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许璋愤然离去后,许府的空气便多了几分沉闷。
许璋果然如许不言所料,对“寄人篱下”的日子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应。
饭食稍有不合口便皱眉,住处简陋便抱怨,只是碍于许青鹅那晚的怒火,不敢再对许不言恶语相向,却也总是冷着一张脸,见了许不言便绕道走,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睛。
许不言倒也不与他计较。
他深知,对付这种未经世事的少年郎,硬碰硬不如釜底抽薪。
他并未刻意苛待许璋,只是府里的用度确实日渐紧张,下人也遣散了七七八八,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许青鹅操持家务,已是分身乏术,许不言除了在外奔走,偶尔也会搭把手。
许璋这位昔日的少爷,便在许青鹅“无意”的安排下,不得不做些劈柴、挑水之类的粗活。
起初自然是怨声载道,笨手笨脚,弄得狼狈不堪,还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许青鹅看在眼里,却硬是忍着没去帮忙,只在一旁冷眼瞧着,偶尔提点两句,语气不带丝毫温度。
许不言看破不说破,有时见许璋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柴火堆旁,眼神空洞,便会“恰好”路过,丢下一句:“歇会儿吧,晚饭怕是又要推迟了。”
许璋闻言,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叫,想起那寡淡的菜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地瞪着许不言的背影,然后认命地继续和柴火较劲。
日子一长,虽依旧别扭,但许璋身上的少爷气倒是磨掉了不少,至少不再抱怨饭菜,干活也利索了些,只是看许不言的眼神,依旧像是淬了冰。
许不言对此乐见其成。
他知道,改变一个人的观念,非一朝一夕之功,尤其是在许家这种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下。慢慢来,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这日,许不言刚从外面回来,便见许青鹅拿着一份烫金的帖子,面带愁容。
“怎么了?”许不言接过帖子,展开一看,眉梢微微一挑。
帖子是东宫送来的,请许郎以太医署医官的身份,随太子殿下和皇长孙殿下前往皇家猎场,参加皇长孙的加冠礼后的首次围猎。
落款是太子詹事府。
“皇家狩猎?东宫?”许不言语气平静,看不出喜怒。
许青鹅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说是皇长孙殿下加冠后的首次公开露面,圣人极为重视,太子殿下也想借此机会,展现皇长孙的文武双全。只是……我总觉得此事透着几分不寻常,而且又是跟东宫走得那么近。”
“哪里不寻常?”许不言问道,他知道许青鹅向来心思细腻,直觉敏锐。
“你想啊,皇长孙殿下身体一向不好,这是宫里公开的秘密。虽说经过药藏局的精心调养,近几年身子骨是硬朗了些,但要说能像其他皇子皇孙那般驰骋猎场,未免有些勉强。太子殿下素来稳妥,怎会突然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许青鹅分析道。
许不言沉吟片刻,觉得许青鹅所言有理。皇长孙体弱多病,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太子如此安排,确实有些反常。
“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想借此机会,对外展示皇长孙的康复情况,以安朝臣之心?”许不言猜测道。毕竟,皇储之位关系重大,皇长孙的健康状况,自然是朝臣们关注的焦点。
许青鹅摇了摇头,秀眉紧蹙:“若是如此,未免太过冒险了。万一猎场上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适得其反?”
许不言默然。
他知道,许青鹅的担忧不无道理。皇家狩猎,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变故,尤其韦坚案才过去月余。
更何况,此次领队的还是药藏局的人,而药藏局……许不言想起蒋义方那阴鸷的眼神,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也好,去看看也无妨。”许不言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皇家猎场,究竟有何不同。”
许青鹅见许不言应允,虽仍有些担忧,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
几日后,许不言便随太医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皇家猎场进发。
领队之人,正是药藏局丞蒋义方,其身后跟着一众医官,个个衣着光鲜,神情倨傲,与许不言这个“赘婿医官”格格不入。
蒋义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许不言,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却并未主动上前攀谈,只是对着众人官腔十足地训话,无非是些恪尽职守,小心谨慎之类的陈词滥调。
许不言对此并不在意,他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皇家猎场位于长安城郊外的骊山,占地广阔,山峦起伏,林木茂盛,景色宜人。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队伍抵达猎场后,便被安排在了一处临时的营帐之中。
营帐布置得颇为奢华,丝毫不逊色于宫中的陈设。
许不言被分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与几位资历较浅的医官同住。他对此也毫不在意,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独自一人走出营帐,在猎场周围闲逛起来。
猎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身着华服的皇亲贵胄,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互相炫耀着自己的弓马娴熟。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则在一旁嬉笑打闹,莺声燕语,构成一幅热闹的景象。
许不言对这些热闹景象并无兴趣,他的目光,更多地是落在那些身穿铠甲,手持弓箭的侍卫身上。
这些侍卫个个身形彪悍,目光锐利,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
看来,这皇家猎场,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歌舞升平。
正当许不言暗自观察之际,一阵喧哗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猎场的喧闹。许不言循声望去,只见人群正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隐约听到有人在喊“皇长孙殿下落马了!”
