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唐源儿2024-12-18 09:014,235

  花寻推开自家小院的木门,家中一片安静,空无一人。宁北尧跟在她身后,探头到了她耳侧,问:“为何不回铺子?”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真实的原因,只道:“反正过一会儿铺子就要打烊了,咱们先回来将晚膳要用的菜肉备好,等娘回来就能做饭了。”

   宁北尧瞧了眼院中漏壶(一种计时工具),距离平日铺子打烊的时辰不足半个时辰,心下倒也觉得花寻这理由倒是说得通。

   花寻瞥了眼屋子,扭头对宁北尧道:“你去打些水来,我回房换个衣裳就去厨房。”

   宁北尧点头,拿了桶便去井边打水。木棉巷的人与旁边几个两个的人共用一口井,每次都需自行打水来用。

   等宁北尧一走,花寻便三两步进了自己屋子。她熟稔地看了几处,发现自己今日离开前悄悄做的记号果然不在原地,显然她这间屋子今日被假爹娘翻找过了。她又走到床边,见被子虽依旧铺得整齐,可被角处不显眼的地方却不是她原本铺成的模样,显然床也是被人翻找过的。

   在花寻的猜测中,她的屋子会是假爹娘的第一目标。

   检查完自己的屋子,花寻又去了堂屋和隔壁房间,却是没有发现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忍不住嘀咕:“这两人还挺谨慎。”

   一剑侯与夜明月大约是怕翻找整个花家耽搁的时间会太长,又需要翻找得仔细,所以才只翻找了花寻的屋子。剩下的地方,只怕还会分两日找。

   花寻掐算着时间,替丁家寻玉狐狸这事儿,少说还得有个两三日,倒也还在她的计划之中。可她又忍不住期盼,若今日他们当真从她房间里寻到了想要的东西,岂不是很快就会离去了?

   花寻倒是不担心夜明月会不解了她身上的蛊毒不告而别。相处下来,她觉得二人虽为杀手,但好似也不是那等以杀人为乐草菅人命的杀手,若与他们无利益冲突,他们不见得就会眼睁睁看着她死。

   况且,这二人行事算得上谨慎,如今他们已经露了脸,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必然会寻个正当借口离开,否则岂不是惹人怀疑?

   思及此,花寻只觉得心鼓如雷,她有些紧张起来,恨不得假爹娘这会儿就回到家中,好叫她知晓结果。

   宁北尧回来的时候,花寻正站在案板前切肉。见他回来,花寻头也不抬,只空出左手一指地上:

   “你去把那些波棱和菘菜摘了。”

   宁北尧随着花寻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愣住。地上躺着绿油油的波棱和白绿相间的菘菜,却叫他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他从小到大,何时干过这活?甚至有些蔬果他都没见过它们原本在土地里的模样。叫他摘菜,属实是道难题。

   可花寻却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不会干这活,说完就又继续切肉。宁北尧担心会露馅儿,根本不敢说自己不会,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蹲下,用手拨弄了几下菜叶子,这触感着实陌生。

   他思忖着,又不动声色挪了挪位置,顺手拿了一旁的矮凳,让自己后背对着花寻坐着,将面前的菜挡了个严严实实。

   花寻切着肉像是想起来什么,提醒道:“你别忘了拿盆。”

   拿盆?为何还要拿盆?这是宁北尧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

   所幸花寻自己就解答了:“就拿夹子上那个木盆便够,等会直接将菜洗了。”

   宁北尧虽然没干过这活,可他脑子是灵光的。一听花寻这么说,便明白这盆是用来放摘好的菜的,之后还要将水倒入盆中清洗。

   他松了口气,若不是花寻提醒,方才他那乱哄哄的脑子,还真会就这么直接摘菜了。

   等准备完毕,宁北尧坐在矮凳上,伸手捞起一颗波棱,拿在手中端详半晌,脑子里却在疯狂回忆这道菜究竟是他曾经桌上的哪道菜,做成菜肴后究竟是何种模样,还让他判断要如何摘。

   遗憾的是,如波棱这般的平民食物,其实是甚少以它原本的样貌出现在宁北尧的饭桌上的。宁北尧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否吃过它。

