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唐源儿2024-06-19 10:174,008

   花寻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夜明月腰间时忽地顿住。

   她将手一路往上挪,在夜明月的面前晃动了几下,又轻声唤了几声“娘”。夜明月呼吸绵长,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怪花寻警惕,她早就被花无柳耳提面命过,江湖杀手大多狡诈且会伪装,不得不防夜明月是装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花寻还用手搭了夜明月的脉,确定她是熟睡了这才放下心来。

   花寻余光瞥到了自己梳妆台下的不起眼的小抽屉,那儿放着能迷倒一头牛的迷药。但她今日却没有选择用迷药。

   花寻打从第一眼见到眼前的这位“娘”,便看出她是个身手不凡的杀手,迷药这种伎俩,或许从她进屋闻到味道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然后抬手就将自己杀了。

   能叫一个江湖高手放松警惕,那必定是在对方最放松的时候。今日的法子还是她从花无柳身上实验得来。有段时日,花无柳总是失眠多梦,不是睡不着就是睡不好,后来花寻用这法子才叫他能睡个好觉。

   确定夜明月熟睡,花寻便大胆又轻手的上下查探起来。

   可将夜明月全身上下都找了一通,都没有找到那蛊虫,更别说解蛊毒的药了。

   毒药倒是找出来不少,其中有一味花寻曾见过,名唤虎食子。据说名字出自“虎毒不食子”,意思是这毒药比老虎还狠毒,只要沾上一丁点,便会叫人神志不清自残而亡。

   花寻心跳得极快,她忍着恐惧将这些药完璧归赵,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转身便要去收拾桌上的残局。

   她刚一走动,床上的夜明月便有了动静,吓得花寻双腿发软,一只手快速撑住了桌沿,这才稳住了身形。

   她战战兢兢回头看去,却见夜明月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花寻长舒一口气,她抚了抚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小命今日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洗碗的时候,花寻脑子飞速运转着。

   眼下的情况对她极为不利,花不能明日要来,而今日这位“娘”又赖着不走,她还身中蛊毒,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脚下还是悬崖峭壁。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花寻将碗放回壁橱,又将手洗干净。洗浴过后,她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夜明月,脑海里又浮现出花不能的模样。

   好,既然你们都非要往我这儿凑,那便让你们好好演一场!花寻微眯了下眼睛,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微微上扬。既然这么想当她的爹娘,那就让这对“夫妻”好好碰个面。

   他们若都是冲着某样东西来的,便只会是对手。

   对手相见,谁会下手更快呢?

   她很期待。

   斗转星移,当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时,刚刚好能照在花寻的床头。

   夜明月的右眼被阳光度了一层金光,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眼珠,皱着鼻子睁开双眼。

   人微微一动,便察觉出不对来。一只手正横在她胸前,将她抱住。

   夜明月警铃大作,几乎是瞬间就抽出头顶的细簪,对着身边之人就要扎下去!

   刚一动手,便看清了将自己抱紧的人是谁。

   正是花寻。

   花寻睡得正熟,似乎还在做着什么美梦,在梦里嘴角勾着,看起来很幸福。她的手搂着夜明月,一直腿还搭在了夜明月身上,就像是将她当成了棉被似的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胳膊,像小猫似地蹭了蹭。

   夜明月拿着细簪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清晨的光并不刺眼,甚至带着些柔和,屋子里却亮堂了起来,在这种光线下,花寻天真烂漫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夜明月眼皮子底下,竟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一张没有经历过风霜,被人保护得很好的女娘的脸。

   夜明月垂眸盯着花寻看了好一会儿,她心想,若是自己,即便是装也装不出这样被爱意包裹过的脸。

   下一刻,她一把将花寻踹开,力道不大,却让花寻在床上翻滚了一圈。

   夜明月几乎是瞬间下床,在床边快速地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居高临下盯着床上丝毫没有要醒来意思的花寻。她颇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难怪昨晚上做梦都是自己被压在了泰山底下,原来是有人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不做噩梦才怪。

   趁着花寻未醒,夜明月决定再去隔壁花无柳的房间里好好翻找一番。

   等夜明月出了屋子,床上的花寻立即睁开了双眼。她眼底一片澄清,根本就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她无声地冷哼,心道:你一日不走,我就恶心你一日,天天把你当枕头抱,看你受不受得了。

   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虽说她已经拿定主意想让和这女子和花不能狗咬狗,可凡事都没有绝对的成功。万一他们二人为了要寻的东西不肯走,她总得想些旁的办法。

   早年她听养父花无柳说过,江湖杀手大多都不喜与人亲近,越顶尖的杀手越喜欢独来独往。不仅不喜与人打交道,还不喜旁人亲近自己,毕竟他们干这一行的,了无牵挂才对他们最有利。若是有人想与他们亲近,他们只会觉得不自在,甚至会觉得肉麻恶心。

   除了不喜与人亲近,他们在生活中还很讨厌麻烦。如果遇到了一个总是去麻烦他们的人,他们也只会远离。

   一个人在不自在的环境里又能坚持生活多久呢?

   花寻拿定了主意,她定要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好好“恶心”他们。

   毕竟她做女儿的,冲自己爹娘撒撒娇任任性,不算什么吧?

   不知花不能什么时候会来,花寻已经想好了,定要拖住她“娘”,让“娘”好好跟“爹”见个面。

   既如此,那就不能让对方好好搜查花无柳的屋子,得让她牵挂此事,不会随意出门才是。

   这么想着,她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高声喊道:“娘!娘你在哪?”

