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聊前任，真是一种别致的摸鱼。
讲完自己和齐一鸣那一小段经历后，袁溪干脆一口气又说了再前面的两个男友，一个是在商场遇到过的学长，一个是工作后认识的画家。
林又森半天没说话，表情有点呆，听天书的感觉。
“你……”袁溪忐忑地望着他，“现在什么想法？”
她很在意。
林又森现在没什么想法，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愣愣地“啊？”了一声，好像小学生被问了微积分。
他心说这会不会是一道考验男友反应的送命题？
毕竟自己也从没遇过这种事儿，袁溪是他第一个追求的女孩子啊。
他用为零的恋爱经验值与这个高段位选手相处，80％靠本能、卖萌和盲猜，余下的20％，靠电脑里一个叫做“学习资料”的文件夹。
几年前在宣讲会上见到袁溪之前，林又森觉得自己清心寡欲得可以出家，好像生来就缺少一点设定。
多少女生疯狂追他都被无视，以至于学校里流传出林姓富二代可能是个基佬的谣言。
因为江湖有话：能有八块腹肌的人，八成都是gay。
而那“学习资料”文件夹的建立，则是在他把袁溪高高放到心中白月光地位之后的事儿。
他想过白月光可能会有几个前男友，没有也不应该，接受的心态十分平常。
只是没想到其中一个现在正在楼上。
所以以后都不能用客观的眼光去看待那齐一鸣了，一定是横看讨厌，竖看犯嫌，而且本来就有点看不惯他。
“这个么……”林又森托着下巴陷入了十几秒钟的沉思，“我觉得你甩掉齐一鸣是非常正确的，这家伙太老谋深算了，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吃亏。”
袁溪：就这？
她噗嗤一笑的反应，让林又森觉得自己应该摸对了方向。
“还有，”他开启吐槽模式，“这种戴金丝边眼镜的老白脸，一看就太是个斯文败类，道貌岸然，从他现在背着搞小动作就能看出来，心术不正，老奸巨猾。”
帮着女朋友吐槽她的前男友，一定没错，骂就对了。
见他这么卖力，袁溪已经趴在桌上笑出了泪。
她轻擦一下眼角，神情恢复平静：“……我以为你会介意。”
林又森不明白她怎么想的，她不嫌弃自己年纪小，自己就该感天动地给月老烧高香了。
“说什么介意？你不和他在一起，怎么会和他吵架，不和他吵架，怎么会在校友会上喝醉？不喝醉，又怎么可能在那晚抓住了我？”
袁溪：“……”也对，好像没毛病。
“不过……”林又森顿了顿，“我就想问一个问题，那天晚上，是什么人都可以，还是你只看上了我？”
她仔细回想了那晚的心境，良久，凝视他的眼睛，拿出以天地为誓的庄重口吻，说道：“那晚，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然后所有男人都黯然失色了。”
林又森：“……”
啊这……
受宠若惊。
他蒙受了偌大的表扬，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满足，傻乎乎地乐呵起来。
袁溪抿嘴笑笑，勾指合上他的下巴，便将脸色敛回了严肃：“项目的事，是齐一鸣对我的反制。”
林又森瞬间变脸，仿若竖起耳朵警戒的护卫犬，谁敢过来就咬死谁。
“他或许，”袁溪接着道，“还不能接受被我甩了的事实吧。”
林又森：“在奖项公布之前，输赢未定。”
“你知道‘王旭辉’这三个字，在建筑界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么？”
他等她继续说下去。
袁溪：“他还在美国念书时，主导的首个项目就斩获了建筑界奥斯卡的新人奖，之后几乎两三年便有一个项目获奖，Zack Wang是设计奖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光一看到那名字，评委会的印象分就到了满值，而对他们来说，‘袁溪’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面孔，这次报送的还都是同一类型的殡仪馆项目，他横插一刀，我几乎……”她沉下声，“没有胜算。”
窗外乌云蔽日，办公室里的光线疏忽暗了下去。
林又森手指哒哒在桌上敲着，一段流畅的轻响过后，戛然停止。
他盯着袁溪，一字一顿：“错了，不是名字。”
袁溪看着他，若有所思。
林又森：“决定成败的是作品，你既然能在精界与他平起平坐，不就代表和他拥有相当的能力么？”
他边说，边从电脑里调出一个文件夹：“我收集了你过往的项目案例，品牌商铺、大型艺廊、餐吧、展馆、乡村公益，不少都上了杂志封面和设计网的banner，成为红极全网的打卡地，还有影视剧的选景地，这些都是对你的肯定，只不过没有参赛罢了。”
袁溪：……孩子没白疼。
“而肯定的方式有很多种，获奖只是其中一个，我觉得是精界把你的参赛空间都挤给了王旭辉，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公司的问题，现在想来，完全是齐一鸣在打压你嘛，啊，我又想骂他了。”
