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亮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打领带。
虽然这样显得正式且尊重,但对于现代约会来说,实在是用力过猛。
对于微胖的自己也是……被扼住了咽喉。
领带还是一拉就好的那种。
他扯掉领带,卷成一团塞进双肩包侧面的口袋里。
走进咖啡厅,排队买了两杯咖啡和一个小蛋糕。
然后坐到窗边,心神不宁地朝外瞧着。
每走来一个长发女生,都会令他脖子一伸,见那不是要等的人,又把脑袋缩回去,一伸一缩,还挺治疗颈椎的。
接着打开微信,找到乔小乔发来的那条邀约信息。
地点?没错。
时间?没错。
还有两分钟。
第一次被女生主动约,还是那么漂亮的可爱妹子,纪晓亮在手机壳里藏了一张恋爱成功符,不经意表现出一种战战兢兢的警惕,好像某种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检查形象,虽然有点黑眼圈,但总体还算过得去。
微秃算什么,只要自己站得够直,谁能注意到头顶那一片自由的田野?
“亮亮,自拍呐。”
乔小乔笑着走来,瞄向他头顶心,神情严峻地摇摇头,“你这形势……啧啧,够严峻啊。”
纪晓亮吓得当场又掉了两根头发,忙站起身,挺胸收起那收不起的腹:“你你你、 你喝点什么?我帮你买了美式,没加糖,啊,还有蛋糕。”
“诶?”乔小乔瞥了眼桌面,根本不打算坐下,“只是让你在这儿等我,没说要吃东西啊,你不会以为我要和你约会吧?”
她拿他当很熟的同事,说得随意自然,只是开个寻常玩笑。
“……”
纪晓亮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回:自作多情了么?唉……
乔小乔跑去看了眼菜单牌,把咖啡和蛋糕钱转给他,接着拎起袋子往外走:“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
……
乔小乔有一辆精致小巧的欧系两厢车,直接驶上绕城高速,打开导航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片让纪晓亮感到相当陌生的地界。
他一度觉得自己中了美人计而要被她给卖了。
天空偶尔响起汽笛声,说明很靠近江边码头。
这里与他们公司所在的新城CBD不同,是保护得很好的老城区,建筑普遍低矮,外立面修旧如旧,充满复古气息。
一驶入树冠遮天的梧桐大道,时间仿佛倒退了三十年,连光线都不知不觉泛了黄。
路两边有民国留下来的的红瓦小洋房,矗着希腊柱的老银行,挂着红色五角星的电影院,报刊亭的饮料柜里也一定还在卖北冰洋。
是的,这一带还有报刊亭。
车子开到一排大门紧闭的红砖围墙外,没有看门大爷,没有任何挂牌,隐蔽的摄像头对着车牌一扫,黑色铁门缓缓滑开,进入一块私人地盘。
接着一条车道直通到底,将开阔的草坪一分为二。
纪晓亮一眼看见停车场上最惹眼的白色G63。
“那不是林老板的车吗?”他问,“所以这里是……”
乔小乔抿嘴笑着没吱声,将他带进建筑物。
九十年代红砖厂房,配上当代风格的转角玻璃,黑色钢铁嵌入式入口,达成一种极致的工业风混搭效果。
纪晓亮猜测,这里大概是一家由老工厂改造成Loft的公司。
果然,一入正门,墙上嵌着低调到不行的四个字:彼岸生命。
——林又森的老巢。
绕过这面墙,是四层楼高的、几乎全开放的办公空间,放眼人却不多,大约三十几人的规模。
所有人都不在工位上,打游戏,玩VR,桌上足球打比赛,吹牛打屁喝奶茶。
别人家的公司。
纪晓亮实在猜不出林又森会找自己干什么,还是让乔小乔开这么大老远的车。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背叛自家袁总监的感觉……
从一体成型的旋转楼梯上楼,跟着乔小乔来到一处房间。
随后,他对于“背叛”的顾虑顿时打消了,袁溪就坐在里面,和林又森一左一右地审视他,双双面无表情,西装熨得笔挺,严肃得像两个面试官。
不,一对面试官。
他俩……怎么看起来这么配呢?纪晓亮不由去想。
“总监,林总,你们这是……”
旁边还有个许多,“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袁溪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彼岸生命项目需要进行一些修改,我想请你协助。”
纪晓亮想问: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在公司说?
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能在公司说,那还用得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么?当然是要避开王旭辉和齐一鸣啦。
随之而来的又是各种疑问,不过都抵不上面前两人:他们果然还是搞到一起去了嘛?
林又森接着袁溪的话补充道:“当然,是有偿的,不过你得先签一份保密协议,保证不会将今天在这件屋里的对话向外泄露一个字。”
纪晓亮:“……”有点兴奋是什么情况?
先签了协议,再听完来龙去脉,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爽快地在几十页厚的文件上签了字。
能杠王旭辉的项目,自己怎么能不掺和一脚呢?
林又森:“别在公司做,这段时间辛苦一下,我先给你一笔加班补贴,事后再增加你项目分红的比例。”
“林老板说笑,什么补不补贴的多见外。”纪晓亮笑眯眯地说,“那我一会儿要找谁?是把银行卡号给他吧?”
袁溪和林又森相顾一笑:这事稳了。
……
……
最近半个月来,齐一鸣总揣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如鲠在喉,挠在心里很不舒服。
他终于忍不住下楼,敲开袁溪办公室的门,问她:“竞赛的项目早就完成了设计,怎么还没交上去?”
袁溪面不改色看着电脑,拿眼把他轻轻一瞥,又将视线放回了屏幕上,口内脆生生地说道:“什么小事也值得齐总亲自跑来过问?”
“公司的竞赛项目,我向来都是重视的,你也应该早些拿给我看。”
齐一鸣说着,给她那盆枯死的草浇了点无用的水,几个月前他让人放在这间办公室,现在早已随着两人的关系死去了。
袁溪语气毫无起伏:“还在改平面。”
齐一鸣回敬:“怎么连做个平面都要袁总监亲自出手了?”
她冷笑了笑:“别小看平面,它即将去往的地方,代表了它的分量,谁也不能轻率。”
又来了,这种话里有刺却叫人挑不出刺的态度。
“那就,”他慢慢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转身离开,“不打扰袁总监了。”
“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