   语气带着些委屈和惶恐。

   隔壁花无柳的屋子里,夜明月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花寻唤她。她才刚翻找到一个上次没注意到的柜子,那姑娘便叫唤起来。

   夜明月有些气恼地咬牙,若不是此刻还不能暴露,她真想直接就将那花寻给劈晕了,省得麻烦。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回答,不一会儿便听到隔壁屋子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听到花寻带着哭腔:

   “娘?娘你去哪了?”

   夜明月咬牙切齿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后从花无柳的房间里出来,恰好与花寻打了个照面。

   只见花寻眼眶含泪,一见到夜明月扑到她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夜明月有一瞬间觉得此人怕不是想勒死她。

   “娘,我还以为你走了呜呜呜……”花寻假哭着,眼里冒着精光。

   夜明月沉着脸不耐烦地伸手去揪花寻的后领:“我不是在这吗?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理解,并使劲儿扒拉。

   “呜呜呜……以前我没娘,别人都偷偷笑话我,说我是没有娘要的野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娘了,我怕幸福来得太短暂。”花寻落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嘴角却忍不住翘高。

   夜明月用力去揪花寻衣领的手顿了下,她有一瞬间的耳鸣。

   一阵风袭来,风中似乎席卷着她曾经听过无数次的话语——

   “你娘跑了,你爹死了,没人要你咯略略略!”

   “我娘说了,你就是个灾星,谁沾你谁倒霉!”

   “以后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

   花寻见夜明月没什么反应,“哇”地一声嚎哭出来。

   这一嗓子吼得夜明月瞬间回过神来,耳鸣也同时消失。她右手拎着花寻的衣领,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最后松开,用左手将花寻从自己怀里推开。

   “别嚎了,我只是消失了,又不是死了。”夜明月向来是个嘴下不留情的,可刚说完,对上花寻有些受伤的眼神,她忽然记起来自己如今扮演的角色。

   她眼睫微垂,再抬眼时已经换成了另一副嘴脸。她伸手抱了花寻一下,轻拍她的背,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乖女儿,娘亲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会去的。”

   这话说完,两人同时都在心里:呕。

   花寻假装自己信了,她乖巧点头,问道:“娘,你在我阿爹屋子里做什么?”

   夜明月笑着掩饰:“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着日后我要住这里,就看这个房间能不能收拾出来。”

   花寻却立即握住夜明月的手腕,道:“娘,你不用收拾屋子,你和我同住就好啦!”

   方便我烦死你。

   夜明月差点没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这……不好吧,岂不是会打搅你休息?”

   “我不怕被打搅!”花寻说得振振有词。谁打搅谁还不知道呢。

   像是怕夜明月反悔,花寻连忙搂住她胳膊:“娘,我饿了。”

   什么意思?

   夜明月睁大眼睛看着她。

   花寻又道:“娘,你什么时候做早食给我吃?”

   哈?

   夜明月有一瞬间的僵住,让她堂堂江湖第一毒医夜鬼手做早食?

   花寻悄悄打量夜明月的神情,还在继续:“我听阿爹说,娘年轻的时候就最喜欢下厨了,我也想尝娘的手艺。娘不会连我这一点小小要求都狠心拒绝吧?”

   夜明月刚要拒绝的话就被噎了回去。

   她试探性地问:“只说娘喜欢下厨,没说别的吧?”

   花寻不懂夜明月这是何意,谨慎地摇了摇头。

   夜明月大松一口气,那就好,喜欢下厨并不等于厨艺很好,不是吗?

   她挤出一抹笑:“你等着。”

   花寻并没有真的听夜明月的话在屋子里等着,而是守在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夜明月下厨。

   家里只剩些干面条并几个鸡蛋,还有些许葱姜,夜明月看了后便决定做个鸡蛋面来吃。

   花寻瞧着她熟练地生火,熟练地烧水,随后又见她手法独特地煎蛋,放盐,最后在烧开的锅中撒下一把干面条。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是初次下厨之人。

   花寻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莫非她估算错误,竟误打误撞让人家发挥了长处?

   夜明月一脸淡定,觉得做饭与她配毒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配毒时火候、水温还有各种草药的配比,可比煮面难多了。又心想,还好她平日里喜欢吃路边摊,又因为怕有人给自己下毒,所以路边摊老板做吃食时她都一眼不错地盯着,瞧得多了,步骤自然也晓得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等夜明月将鸡蛋面端上桌时,花寻闻着香气都忍不住吸溜了口水。

   香,太香了。

   肚子咕噜噜响起来,花寻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送入嘴里。入口是葱花与鸡蛋碰撞激发的清香,平日里她吃花无柳做的鸡蛋总觉得有股子蛋腥气,可今日这煎蛋,不光没有丝毫的腥气,软嫩还十分适中。比起花无柳的手艺,简直让她要落下感动的眼泪来。

   见花寻埋头苦吃,夜明月想着要继续搜花无柳的屋子,便开口道:“你吃过早食应该要去铺子里吧?”

   早些去,好叫她放心搜家。

   不料,花寻却是冲她灿烂一笑:“今日不去,娘好不容易回来,我得多陪陪娘。”

   至少,要陪到花不能来为止。

   夜明月心一沉,面上却依旧温柔:“娘不用你陪,你别因为娘耽误了铺子的生意。”

   可花寻却是个滚刀肉,不论怎么说她都有理由驳回去。

   两人就这么互相拉扯着,直到走街串巷的货郎都吆喝起来。花寻正想继续找借口搪塞,花家小院的门这时被人扣响。

   花寻眼前一亮,二话没说飞一般似的冲过去开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只见外头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手里拎着几斤豚肉与羊肉,一见到花寻便努力让自己堆起笑来。

   正是花不能。

   花寻心中大喜,脆生生响亮地喊了一声:“爹!”

   正走到半道的夜明月脚下一个踉跄。

   她满眼错愕。爹?什么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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