   再看向一旁的菘菜,宁北尧神色倒是轻松了些。菘菜宫里头在冬日倒是常吃,御厨们会将菘菜下半部分的一截去掉,留下较为柔软的部分,用它裹着虾靡或是肉糜蒸,蒸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很受宫中贵人们喜欢。

   于是宁北尧放下手中的波棱,转而拿起菘菜,依着脑海中的记忆将菘菜一片片摘下,而后又将它们下半截去掉扔在一旁。

   花寻切完肉,见宁北尧安安静静摘菜突地新生好奇,便伸长脖子从他身后往前探头,这一探便正好瞧见他将一截菘菜梆折断扔在一旁,而他的右手边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花寻立即叫停:“不是这么摘的!”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从他手中拿过那片菘菜叶,示范给他看。一边动作一边说:“菘菜要这么摘,你弄这么长作甚?还有,你把它们都扔了作甚?”

   宁北尧有些心虚地小声道:“不用……扔吗?”

   “当然不用,都是能吃的,这部分可清甜了!”花寻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宁北尧一眼,倏然意识到什么,她问,“你该不会是不会摘菜吧?”

   她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像是在问“你一个乡下人怎么会不知道摘菜”。宁北尧只觉得更加心虚,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脑子飞速运转间开口:

   “我……我从小读书,爹娘说我应将心思放在读书上,从未让我干过活。后来父母离世,不是在学堂用膳,便是在乡亲家,所以……”

   这个借口着实蹩脚,宁北尧自个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可看在花寻眼里,却是宁北尧被提及了伤心事,这才欲言又止。她不想让他再去回想年少失了怙恃,于是主动转移话锋:

   “不会也算不得什么,你是读书人嘛。”

   嘴里说着,花寻手上摘菜的动作很是麻利,瞧着便是要自己将这些菜都摘干净。宁北尧看了几眼,也学着她的模样摘起来。他轻声道:

   “我从前虽不会,但现在学也不迟。”

   花寻微愣,下意识回道:“可你是读书人。”

   “读书人便不用吃饭了?”宁北尧看向她,眼中有笑意流淌,“况且,我又无功名在身,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一起速度加快了许多,不一会儿菘菜便全都摘完。花寻见宁北尧是真的愿意学习摘菜,于是也不吝教,拿起波棱便教他要如何处理才是尚佳。

   一剑侯与夜明月回来时便听到厨房里有响动,两人到门口一瞧,便瞧见两颗脑袋几乎快要靠在一起,正坐在木盆前摘波棱,花寻还是不是瞥一眼宁北尧手上的动作,见他做得正确便又收回目光。

   就在两人瞧着的片刻之间,花寻与宁北尧已经将手中的波棱全部摘好。花寻一抬头,便瞧见假爹娘跟两根柱子似的杵在厨房外。

   她惊讶道:“你们怎的这会儿就回来了?”还没到打烊的时辰呢。

   听到花寻问,一剑侯与夜明月对视了一眼,随即踏步而入,颇有些瘆人的气势。花寻心里没来由紧张起来,心道该不会是她判断失误,这二人已经寻到东西却失了耐性,要来杀人灭口吧?

   就在他们快要到跟前时,花寻一把伸出手大喊:“等一下!”

   一剑侯与夜明月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地看着花寻。花寻急得额角都快要冒汗,却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再开口声音都似乎有些抖:

   “那个……其实……咱们可以有话好好说。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一剑侯冷哼了一声,哼得花寻心都凉了一半,便带着哀求的眼神去看夜明月,希望能唤起对方的一丝“母爱”。好歹做了一段时间的母女,就算是只狗也能处出些许感情来吧?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不料夜明月却瞥了她一眼,一挥手:“这事儿你别管。”

   花寻:?

   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

   下一瞬,便见一剑侯直勾勾盯着宁北尧,语气平静到显得有些冷酷的地步:“提刑司事务繁忙,怎么提司还有空来此地?”

