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盲目从众的恶
月将离2021-05-13 08:503,269

  “退圈?”

  俞姐原地跳了起来,整个人从头到脚裂成两半,黑眼圈里的眼白都炸得红成两个灯笼。

  “你怎么想的?你脑子给撞糊涂了吧,本来以为见了她你会好些,怎么她一走,你又是这个鬼样子?”

  卓越放松地躺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累了,不想干了。”

  任晓珂觉得他在开玩笑,忙劝:“师兄,医生说了,你这伤三个月就能好,之后还是可以继续复出的呀,我们还有一部电影要拍呢……”

  卓越神情木然,嘴巴机械似的动了动:“那就对不起了。”

  “是……”她垂目握住他的手,焦虑地问,“是姚幻舞叫你退的?”

  他转过脸来,视线直直在任晓珂脸上刺了一下,尖锐得能把她脸皮刺出两个血点。

  接着又看向俞姐:“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既然这份工作让小舞感到难受,我就不要这工作了。 ”

  他声音一下提高,似乎是在严厉警告。

  任晓珂不敢说话,默默撒开手,好像在委屈。

  俞姐手机一直在震,她看也没看掐掉电话,闭眼提上一口气,又徐徐呼出,调整好自己濒临崩溃的心态,不想跟这个脑子被撞坏了的一般见识:“你需要休息。”

  卓越淡淡道:“我要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

  手机又震起,俞姐烦躁地再次掐掉,冲他呵:“别任性了!你以为这圈子是你想退就退的吗?合同还有三年到期,你的工作排到了明年底,如果硬要退出,知道公司要承担多大的损失吗?你自己也会赔得倾家荡产!”

  卓越两眼再次放空:“如果能换来一个自由,倾家荡产又怎么样?”

  俞姐就不明白了:“谁不让你自由了?谁用笼子关着你了?”

  卓越:“无形的笼子,难道不是公司么?不是这个圈子么?你敢说你们从来没有拿我当作赚钱的工具吗?”

  俞姐一时语塞,牙齿打了个滑,上下后槽牙一擦,转口道:“你现在住的、用的、开的车,哪一样不是最顶级的?多少打工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你一部戏就赚到了,年纪轻轻爬上了这个阶层,获得财务自由,还无病呻吟些什么?

  “你这么年轻成了国民偶像,名利双收,知不知道多少人在羡慕你的成功!现在的孩子都把你当目标,都说长大了以后要当明星赚大钱,而能有几个能爬上顶流?你是几百万里挑一的天花板啊,别不知足了。祖宗!”

  “光以金钱衡量人的价值,真是枯燥又卑微的价值观啊,呵,成功……”卓越冷笑一声,扭头看着任晓珂,“我成功吗?”

  任晓珂皱眉不语,也不太敢看他,觉得他被撞得有些疯了。

  “名和利就等于成功了么?”卓越自言自语,“那成功也不过如此嘛……菩提本无树,都是梦幻泡影,倦了,烦了。”

  他最近总是一个人神神叨叨地念经,俞姐是彻头彻尾活在世俗中的人,完全不能理解他从哪儿冒出来这些超然出世的想法。

  而世俗凡务正在用手机一遍一遍地召唤她回去工作、去收拾卓越跳车新闻的烂摊子。

  “你烦,我还烦呢!一天到晚尽给我找事!”

  她撂下这句,人就往外走,前脚还没迈出门,爽朗亲昵的笑声就飘了过来:“喂,杨总啊,刚在病房里,不方便接,诶,您说……”

  卓越笑了,胸口又作痛,任晓珂连忙过来关心。

  “看见了吧……”他突然说,“这就是个泥沼,进来了就别想出去,就算有幸出去了,也别想干净。”

  她感到有些窘迫,一个人和他在屋里甚至有点害怕,先前还一直黏在旁边不肯走,这会儿好像椅面上放了钉子,坐不住了,匆匆借口离开。

  卓越再没多说一句,更不会挽留,他静静看着窗外晚霞,天空有鸟飞过,楼下人声嘈杂。

  外面,好像有些吵啊。

  ……

  ……

  十分钟前。

  姚幻舞刚一出电梯门,就看到两个人跟在自己身侧走,并拿出手机,一路走一路拍,还用语音传递消息。

  就好像打探前线的斥候,一发现敌情便立刻通知大部队。

  门诊大厅站了好些年轻男女,没伤没病,不在排队,不在候诊,而都纷纷朝这边看来,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窃窃私语地议论。

  这帮人明显是来蹲卓越的,不知是真粉还是私生,楼上病房有保镖赶人,进不去,就只能在大厅游荡。

  姚幻舞孤身一人前来探病,没有助理更没有保镖,忽逢遭遇战,还是被围狙的态势,就只能立刻打起精神,单枪匹马地突围。

  她把帽檐一压,挡住哭红的眼圈,帽兜一罩,低头飞快地走。

  师父送她来的,此时在停车场等她,只要上车就没事了。

  然而就在出门的同时被一部手机怼到了眼前,那人似乎是想从帽檐底下拍清她的脸。

  这只伸来的手,蛮横,粗暴,手指又短又黑,留着长长的小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手机差点戳进她眼睛里。

