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们以为姚家大小姐突然发飙要把所有人都给撞死的时候,车子飞沙走石地打了个急弯,拐Z字形从旁边呼啸而过。
谁也不知道她又发的哪门子邪疯。
姚二叔刚刚难得跟侄女在同一阵线,这会儿被抢走了车,气得暴跳如雷直跺脚,抄起一块石头扔过去:“臭丫头!还我车!”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望尘莫及的弧线,最后以追着尾气滚了若干圈而告终。
大路虎转眼驶出陵园,姚母给她连去两通电话,一开始只是不接,后来直接关机。
这孩子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爱做傻事,一受刺激就玩失踪,在场几乎每个人都曾在姚震的动员下参加过四处找她的队伍,简直可以称为姚家的不定期“寻宝”活动,最远一次甚至找到了西北无人区去。
姚家还是挺重血脉的,葬礼在即,她作为姚震唯一名正言顺的孩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连个砸盆的都没有。
堂叔让大伙赶紧开车去追,姚二叔坐上姚母的保姆车指挥前阵。
姚家就像个训练有素的小分队,几十秒转移阵地,撇下一地小三家的亲戚睬也不睬。
二叔打开app找定位,发现姚幻舞恨不得是用光速在飙车,严重超速不说,路线还复杂多变,划屏幕的速度都赶不上小圆点移动的速度。
一大家子人一直追了十几公里到闹市区,后来终于找到时,那车就被随便停在路边,钥匙丢在引擎盖上,交警正在旁边拍照贴单。
姚母第一时间想到沈亦彤,女儿出走十次起码有五六次都是去的她家。
“小舞又不见了?她没来找我呀,阿姨您别着急,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她今天药还没吃?好,我知道了。”
沈亦彤打她电话同样是关机,微信也不回。
但她还留着几个姚幻舞狐朋狗友的微信,为的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那些人看到沈小美人主动联系自己,还以为什么送上门来的好事,结果一听是打听姚幻舞的下落,无一不嫌那是块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接。
“小舞啊,不知道呢,我们不怎么联系了。”
“姚家不是出事儿了嘛,我劝你也别再跟她走得太近了,免得引火上身,不如来跟我们一起玩儿吧,哥哥们随时欢迎啊。”
“她家要赔不少钱吧,估计是去打工还债了吧。”
作鸟兽散,沈亦彤一点不意外,打一个电话删一个号,最后实在找不出还有谁能联系她了,而其实自己才应该是那个了解她下落的人,好像也被她屏蔽了。
沈亦彤能感觉到,小舞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以往她发脾气玩失踪,姚震总能用冻结她银行卡这一招来制服她,把她逼得只能打电话找老爹示弱,再小施恩惠发两个红包把她拉回来,大棒加萝卜,简单粗暴地哄住女儿。
现在,那个唯一能哄她的、能拉她回头的人,明天就要烧成灰了。
除了全体出动的姚家人,许多也带着助手满城找,想不到这单没挣几个钱,义务劳动还不少。
客户都跑了,能不能让人攒点儿KPI了?
跑这跑那的,被迫掉了几斤肉,不知道能不能算工伤……
他通过姚母联系上沈亦彤,来接她一起去找人。
在得知这个殡葬公司的老板正是林又森后,沈亦彤有点硌应,之前和小舞一起恶作剧整他,弄得后来自己尴尬死,还被人删了微信,要是遇上了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脸去见他。
不过这会儿也没空矫那个情,想他那种咖位的人应该也不会亲自下场跑业务,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小舞。
她带着许多两人跑遍了姚幻舞常去的地方,游戏城、电影院、密室、KTV,天黑了就开始搜夜店,全都一无所获。
几路人马轧遍南都城的大街小巷都没有进展,姚母又哭得进医院挂水。
沈亦彤手机不离手,每隔几分钟看一眼,直到晚上快9点钟,当看见屏幕上跳出【小舞发来一张图片】时,她整个人浑然一震,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赶紧点开一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自拍,配文【认识你很开心,真的,希望下辈子还和你做朋友】
她都没来得及细看,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果不其然依旧不通。
许多看了那行字,立马觉得事情不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别怕是真想不开,这哪啊,你放大了看看。”
自拍的背景是一处高空夜景,瞧着像是某座高楼的天台。
背景中大半是灯红酒绿的高楼幕墙和广告牌,最底部露了一角暖黄色灯光的街道,亮起一片红色车灯。
身处大千霓虹世界,鲜活年轻的生命一心求死。
三人都认不出这地方,只能判断她在闹市区。
而别说南都,国内发达地区的都市夜景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繁华,她搞不好还可能是在其他大城市,最近的坐高铁半小时就到,现在距她失踪都过了七八个钟头,以她的性子,跨了几个省都不足为奇。
“报警吧?”沈亦彤实在没办法。
许多:“不到24小时立不了案,而且我听她妈妈说,之前为她离家出走的事情报过不少警,这就是个‘狼来了’的孩子,连他家亲戚都找不动了,现在也就一个堂叔还在外面,其他全回家了。”
小助手挠挠头:“要不还是先把图到咱们公司群吧,发动集体的智慧,搞不好有人能认出来呢。”
许多叹了口气:“只能这样,总不能发到网上,不然她得被人喷死。”
……
……
叮——
【木木木木木发来一张图片】
袁溪眼睛往下一扫,笑着抿掉勺子上的奶油:快让我来康康我家小可爱又给我发什么辽。
一张其他女孩子的自拍。
袁溪:“……”
什么情况?
