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星至奉县
时小椴2025-04-16 15:263,284

  许不言将身上大部分银钱都拿了出来,一部分作为预付工钱,贴出告示招募人手清理修缮养病坊;另一部分则用来购买最基本的木材、砖瓦、石灰以及……大量的药材和粮食。

  起初,应募者寥寥无几。

  奉县百姓穷怕了,对于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沾染晦气的事情,都避之唯恐不及。

  许不言只好亲自上阵,带着从破庙暂时“拐”来的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起动手清理垃圾,拔除杂草。

  或许是许不言的坚持打动了某些人,或许是预付的工钱确实有些吸引力,渐渐地,开始有零星的乡民加入进来。人手一多,进度便快了起来。

  就在悲田坊的修缮初见雏形,那几个病倒的孤儿在许不言的初步诊治下病情稍有稳定,破庙里的孩子们也陆续被接到清理出来的屋舍暂时安置时,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奉县。

  “许兄!”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唤在养病坊门口响起。

  许不言回头,只见两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站在那里,却是广济堂的沈卓还有小药生阿元!

  “沈掌柜?阿元!”许不言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沈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沧桑:“许家遭难,我主仆二人侥幸逃脱,辗转打听,才知许兄与许娘子被流放至此。我二人无处可去,便想着来投奔许兄与许娘子,看看是否能搭把手。”

  阿元性子沉稳些,点了点头:“东家粗通些算章,我也会些庄稼活计,总是能帮上些忙。”

  许不言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在这举目无亲、前途未卜的流放之地,故人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连忙将二人迎了进来,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沈卓听完,跟阿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佩。

  “许兄大义!”沈卓一拍大腿,“这等活人无数的善举,算我主仆二人一份!靠着许娘子的奶茶,我那广济堂也赚了不少银子,除了留给吕达一部分继续经营医药坊,剩下的我都换成飞钱带来了!”

  许不言眼睛一亮:“沈兄真是雪中送炭!我这里正好有些医书,包括朝廷颁布的《开元广济方》,我跟蒋兄还有崔兄,正想着给孩子们办个学堂,也可以让你们教给孩子们一些基本的医药常识,至少知道如何辨别草药,处理些小伤小病,将来也能多条活路!眼下沈兄就送来了银子!”

  三人一拍即合。

  于是,在这破败的悲田坊里,除了收养孤儿、赡养老人的“养病”功能外,多了一个“兴学”的职能。

  日子仿佛就在这种忙碌而略带希望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悲田坊渐渐有了生气,孩子们的脸上有了血色,老人们也不再是绝望地等死。

  奉县的一些贫苦人家,见这里确实能给孩子一口饭吃,还能识字学医,也陆续将自家养不起的孩子送了过来。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一股无形的阴影,正悄然笼罩在奉县上空

  这长安城里的风波,并没有因为韦坚的死而结束,反而牵连的人越来越多。

  权相李林甫,这位翻云覆雨的政坛巨擘,显然不打算给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留下喘息之机。

  在他的奏请下,玄宗默许,一支由酷吏罗希奭率领的“清算”队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离开了长安,踏上了前往各处贬所和流放地的“死亡之旅”。

  罗希奭,这个名字在此时的官场上,几乎等同于阎罗王的令牌。

  此人以心狠手辣、罗织罪名、滥杀无辜而闻名,是李林甫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从京师出发,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州县官吏无不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凡是与韦坚案稍有关联者,无论罪名是否成立,往往只凭罗希奭一句话,便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消息断断续续传到奉县时,已是初秋。

  起初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县令颜钟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奉县地处偏远,又是穷山恶水,未必会引起那位“杀人魔头”的注意。

  然而,当岭南传来消息,前宰相李适之父子二人,仅仅因为与皇甫惟明略有交情,便被罗希奭寻了个由头,双双赐死于贬所时,奉县上下彻底陷入了恐慌。

  “罗阎王……真的要来了?”县衙后堂,县令颜钟脸色煞白,端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桌。

  堂下几个县丞、主簿也是面如土灰,噤若寒蝉。

  “大人,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一个主簿颤声问道,“要不……我们弃官逃走吧?”

  “逃?往哪里逃?”颜钟惨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朝廷的鹰犬!再说,我们若是逃了,岂不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到时候,家眷亲族都要受到牵连!”