许不言心中一凛,顾不得多想,立刻朝着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拨开人群,他看到皇长孙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身旁围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侍从和医官,场面一片混乱。
蒋义方也挤到了皇长孙身边,简单查看了一下,便皱着眉头说道:“快,将皇长孙殿下抬回营帐!”
许不言挤上前去,也想查看皇长孙的伤势,却被蒋义方一把拦住:“许医令,这里有本局丞在,就不劳你费心了。”
许不言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观察着皇长孙的情况。他注意到,皇长孙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面色虽苍白,却并无明显的外伤,不像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
“不对劲。”许不言心中暗道,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皇长孙很快被抬回了营帐。
蒋义方指挥着太医署的医官们,忙碌地为皇长孙诊治。许不言也被叫了进去,但却被安排在了一旁,负责记录医案,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皇长孙。
“许医令,笔墨伺候!”蒋义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许不言心中不悦,但也只能忍着,默默地走到案几旁,铺开纸张,准备记录。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蒋义方和众太医的诊断,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脉象虚浮,气血两亏,似有旧疾复发之兆。”一位药藏局的老太医捻须说道。
“观殿下气色,确有病容,莫非是……诸瘘之症?”另一位太医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疑。
“诸瘘?”许不言心中一动,这个病名他并不陌生。《开元广济方》中对此症有所记载,乃是一种慢性消耗性疾病,病程迁延,缠绵难愈,严重者可危及性命。
皇长孙体弱多病,莫非就是因为此症?
“慎言!”蒋义方厉声喝止了那位太医,眼神严厉地扫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那位太医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偷偷地瞥了许不言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
许不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疑惑。若皇长孙真的患有诸瘘之症,为何药藏局要隐瞒病情?难道是……
他联想到许青鹅之前的担忧,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一个让他感到不安的猜测。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营帐内的沉闷:“圣人驾到!”
营帐内顿时一片慌乱,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恭迎圣人!”
许不言也跟着跪了下来,心中却更加忐忑不安。圣人突然驾临,恐怕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圣人李隆基在众星捧月般地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走进了营帐。他面色威严,不怒自威,目光扫过跪倒在地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躺在床榻上的皇长孙身上。
“皇孙如何了?”圣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太子李亨连忙上前,跪禀道:“回禀阿耶,皇长孙不慎落马,幸得药藏局诸位医官及时诊治,已无大碍。”
“落马?”圣人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朕看皇孙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可不像是‘无大碍’的样子。”
太子闻言,额头渗出了丝丝冷汗,连忙解释道:“父皇明鉴,皇长孙确实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太医们正在诊治,想必很快就能恢复。”
圣人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太子,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太子被圣人看得心惊胆战,头垂得更低了,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蒋义方见状,连忙上前跪禀道:“回禀圣人,皇长孙殿下确实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殿下素体虚弱,微臣等正在尽力诊治,务必让殿下尽快康复。”
圣人这才将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转向蒋义方,语气缓和了几分:“蒋局丞,皇孙的身体,朕一直都很关心。你务必尽心竭力,不可有丝毫疏忽。”
“微臣遵旨!”蒋义方连忙叩首,语气恭敬,姿态谦卑。
圣人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床榻上的皇长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和复杂。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皇孙的病,太医署和药藏局可有良策?”
蒋义方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回禀圣人,皇长孙殿下自幼体弱,乃是先天不足之症。这些年来,药藏局一直竭尽全力,为殿下调养身体,病情已有所好转。只是……殿下之症,病根深种,恐非一日之功。”
蒋义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皇长孙的病情,又强调了太医署和药藏局的努力,同时暗示病情复杂,难以根治,可谓是四平八稳,毫无破绽。
圣人听了蒋义方的话,脸色却并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蒋义方,语气冷冽地问道:“朕问的是良策!不是托辞!皇孙乃是朕的嫡长孙,大唐的未来所系,朕要的是他能康健无虞!你们药藏局,难道就只有这些‘尽力’之言来搪塞朕吗?”
圣人语气陡然严厉,营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太医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蒋义方更是吓得浑身冷汗,伏在地上,连连叩首,语无伦次地说道:“微臣……微臣该死!微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皇长孙殿下诊治,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许不言跪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忖:圣人果然起了疑心。蒋义方这番话看似周全,实则避重就轻,并未提及“诸瘘”二字,显然是想继续隐瞒。只是,圣人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果然,圣人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众太医:“竭尽全力?朕看未必!药藏局汇集长安国手,难道连一个皇孙的病都束手无策?还是说,有人阳奉阴违,另有图谋?”