林又森紧接着打来语音:“宝儿啊,这女孩儿是前两天那个暴雷养老院姚老板的女儿,我给你看过她照片,就是跟人打架的那个,许多说她一个人玩失踪,发来这个图,很可能是要跳楼,但也可能是假的,保险起见,他把图发到公司群里问有谁认识,你也帮我瞧瞧这地方在哪儿。”
袁溪点开大图,飞快地搜索图中信息,一边用严肃的口吻质问:“刚才那声‘宝儿’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叫我有跟我商量过吗?”
“???”林又森语塞,“啊?我……”
“叫姐姐。”
“姐姐!”他脆脆地喊。
袁溪勾唇一笑:“行,地方我知道了,我和小乔在这楼里逛街呢,这就去找找。”
“哦,还有个聊天截图,我也发你,但愿别又是个恶作剧。”
“万一不是呢?比起一条人命,我倒真希望是个恶作剧。”
放下电话,便对乔小乔说了个大概。
小乔看了照片直呼佩服:“不愧是‘主城区活地图’啊,就这么一点点的楼你都能认出来。”
袁溪有点无语:“这么大广告没瞧见嘛?你刚刚还叫老公呢。”
她朝窗外挑挑下巴,这家甜品店的弧形落地窗外就是对面大楼的电子屏,循环播放到一则广告,那上面冷酷英俊的男明星正是乔小乔第三个“老公”。
乔小乔:行叭……是我瞎。
巧的是,袁溪给尚奈设计的店铺就在这边的一楼,现在正在装修,她先前留了物业经理的电话,那经理虽然已经下班,但也担心会发生意外,就很爽快地帮她联系了值班经理,带她们去保安部调监控。
不过人海茫茫,商场上面是写字楼,整栋楼有几百个摄像头,没个坐标都不知从何找起。
袁溪:“聊天截图显示的时间显示是8点52分,她在天台拍的这张照片,你们就查有哪些地方可以通向楼顶的,电梯会比较明显,现在过了15分钟,人或许还没走。”
保安队长边找边说:“客人怎么会跑到天台?难道是哪里的门没关好?”
没等他疑惑完,袁溪一眼瞅中屏幕上、电梯里一个穿粉外套的女孩儿,伸手过去点了点:“好像是她。”
放大画面,她乘上的是通往写字楼的那部电梯,到顶层出来后直接进了消防通道,顺着路线切换画面,之后有个对着天台门的摄像头,可以清楚地看到门上只挂了个U型锁,并没真正锁死。
而姚幻舞似乎很清楚楼里这个漏洞,甚至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地上了天台,看来以前没少来,就这座楼的地理位置来看,不失为一处眺望都市夜景的清净地儿。
再顺时往下查监控,发现她到现在都没折返,所以一定还在上面。
“你怎么眼这么尖?我一保安队长找得都没你快。”
袁溪微微一笑,没接话,给林又森发信息,告诉他们人在这里。
值班经理笑着解释:“袁小姐是著名的设计师,听尚奈的人说前阵子还获了一个大奖,观察肯定是特别仔细的。”
乔小乔自来熟地跟他们聊起来:“我们行内管这叫像素眼。”
“什么意思?”
“就是屏幕上的东西,哪怕只是偏了一个像素都能看出来,建筑装修的部分,多了还是少了一个毫米,她都会觉得不对劲。”
“别吹了,”袁溪拉开门,“上楼找人吧。”
保安队长点了四个人,要他们带着手电筒跟自己上。
袁溪赶紧拦住:“这个女孩儿家里出了变故,现在可能比较脆弱,你们这样上去会把她吓到的,还是我去吧,同样是女的,她应该也会放松些,你们跟在后面,看形势不对就立刻报警。”
……
……
“好高啊。”
此时气温逼近零度,姚幻舞坐在横风狂扫的天台边缘,一双被冻得通红的手僵硬地按亮手机,找出父亲的微信,一条一条给他发去语音:
“爸爸,我拍的照片你看到了吗?你的公司就在那里,白天的楼下全是人,喊着要你全家去死呢,还有网上,都在骂我们吃人血馒头,他们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爸爸迟迟没有回音。
“……你好狡猾啊,套了那么多人的钱,说走就走了,把四个亿的债丢给我和妈妈,几个叔叔都靠不住的样子。
“对了,还有那个小三,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们家今天拿着DNA报告来,说那真是你的孩子,儿子,恭喜啊,唉,你可真有劲儿,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再跟你说一好玩的,我今天踹了小三她爸,不知道绝种了没……”
电量只剩6%。
“我最讨厌冬天了,掉电太快,刚刚还有12%呢。”
她长长吸了下鼻子:“等它彻底没电了,我就去找你呗,不知道你在那边的脸是不是跟这边一样裂了的,我可一点儿也不怕。”
不等她说完,手机直接黑屏。
“呵。”姚幻舞低低一笑,慢慢踩上半人高的围墙,俯瞰着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摇摇欲坠。
“这次,没有人能拉我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