  众人一阵沉默。

  就在奉县官场一片愁云惨雾之际,罗希奭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宜春郡。他并未在郡城多做停留,略作“巡查”,又处死了几个倒霉的下级官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偏远的奉县。

  “奉县虽小,却也藏污纳垢。”罗希奭坐在临时征用的官署内,对着手中的一份名单冷笑。这名单,自然是有人提前“孝敬”给他的,上面罗列着奉县几个与韦坚案稍有关联的官员的名字,以及一些捕风捉影的“罪证”。

  “大人英明!”旁边的副手谄媚地奉承道,“这些乱臣贼子,隐藏得再深,也逃不过大人的法眼!明日一早,属下便带人前往奉县,将他们一网打尽!”

  罗希奭满意地点点头,正欲开口,却忽然眉头一皱,脸色变得有些痛苦,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臀部。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臀部某处如同针扎火燎一般,疼痛难忍,连坐都有些坐不稳了。

  “大人?您怎么了?”副手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无事……许是连日奔波,有些上火。”罗希奭强忍着疼痛,挥了挥手。然而,到了晚上,情况却急转直下。他臀部的肿痛愈发剧烈,红肿范围扩大,中心处甚至开始变硬,隐隐有化脓的迹象,更是伴随着发热畏寒。

  随行的医官查看后,大惊失色,诊断为“臀痈”,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臀部痈肿或脓肿。

  这臀痈在当时也是个麻烦病,若处理不当,脓毒扩散,同样可能危及性命。

  更要命的是,这病发作起来疼痛剧烈,坐卧不宁,别说带兵抓人,连正常的行动都成了问题。

  “废物!一群废物!”罗希奭躺在榻上,疼得龇牙咧嘴,对着前来诊治的几个地方医官破口大骂,“连个小小的臀痈都治不好,朝廷养你们何用!”

  几个医官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连请罪。他们用尽了各种汤药、膏贴,却收效甚微,罗希奭的病情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大人息怒,此症……此症非同小可,脓毒深藏,非寻常药物能及啊。”一个年纪稍长的医官颤巍巍地说道,“听闻……听闻奉县有一位新贬来的医博士,姓许,原是长安太医署的太医令,医术极为高明,尤其擅长……擅长处理此类痈疮肿毒……”

  “哦?长安来的太医令?”罗希奭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又被剧痛折磨得顾不上许多,“快!快去将他传来!若是能治好本官的病,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哼!”

  消息很快传到了奉县县衙。颜钟等人得知罗希奭突然罹患臀痈,无法前来“清算”,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颜钟激动得老泪纵横,“罗阎王也有今天!”

  “大人,那许博士……”主簿提醒道。

  颜钟猛地一拍大腿:“对!许博士!快!快去请许博士!不!本官亲自去请!”

  他此刻对许不言简直是感激涕零,若不是这位“贵人”在此,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现在,罗希奭的病,又成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许不言能治好罗希奭,说不定能换来一线生机!

  驿站小院内,许不言正在给养病坊的孩子们检查身体。听闻县令颜钟亲自登门,且神色慌张,他便知道定有要事。

  当听完颜钟带着哭腔和恳求,将罗希奭病倒以及指名要他去诊治的事情说出后,许不言沉默了。

  罗希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酷吏?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历史修正力?是巧合,还是又一次的“安排”?

  治,还是不治?

  治好了他,等于放虎归山,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死在他手上。

  自己或许能暂时保全奉县这几个官员,但从长远看,是不是助纣为虐?

  不治?任由他病死?或许能救下更多的人,但自己见死不救,违背医德。而且,罗希奭若是死在奉县,李林甫岂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追查下来,自己和奉县恐怕都要承受更猛烈的报复。

  更重要的是,颜钟等人的性命,此刻就悬于一线。自己若是不出手,他们必死无疑。这些人虽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却也并非奸恶之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牵连而死?

  许不言抬头,看向颜钟那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又想起了破庙里那些孩子麻木的眼神。

  “罢了。”他心中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大人稍待,容我准备一下。”许不言的声音平静无波。

  颜钟闻言,激动得差点跪下:“多谢许博士!多谢许博士救命之恩!”

  许不言看着他,淡淡道:“救人是医者本分。至于能不能救得了你们,还要看天意,看那位罗大人的‘承诺’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七章 修正力惩罚,天降瘟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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