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夜明月想出敷衍的借口,花寻便抢先一步解释道:“娘也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
说完又冲着夜明月撒娇:“不过娘,这段时日你也看到了,我不会出什么事的。如今咱们差银子,这次主顾给的酬金丰厚,我既已应下,那便是赌上我掮客的名声,必要做成才是。”
宁北尧在心中琢磨着,花寻瞧着倒像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有些费解,不明白花寻娘亲为何要对花寻下蛊,可花寻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自然,也不像是介怀的模样,倒真像是被人保护了一般。
就这般软磨硬泡下,夜明月松了口。她起身往寝屋里走:“你跟我来。”
花寻心头雀跃,立即跟了上去。
只见夜明月从身上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她一只手放在盒子顶端,嘴里念着花寻听不懂的口诀,随即夜明月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细针,扎破了自己的指尖,冲着盒子的顶端挤出一滴血。
花寻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就见那滴在盒子上的血竟渐渐消失,原来盒子顶端有一个小孔,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那滴血顺着恐滴入盒子里,花寻似乎还听到了轻微的叫声,听得她心底发毛。
“将手摊开。”夜明月开口,花寻一边战战兢兢一边照做,只见夜明月将黑色的小木盒放在她的掌心,随即又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塞进了花寻嘴里,“吃了它。”
花寻下意识吞入腹中,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变化。夜明月却已经将她掌心的小黑盒拿走重新收了起来。
“好了。”
花寻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迷茫道:“这样就好了?”
夜明月一脸云淡风轻:“对。”顿了下,又似乎觉得应该同花寻详细解释一下,于是又补了句,“子虫方才已经听从母虫的命令,在你体内自尽了。方才我让你吃下的药丸,可以让它的尸体在你体内彻底消散。”
什么?!
花寻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发软。到最后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寝屋,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一想到有蛊虫死在自己体内,花寻便一阵恶寒。
头重脚轻之际,门外响起二狗的声音:“花寻,花寻!”
花寻顿时一个激灵,脑子也清醒起来。她忙问:“什么时辰了?”可问完也不等人回答,几乎是跳起来就往小院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念叨着:“糟了糟了,忘记时间了。”
打开门,便瞧见二狗与大头两张焦急的脸,一见到她二狗显然松了口气,随即埋怨道:“你怎么回事,不是约好了城门口碰头,到了时辰也没见你来。”
花寻嘴上忙道歉,转身冲着家里三人挥了挥手后,便急匆匆跟着二狗和大头走了。
夜明月看得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给孩子着急忙慌的。”
话音刚落,回眸却对上了一剑侯的双眼,他盯着她,眼里似乎有几分探究。宁北尧今日还要去书局,便也先行出了花家。
等人一走,花家便只剩下夜明月与一剑侯二人。
一剑侯双手环抱在胸前,背靠着廊下的木柱,问道:“你该不会是真把花寻当自己女儿了吧?”
夜明月面上一僵,随即一张脸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一剑侯说得不咸不淡,“我们假扮她的爹娘,不过是为了找到门主令牌,你可别忘了。”
“不用你提醒。”夜明月声音比神情更冷,“我自然知道自己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倒是你……”
夜明月忽然朝着一剑侯走近几步,一时间两人的身体几乎快要贴上。夜明月抬头看着一剑侯,眼神里也带着探究。
“你敢说你对花寻没有片刻心软的时候?”
一剑侯唇角紧抿,眼里带上了煞气。夜明月却丝毫不怕,反而轻笑一声,又后退几步,她颇为潇洒道:“你我皆是肉身凡胎,我们不过凡人尔,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花寻又确实是个乖巧可爱的,动了恻隐之心也不算什么。”
这话便是在给一剑侯递台阶。
夜明月继续道:“我们的目的本就只是为了拿到令牌,又不是为了杀她。等令牌到手,我们自然与花家也就没了干系。届时,花寻也只能是陌路人。”
“你心里有数就好。”一剑侯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股不耐,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来,“杀手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还是早些让花寻记起来过去的事找到令牌。”
“彼此彼此。”
两人也不知为何,说到后面竟都有些火气。夜明月瞥了一剑侯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身朝着已经放回墙角的花槽走去。
“你这是要做甚?”见夜明月竟将自己种植的花草从花槽里搬出来,一剑侯没忍住询问。
夜明月头也不抬:“拿去卖啊。昨晚上不是答应花寻了,要去卖这些花草试试,没准真能卖出去凑些银子呢?”
