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
这个答案宁北尧很是意外。
那日他从盗千里嘴里得知赵立春有贪污受贿之举，不少地方官员都曾给他送过银子，可他平日里衣食住行却瞧不出半分，一直都是住在朝廷为府尹设立的府衙后院中。依宁北尧的经验，一个贪官就算装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露馅儿，可这位赵立春私下却只是喜欢去澡堂？
宁北尧思忖片刻，问：“那澡堂在什么人名下你可知晓？”
盗千里愣了下，摇头：“不知。”
“去查查，看东家是谁。”宁北尧下令。
盗千里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已经按你的吩咐跟踪几日府尹了吗，怎么不仅不给解穴，还要继续替你做事？
可这话盗千里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真的说出口。宁北尧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可盗千里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觉得宁北尧像是将他的想法看穿了。
既然逃脱不了，那还是讨这位阎王爷欢心比较好。既然这人对赵立春“感兴趣”，那说一说赵立春平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许也会有用？
想了想，盗千里开口道：“这赵立春平日里大多都是与幕僚和下属商议一些公务，瞧着也算忙碌。且没想到他竟还是个顾家爱妻的，所有的公务都只在白日里去做，一旦到了下值的时辰，他便要回去陪妻子。就算是再喜欢去澡堂，所去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若赵夫人也想去时，两人便会同去。不过宜春居分男女之宾，他俩就算一起去了也不在一块儿。”
宁北尧听得认真，并没有叫停的意思，盗千里便继续说下去。
“赵立春似乎对江湖人颇为忌惮，还曾吩咐幕僚，叫他遣人注意城中动向，以免江湖人生事。与幕僚谈话之事，还曾提到了青龙门。”说到这儿盗千里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还说什么青龙门在此，定会有人接任，切记小心谨慎。我都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青龙门在此？从未听过青龙门在汝城啊。”
青龙门乃是江湖最神秘的杀手组织，盗千里瞧着并不想与青龙门有何瓜葛，提了两句后便不再说，似乎很是忌惮。
宁北尧却是听得心头一紧，青龙门。那日在房顶他听到赵立春与幕僚对话，话里提及花无柳，虽说的是花家铺子一事，可一个小小铺子有何值得他费心的？莫不是他知晓花无柳与青龙门有关？
若真如此，他会不会知道花无柳做的是分发青龙门暗杀任务的“生意”？若知晓，他却从未出手收拾，莫不是其中有何勾结？
盗千里转移话题：“哦对了，还有一事我也不知对郎君是否有用。”
“何事？”宁北尧问。
“赵立春身边的那位幕僚，似乎有武功在身，而且好像武功不低。”盗千里道，“昨日我跟踪他们去宜春居，在去的路上有几个江湖人推搡起来，场面极其混乱，其中一人差点撞上那幕僚，可我瞧得真切，那幕僚轻飘飘便躲开了，之后那江湖人却突然冲向了推搡的几人，瞬间将人都撞倒。似乎是那幕僚出的手，瞧着是用内力推动。”
宁北尧听到此话，眉眼间都沉了几分。一个府尹身边有幕僚并不是稀奇之事，可文官身边的幕僚一般都是做些出谋划策之事，以读书人居多，会武功的不多见，武功高强的就更少了。赵立春一个小小的汝城府尹，身边竟放着武功不俗的幕僚，这本身就有些奇怪。
盗千里瞧着宁北尧脸色不大好，他小心翼翼问：“郎君，你打听赵立春这些事做什么？莫不是你想为民除害？”
见宁北尧没吭声他劝道：“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民不与官斗，你若真敢动赵立春，没准会先被人宰了去。在汝城，赵立春才是王，就连汴京里那位圣上，只怕也是鞭长不及。”
话音方落，便瞧见宁北尧双眼似寒冰般看着自己。盗千里打了个冷颤，有些坐立难安。他小声问道：“那我……先去查那宜春居的东家。”
说完见宁北尧没反对，便一溜烟地跑了。
等盗千里走后，宁北尧起身离开茶铺，离开前他向茶铺伙计打听了宜春居所在之地，朝着宜春居的方向而去。
趁今日还有时间，他还是想先去宜春居看看。
民不与官斗，可他不是平民百姓。不管赵立春是与青龙门有关，还是贪污受贿，此事既然被他知道了，就无法坐视不管。