   此话一出,花寻眼睛不由瞪大了一倍。她在一剑侯与宁北尧之间来回地看,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她想说点什么,可蠕动了几下嘴角,却发现不知能说些什么。

   宁北尧被一剑侯如此压迫的眼神盯着,面上却只露出了困惑。他听完一剑侯的话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开口:

   “提刑司?好耳熟。”

   随后又反问:“岳父大人为何这般问我?”

   一剑侯微眯了下眼眸,只道:“提刑司的人向来诡计多端,最会骗人。只可惜,眼下你不过只身一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倒不如坦诚些,或许还能留条命。”

   宁北尧面上神情越发不解,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却并未急着接话,倒像是在思考什么。思忖片刻后,他忽地眼光一亮,扭头看向花寻:“我想起来了,今日那位兄台说的就是提刑司。”

   花寻跟着点头:“对。”心里却有些打鼓,为何假爹娘突然朝着宁北尧发难,而且提到的也是提刑司?莫不是宁北尧真与提刑司有关系?不对呀,这怎么可能呢……

   花寻心里没底,宁北尧却看起来有些高兴于自己记起来了,又看向一剑侯:“没错,那位兄台说的就是提刑司。”

   见他这副模样,一剑侯与夜明月不由都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而后便听夜明月道:“什么兄台?”

   “今日在茶摊遇见了,我也不知他是何人。一上来就说觉得我像他几年前见过的提刑司之人,可又没说那人是谁。”宁北尧故意将一些关键词说得模糊,却将发生了何事说得清晰,再配上无辜的神情,瞧着很是真诚,“我当时便与他说明白是他认错人了,寻姐姐也见到了那人,还说那人或许是患有脸盲之症,建议他去看大夫。”

   听到“寻姐姐”三字,花寻差点喷出唾沫。可见一剑侯与夜明月似求证般看着自己,她便赶紧点头:“没错,那人的确像是患有脸盲之症,我曾经见过这种病人,很容易将人认错。”

   花寻话音刚落,一剑侯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宁北尧的手腕,宁北尧像是受惊的兔子,眼睛都瞪大了不少。一旁花寻也是吓一跳,脱口而出:“你要做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该这般对一剑侯说话,于是立马又放软身段:“爹,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一剑侯却只是盯着宁北尧,强硬问道:“你真的不是提刑司的人?”说完又补充一句:“人在撒谎的时候总是会紧张一些,表情眼神都可以掩饰,可脉象却不会骗人。你想好了再回答,若你撒谎,便不能留你性命。”

   宁北尧心中一凛。他没想到一剑侯竟还会想到此招,若他能动用内力自是可以控制脉象,可眼下他决不能显出一丝一毫。

   只能拼一把了。

   于是宁北尧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声道:“当然不是!”

   语气竟还难得的带上了些许恼意。

   一剑侯与夜明月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均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事”之意。

   宁北尧方才的表现已经打消了他们的疑虑,若宁北尧心虚不可能还能这般镇定自若,且他的反应的确就是受了委屈的人会有的。更重要的是,若他真是提刑司的人,方才就不可能给机会让一剑侯抓住他的手腕,定会在此之前就想办法出手离开。

   毕竟江湖人皆知,提刑司之人均有武功,无人例外。

   一剑侯松开了宁北尧的手腕,神色间露出几分不爽:“哼,我就知道那人定是胡说。”

   花寻好奇:“谁啊?”

   夜明月也颇有些不虞,转身便走到外头,不一会儿便拎了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正是先前花寻与宁北尧见过的那位墨客!

   “此人鬼鬼祟祟出现在铺子门口,被我们逮了,然后非说阿尧是提刑司的提司。”夜明月抱臂,语气颇有些不耐烦,“现在听清楚了?你就是认错人了。”

   墨客却依旧死鸭子嘴硬般:“不可能!我绝不会认错!那背影就与那人一模一样!”

   花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就是他胡说八道惹假爹娘对宁北尧猜忌,差点要宰了宁北尧。再看宁北尧,一脸受伤的模样,像是被假爹娘的怀疑伤了心。花寻难免有些生气,不客气对墨客道:

   “呸!你说一样就一样?你还是先去看大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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