  这动作极具攻击性,姚幻舞一股恼火蹿上来,抬眼一看那人,是个实在没什么特点可言的男人,中等个头,平头小眼,戴着黑口罩,不发一语地对着她拍,也不知有什么好拍,自己又不是明星。

  姚幻舞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当即转向走开。

  她不想跟这些人发生冲突,何况还是在医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给卓越找麻烦。

  一出大楼就是停车场,师父的车在另一头。

  那些人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从其他方向围堵过来,男女都有,在医院楼下刮起一阵追风,叫不明真相的路人以为真有明星出没,高高低低站在花坛上围观。

  “是姚幻舞吧,来看卓越的吗?”近处有人边拍边问。

  “卓越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你跟卓越分手了吗?”

  她充耳不闻,只想尽快找到师父的车。

  “姚幻舞,你不觉得自己可耻吗?”

  突然,有这样刺耳的声音跳了出来。

  她不能忍,立刻停步定住,回头觑了一圈:“什么叫我可耻?你们追着堵我,不觉得可耻吗?这事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有个女生说:“怎么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是卓越的粉丝!就跟我们有关系!”

  “人家有正宫的,你顶多算个小三!小三该死!”

  “小三!你就是一小三!”

  盲目从众,高举“打小三”的旗帜,人们的胆子似乎比一个人时变得大了许多,分摊到自己身上的恶好像也少了许多。

  “莫名其妙!”

  而姚幻舞又岂是任骂之辈?她声音亢愤起来,“回去多读点书吧!少跟这儿瞎掺和!也别迷什么偶像,都是假的,你们都被人当韭菜割了还帮着人榨油呢!”她撂话要走。

  这番话显然激怒了所有人,四周立刻七嘴八舌嚷起来,有人趁着混乱,撺掇人群朝她涌过去。

  姚幻舞感觉周身一热,视线全被围住了,重重叠叠的身子挡过来,脖子上顶着一个个球,有鼻子有眼,就是缺少脑子。

  这些人的话像无数生锈的锥子,一下一下从外面刺激她的意识,刺得头脑有些发胀,心里也仿佛有一只被压制已久的困兽,不断地徘徊焦躁,锁住兽的铁链在一根根地崩断。

  有人开始拉扯,她立即甩手:“别碰我!说你呢,刚才在楼里就开始拍我,不是跟踪狂就是变态,信不信我给你手机砸了!”

  平头小眼的男人见她指着自己骂,顿觉一阵丢脸,大男人还能被个小娘们给骂了?

  又看她一个小姑娘人孤立无援,这男的便强壮了胆识,将嗓子升高十倍地吼回去:“你砸一个试试!来,你砸啊!”

  他说着把手机往前戳,几乎要捅到姚幻舞脸上,抬手的瞬间,一下将她帽子打飞,半截粉色的长发随风飘扬起来。

  男人有意挑衅,但没想到真会打到她,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姚幻舞长发凌乱,把薄薄的眼皮往下一垂,镇定得有些瘆人:“……都拍到了吧,是他先动的手。”

  她话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疯狂,不及众人反应,抬脚冲他下腹就是一踹,生生把个毫无准备的男人踹翻在地。

  紧接着踢飞他爪子里的手机,在地上跺碎、踩烂,生生踏出了火花,冒了烟,又照男人的脸去踩。

  他口罩被踩掉,连滚带爬地逃,整个人成了个屁滚尿流的爬虫,爬到一辆大皮卡底下才喘了一口气。

  姚幻舞不依不饶,往地上一蹲,拖住他的一只脚要把人给拽出来,男人急得蹬掉一只鞋,死死抱住轮胎哭喊:“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半个字不说,只管拽他的腿,男人哭声响彻停车场,堪称惨烈。

  旁人全都傻了眼,有人上去劝架,想把姚幻舞拉开,而她就像个跳出牢笼、挣开枷锁的野兽,疯魔似的,一下一下拿手砸在男人的胫骨上。

  有几次砸偏了,拳头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却好像不觉得痛,还不停歇。

  手已经捶得出血,血溅到脸上也没有在意。

  她听不见旁人的叫喊,感觉不到手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此时没有自主意识。

  医院保安正往这儿跑,而另一边有个女人见到骚乱,先一步赶到,拨开人群朝里一喊:“小舞!住手!”

  姚幻舞一个晃神,清醒过来,停手四下看了看,好像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终于感到手上传来的痛,看了一眼,没太大反应,放开男人的小腿,回头朝女人说:“师父,是他先打的我,是他们……”

  她举起一只手,把周遭围观的人一个不落地指过,“一起在霸凌我。”

  众人鸦雀无声……

继续阅读:第103章 我,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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