另一头，花寻一行人收生猪一事也不大顺遂。
郊外养猪的农户他们几乎都走访了一边，可郊外的农户本就不算多，他们手里的猪基本上都被城中各大肉铺酒肆定完了，没定走的也都是些还未长成的小猪。
有农户提议：“三位不若出城去乡下看看，咱们城中郊外就这么大一片地方，农户本就不多。”
汝城与周边的城镇有些不同，城内乃是有一片远离中心的郊外之地，那儿住的都是世世代代的农户，地方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据说是当年建城之时，那片土地不好划出城，主上又不忍叫这些人流离失所，最后干脆保留下来，正好也能叫他们种些瓜果蔬菜，养殖牲畜供给城中百姓。
他们与主城之间隔着一里地，倒也互不打扰。
大头和二狗也想去乡下收猪，他们将花寻拉到一旁，低声商议：“虽说去乡下会费些腿脚工夫，可乡下收生猪只会比城郊更便宜，省下的买猪钱便是咱们自个儿的。”
这也算是掮客这行不成文的规矩。主顾若是托掮客采买，便要给出自己的价钱，掮客在此价钱内谈妥，若有省出的银子，便可尽归掮客。
出城……花寻却是想到另一件事上。
不论最后是否要从乡下采买生猪，她若要出城便有了名正言顺让假娘解了她身上蛊虫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假娘还很难拒绝。毕竟如今摆在面前的窘境迫切需要化解，她必须得挣银子！
思及此，花寻立马问：“刘掌柜是给了三日时间对吧？”
大头点头：“没错，三日内必须买到生猪，否则刘掌柜铺子里的蒸肉就要断供了。”
花寻点头：“好，那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城去乡下。”
二狗挠头：“为何不今日便去？”
花寻道：“今日已经费了许久，若此时去乡下回来可能城门已经关了。再者，我还未同家中说明，若见我迟迟不归，他们会担心的。”
“花寻说得也没错，那咱们明日一早再去。”大头连忙应下，对他来说花寻愿意帮他谈成此生意是最重要的。他虽没什么真本事，可识人还是不错的。这些年他看着花寻办妥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儿，心中早就确信花寻是他们这些掮客中脑子最灵光的。
说罢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脸都皱起来：“先前还晴空万里的，如今突然天就阴了，怎么瞧着像是要下雨似的？”
二狗也跟着看了眼：“应该不会吧，咱们汝城这个时节甚少有雨，下雪还差不多。”
花寻也深以为然：“这几日瞧着应该是要下雪了，咱们汝城到了冬日便时常有这样的阴天。”
几人说定后，便离开这郊外的村子回主城。
回去路上，花寻见到路旁有人卖花草。她过去瞧了眼，卖的花草植株颇小，叶子倒是绿的，有两盆的枝头还有了一两颗花苞。
她忍不住问：“这盆景卖价几何？”
小贩答道：“这几盆十五两银子一盆，这两盆带花，二十两一盆。”
“这么贵？！”花寻惊了。这些植株瞧着十分普通，同野外生长在路边的也没什么不同，顶多也就是被修剪过花枝。
小贩见她如此惊讶，笑着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我这盆景虽不是名贵植株，可如今乃是冬日，这几日树叶都几乎全掉光了，我这儿还有绿叶的植株已实属不易，是要耗费大量的心血去养育的。”
花寻心想，这盆景种得不如假娘的，假娘种植的花草成色要好多了，且植株还更大，那假娘的岂不是能卖个高价？虽说假娘种的品种都奇奇怪怪的，可若是不开花的绿植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一路走一路想，假娘去给人接生，市价一次也就是个二两银子，除非遇上富裕人家，会多包个几两。出手阔绰的也就给个二十两，可这阔绰的人家也难遇啊。
但这个季节卖花草就不同了，不少富贵人家一年四季都是喜在院中或是屋内摆放盆景的，冬日里绿植难得，开花的更难得，家中不缺银两自也愿意花这个钱。一盆卖十五两，三盆便能有四十五两。
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来，假娘对稳婆这个行当兴致不高，当初也是被自己忽悠了才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个稳婆。可种植花草却不同，每次侍弄花草时，假娘眼中都亮着光，瞧得出是真心喜爱。
花寻嘟囔：“不如，让她去卖盆景？”
“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