袁溪：“别嘴软，尽情骂。”
“好嘞，呸。”林又森回头“呸”了一口，又道，“别忘了，你在那次宣讲会上说过，设计无小事，无论建筑、空间还是平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带给人们美好的体验，是一种触动心灵的感受，这种感受是不分大小的。
“现在我不光要让这个项目获奖，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你袁溪团队的作品，叫作‘彼岸生命’，我会动用一切资源进行推广，传递美好的价值，是最有意义的事。”
袁溪：……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林又森摩挲着大拇指，像是在心里艰难斟酌了几番，才道：“我想对方案做一些修改，现在还来得及么？”
“那边已经在打地基，”袁溪点开一张工期进度表，“但主体尚未开始，只要不动大的结构，就还存在一些调整的空间。”
林又森点点头：“那就好，我要改得不多，只是增加一样功能区。”
“做什么用的？”
他亮起一双星眸，里面闪烁着生机盎然的光：“彼岸生命计划。”
……
……
听完那个计划的简述，袁溪觉得自己得找把椅子坐下来。
原以为只存在于科幻剧里的情节，没想到，现实中有人正在实现它，而且离得这么近。
估计很快，自己也会成为创造未来的一份子。
怪不得林又森瞧不上林氏的老业务，现在连她也瞧不上了。
“先别声张，”林又森过去帮她捏捏肩，“这还只是一个雏形，技术上正在秘密研发，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之前拿动物做实验都十分成功，但想要落实到人的身上，以目前的条件还做不到，涉及到法律和道德伦理的层面，我们是为后人筚路蓝缕，任重而道远呐。”
袁溪想起来了：“所以……那天在草坡上看日落，你和我提起意识永生的问题。”
她当时以为那只是孩子的天真发问，谁能想到那真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生命形态的现实追求，已经不再是理想了。
“是啊，”他笑了笑，“我建议把这部分放进方案去参赛，绝对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是超出设计层面的升华，王渣克怎么也做不到的，所以啊袁总监，要辛苦你改下方案了。”
袁溪：王渣克……
甲方的修改要求从来都不会缺席，不过鉴于这是甲方小林第一次提出大的意见，又是为了获奖而背水一战，更是为了探索一种未来的可能，袁溪很乐意拼上全力。
“先跟你说好，”她郑重提醒，“我手上还有别的项目，‘彼岸生命’一旦开始修改，我就要连续加班了，直到提交作品之前，都没有太多时间跟你约会，你自己要好好吃早饭。”
“那我就来找你，外面不是还有我的桌子咩？”
袁溪呵呵一笑：“设计阶段都结束了，你还天天跑来公司，不会令人起疑吗？其他部门来了新人，下午就要把桌子拖过去，你看看那抽屉里的东西还要不要，今天就顺手带走吧。”
林又森：“……”感觉被无情驱逐，难过。
他有点不情不愿地嘟着嘴，刚刚那副“我要为你打天下”的斗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捂着肚子趴在桌上，很痛苦的样子。
袁溪起初没注意，扫了他一眼，才发现神情不太对劲，一手搭着他背问道：“你怎么了？肚子疼？”
他吸了吸鼻子，眼里委屈巴巴：“受尽……相思……断肠苦……”
“……”
袁溪一脚将他踹走：都是哪来这么一套一套的。
林又森又颠颠儿挪来一把小椅子，找尽一切机会要跟她黏在一起，有一分钟是一分钟。
此时坐在她边上撑头看着屏幕，老实得像个陪读书童，戳着她的显示器画了一个圈：“先在这边留下一处空间备用吧，暂时不用太大，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就行。”
“……”她一抽眉，“篮球场已经很大了好吧。”
实际改动起来并不如嘴上说得那样轻松，袁溪打开建筑模型，拖拽光标寻找着可改之处，愁眉不展了半天，哪哪都腾不出一个篮球场的地方。
“可以再小一点么？比如……乒乓球场？”
林又森眨巴眼，突然圆起眼睛，歪着脑袋开始卖萌：“……姐姐，乒乓球场真的太小啦，我设备都放不下，就要篮球场，好嘛……”
袁溪：你无耻，你起开，别扒拉我。
“那我想想办法，”她耐不住孩子奶凶奶凶的眼神，“可是临近deadline，时间很紧张，你这改的不是一点半点，我需要至少一个外援。”
“你想找谁？”林又森朝外偏了下脸，“这环艺部里一定有人跟王旭辉是一路的，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传到他跟齐一鸣那里。”
“所以，要找一个绝对讨厌王旭辉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