一剑侯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还真愿意为她做此等事。”
“哼,不然呢?”夜明月冷笑一声,“若是不早些将那八百两银子还了,你觉得花寻能有心思忆往昔?她若是记不起来过去的事,又如何知晓花无柳是否将令牌的下落告知过她?”
听到这一剑侯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一只手习惯性地摸上自己右侧的长剑:“你说的没错,那今日我也得多去杀几头猪才是。”
……
等到花寻从城外回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快要到了关城门的时辰。
三人从外头往城里走,一路上有说有笑。大头止不住的夸:“花寻,还是你有法子,那几家的生猪竟真都叫你便宜三分之一的价钱买下了,还愿意卖给咱们下一批的生猪!这下刘掌柜可以松一口气,好歹能撑住一大段时日。”
花寻摆摆手,表示这不算什么。她想了想,道:“你若真想接下刘掌柜这头拿月俸的活计,今日你见了他便建议他从乡下收些小猪仔。我瞧着今日我们去的这几个村子,不少人家的小猪仔都不错。”
“刘掌柜要的是成猪,收小猪仔作甚?”大头不解,一旁二狗也好奇地看着花寻。
花寻瞥了他们一眼:“自然是寻个地方,叫人养起来。如今咱们是帮他解了燃眉之急,可他的铺子可是日日都要用肉的,也不能总是去乡下收猪,这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不说,费的人力物力也多。况且,乡下村子里的农户终究不能稳定的供货,长远来看不是个法子。”
见二人依旧满目迷茫,花寻轻轻叹了口气,跟他们解释:“以刘掌柜如今铺子里所需的豚肉而言,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有一个猪圈,叫人替他养猪,而且最好就养在城郊,这样来回时辰短,可以每日取新鲜的豚肉来用。”
大头挠了挠头:“可刘掌柜在城郊也没有房子没有地,如何养猪?”
“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城郊那次,曾见过一个坐在路边发呆的小娘子?”花寻问。
二狗立即点头:“记得!那小娘子家中只有老母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家贫得很,她咬牙养了两头猪想要卖出去,却被村子里的大户给拦了。没有铺子单独收她的猪,她只能低价卖给同村的养猪大户,一头猪少说少赚一两银子。”
对于穷苦人家而言,一两银子可够他们省吃俭用活半年。
“那姑娘养的猪咱们那日也见过,养得很是不错。”花寻开口道,“她家中有地,但手中无钱买不了太多的猪仔养来卖,各大铺子不愿得罪了村里养猪的大户影响了货源,自然不会单独去收她家的猪。若刘掌柜出钱买猪仔,放在那姑娘家中养,每月给她些月俸,我想她定能将刘掌柜的猪养得极好。”
说完又补了句:“至于要如何震慑那位村中的养猪大户,想来大头你比我更有主意。”
大头和二狗都是听得两眼一亮,大头一拍巴掌:“好主意啊!花寻,若这事儿成了,这次的酬金我的都给你!”
花寻摆摆手:“不必,该如何分便如何分。”
话音刚落,她又记起一件事来:“不过若你真想谢我,便替我向刘掌柜举荐我爹明日来给他杀猪吧。”
“你爹?杀猪?”大头是有所耳闻花寻亲爹娘回来了,可亲爹是个屠夫他还真不知道。
花寻点头:“反正刘掌柜也是要请人杀猪的,我爹一直在东市替肉铺杀猪,很有些经验。”
大头这下明白了,花寻是想让自家爹挣杀猪的银子。这种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大头自然是一口应下。
事情办妥,等明日清晨刘掌柜亲自清点过生猪后便会结算酬金。如此一来,欠债一事便迎刃而解。正因如此,回去的路上花寻的脚步都不由轻快的起来。
与此同时,元氏街上,夜明月的摊前出现了一双缎面金丝鞋。
夜明月顺着鞋往上看去,便见到一位四十岁上下,浑身穿着华丽的贵妇人。
那贵妇人扫了眼夜明月身前摆放着的几盆花草,最后定格在一株结了花苞的绿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