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我是为什么会生这场大病啊?”
何晏之接过汤药一口灌下,没有皱眉,没有推脱。苦涩的药汤顺着口腔流进胃里,苦得她身子直哆嗦,也顾不上面部的表情管理,五官险些皱成一团。
“这药怎么越来越苦了?”
“昨日太医又来过了,给小姐您换了药方。”秀秀递上一杯清水漱口。
“啊快,给我整个蜜饯。这太苦了。”
“老爷说了,小姐不能再吃蜜饯了,对您的咳嗽没好处。”秀秀如实回复,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何晏之两眼一黑。
“好好好,那你和我聊聊,我为什么会生这场大病,我生病以前去干嘛了?”
如今的何晏之就是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也要多喘两口气。
“这——秀秀也不知。”
“又是老爷说了?”
“不是不是,是那日出门,您未带秀秀。”
“什么意思?”
“那日......是您自己偷偷出去的啊。”
秀秀的一句话,何晏之想了一晚上。
毫无思绪,大脑空空,头皮发痛。
嗯头皮发痛,没休息好。
翌日,终于舍得离开自家宝贝女儿的何将军与许久未露面的国师一同出现在早朝之上,惹来众人热议。
皇帝倒是乐得高兴,当朝便关心起何岱的女儿。
“何爱卿,你那女儿可好些了?”
“回皇上,已无大碍。”
韩十四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不卑不亢的何岱,他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面容威严,耳后有道刀疤,约有一指长。他虽已有五十多岁,但两眼清明锐利,炯炯有神。
“韩爱卿,你呢?身体可有不适?”
“多谢皇上关心,臣近日修养得当,已无不适。”
“父皇,儿臣这里还有一些上好的补药,想着儿臣留下也是暴殄天物,不如赠与何将军与韩国师,也是物尽其用。”
一直沉默的二皇子李桓璟突然开口。
韩十四闻声看去,左右二十五岁的样子,眉眼都细长,藏着算计样。
“微臣谢过二皇子,但家中小女身体已有缓和,二皇子如此贵重药材还是好好留着。”
何岱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二皇子李桓璟。
“只是一些补药而已,何将军不必客气。”
没等韩十四开口,皇帝就做了决断,“好了,老二既愿赠予,那你们收着就好。”
退朝后,众大臣向宫外走去。
何岱脚步飞快,满心惦念都是家中的女儿。韩十四看在眼里,也暗暗加快脚步想要追上何岱,只是刚追到宫门外就见何岱一愣,随后一路小跑直奔那马车旁。
“爹爹!”
韩十四听得一轻柔女声,再看去,见一少女。
少女身着月白褙子,金边嵌珍珠领扣,浅金桃红马面裙,发盘双平髻,杏花发饰点缀,戴着一支红玛瑙发簪。她面无粉饰,细眉微蹙,双眼泛红,然而在看到自家父亲时,本是黯淡无光的双眸登时一亮,如水的杏眼里泛起几丝波纹。
“晏晏!”何岱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担心,“你怎么来了宫门口?”
“我来接爹爹啊!”何晏之笑起来,“哎呀别担心,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
“阿岱,是我带晏晏来的。”何王氏从马车上缓缓而下,神情柔和,“晏晏说是今日是你假后第一日上朝,央我好久,说要来接你。”
“你们能在府门口迎我,我啊,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怎么能一样咳咳——咳咳——”何晏之话没说完又开始咳嗽。
夫妇二人脸色微变,何王氏搂过女儿,“快,先上马车,许是又着凉了。”
“对,先上去,避风。”
何晏之被父母推着上了马车,动作间瞥见不远处站立宫门口的韩十四。
韩十四看见了。
他看见她看了过来。
正应一句,“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只一眼就收回,倒是韩十四看了许久,直至马车离去。
匆匆回到府里的韩十四叫来卓全和卓福,命他二人将府中珍藏的好药材、好补药都翻出来。二人不解,但依旧照做。
“大人,府中的好东西都给您找出来了。”
韩十四看着眼前堆起的锦盒,一一打开仔细翻看。他看了几个锦盒,表情不太好。
“这就是府中珍藏的?”
这些药材甚至没有他当年将军府中珍藏的药材好。
“是......前段时间是有好的,这不是......不是被您拿了去换古籍了嘛。”
卓全表面唯唯诺诺,实则重拳出击。
“您向来不注重这些,还有那些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都还在金丝间堆着呢。”
“金子?”韩十四转头反问。
“对。”卓全点头。
韩十四面露满意,“卓福!”
只是他虽叫着卓福,却把手中的锦盒放到卓全的手上。
“大人!我是卓全啊!”卓全流露出些许受伤。
“大人,我才是卓福!”卓福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卓全,你再去淘些上好的补药回来。”韩十四强装镇定吩咐下去,说着僵硬地拍了拍卓全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大人。”卓全闷闷应声。
“卓福啊,你得空去金丝间把那些金银珠宝都理一理,登记一下给我。”
“是。”
卓福与卓全二人离开,韩十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二人连走路姿势都相似。
二人前脚刚离开,又见黄管家和吴妈吵嚷着从院子门口路过。
“我都说了今日做药膳鸡,大人肯定喜欢。”吴妈拿着大铁勺挥舞在空中。
黄管家连连摆手,“我可是刚把屋内的草药味清掉,大人现在闻不得这些味道,听我的你就做清炖鸡。”
“我做的药膳鸡可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味道,那是又好吃又能补身体。”
“大人不喜欢。”
“哦哟哦哟你知道,你又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
“我照顾大人这么多年,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哼我不想和你这种固执死板的人多说话。”
“?吴秀莲!你看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吧!”
“快点起开,我要去做饭了,饿着大人怎么办?”
“吴秀莲,你别走啊你把话说清楚!哎!你——”
韩十四听着院外的声音渐行渐远,也莫名觉得有趣。这韩时斯虽自幼经历父母离世,被送至师门修身,无亲人往来,直至成年才被师父送出山门,引荐至南临国担任国师。但这府中好像也还热闹有趣,算不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