便宜爹娘回来了。
花寻心道,若是他们回来,定是想要瞒着我的,又怎会弄出声响来?
莫不是旁人来了?
心中的好奇迫使她再也躺不住,索性披着外裳起身,走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花寻早已想好,若是那二人她便装作刚被吵醒,露出清澈愚蠢的目光装傻,若是旁人……那就要看旁人究竟是谁了。
“……爹,娘?”
窗户打开的瞬间,花寻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只见夜明月依偎在一剑侯怀里,一剑侯的手也紧紧搂着夜明月的腰。听到花寻的声音,夜明月立即露出慈祥又有些羞涩的笑,她开口道:
“我与你爹多年未见……”
她看向一剑侯,一剑侯也憨笑了一下:“甚是想念。”
啊?花寻傻眼。
“情难自抑。”夜明月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出这句,“睡不踏实,索性与夫君晨起出去走了走。”
连夫君都叫上啦?
一剑侯点头:“是,还顺手买了早食回来。”
看着一剑侯手中拎着的油纸包好的早食,花寻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原本想见的两败俱伤未曾见到,倒是瞧见两人亲亲热热回来了。
昨日你们还针锋相对需要靠我调和,怎么今日就仿佛新婚燕尔,小别胜新欢了?
这是换话本子唱了?究竟昨晚经历了什么……
两人齐齐对着花寻露出慈父慈母般的微笑,说道:“寻儿,既然醒了那便来用早食吧。”
寻儿?
他们该不会是已经联手,决定一起留在这儿吧?!
花寻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而在花寻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两人分别在自己摁住的对方命脉处用了些力,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