这话说得极重,不仅是斥责蒋义方,更是敲打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李亨。
太子脸色煞白,连忙叩首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二心!皇长孙的病,儿臣也一直忧心忡忡,只是……只是不想让父皇过度忧虑,才……”
“哼!不想让朕忧虑?”圣人打断了太子的话,语气更加冰冷,“朕看你是怕朕知道皇孙身体孱弱,动摇了你的储君之位吧!”
此言一出,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敢再辩解半句。
储君之位,向来是皇家最敏感的话题,圣人此刻点破,无疑是在警告太子,也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蒋义方见势不妙,知道再隐瞒下去,恐怕会引火烧身。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突然抬起头,对圣人说道:“圣人明鉴!皇长孙殿下所患之症,确实棘手,乃是……乃是诸瘘之症。此症病程迁延,极难根治,且……且对外不宜声张,以免被奸佞小人利用,动摇国本。”
他这话半真半假,承认了诸瘘之症,却将隐瞒的责任推到了“为国本着想”上,试图为自己和太子开脱。
“诸瘘?”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病名,眉头紧锁,显然对此症并非一无所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蒋义方和太子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许不言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
蒋义方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他这是想把水搅浑,将自己的失职和太子的私心,都掩盖在“顾全大局”的幌子之下。
就在这时,圣人锐利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许不言身上。
“你是何人?”圣人开口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许不言心中一凛,连忙叩首回禀:“回禀圣人,微臣乃太医署医学署令许不言。”
“许不言?”圣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沉吟片刻,问道,“你就是那个治好了贵妃顽疾的许不言?”
“正是微臣。”许不言恭敬地答道。
圣人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突然问道:“你既是医官,对皇孙的诸瘘之症,可有看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许不言身上。
蒋义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太子则带着几分期盼和紧张,而其他太医,则大多是看好戏的神情。
许不言心中明白,这是圣人在给他机会,也是在给他考验。他若是说得好了,或许能得到圣人的赏识,但若是说得不好,或者触怒了蒋义方和太子,恐怕前途堪忧。
他略一思索,沉声说道:“回禀圣人,诸瘘之症,虽属顽疾,却也并非绝症。《开元广济方》中对此症亦有记载,认为其病因乃是气血亏虚,湿热内蕴,日久成痈,溃后脓水淋漓,形成瘘管。若要根治,需扶正祛邪,内服外治并举。”
他没有直接评论蒋义方等人的诊治,而是引经据典,阐述了自己对病症的理解。
“哦?”圣人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依你之见,当如何外治?”
许不言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微臣以为,可效仿古法,行疡科之术,寻清瘘管,祛腐生肌。只要找准病灶,清除病源,再辅以药物调理,或可根治。”
“疡科之术?”蒋义方闻言,立刻出声反驳,“许医官此言差矣!皇长孙殿下金枝玉叶,岂能轻易动用刀圭?万一有所闪失,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况且,诸瘘之症,病灶深藏,瘘管复杂,岂是轻易就能寻清的?依本官看,还是应当以温和滋补之法,徐徐图之,方为稳妥。”
蒋义方的话,得到了不少太医的附和。
他们大多是内科出身,对疡科手术本就心存疑虑,更何况是对皇长孙动刀,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许不言却不为所动,他直视着蒋义方,语气坚定地说道:“蒋局丞此言,恕微臣不敢苟同。诸瘘之症,病根在于瘘管,若不清除,则脓水不绝,病情反复,终难痊愈。温和滋补,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至于风险,任何医治都有风险,但若因噎废食,讳疾忌医,岂非更是贻误病情?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准备周全,操作得当,定能将风险降至最低!”
“你……”蒋义方被许不言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怒火和杀意。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赘婿医官,竟然敢当着圣人的面,公然顶撞他!
太子李亨看着争执的两人,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许不言的提议虽然大胆,却也说得有理。
他自然希望儿子的病能够根治,但疡科手术的风险,也让他心存顾虑。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此得罪蒋义方和其背后的势力。
就在营帐内气氛再次紧张之际,一直沉默的圣人,突然开口了。
“许不言。”圣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有此把握,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蒋义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圣人。
太子也愣住了,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如此决断。
“圣人三思!”蒋义方急忙叩首劝阻,“疡科手术,风险极大,万万不可轻试啊!”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圣人挥了挥手,打断了蒋义方的话,目光转向许不言,“许不言,皇孙的病,就交给你了。需要什么药材、器具,尽管开口。朕只有一个要求,务必治好皇孙!”
“微臣遵旨!定不负圣人所托!”许不言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他叩首领命,语气斩钉截铁。
圣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便离开了营帐。太子和众太医连忙恭送。
待圣人走远,蒋义方才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到许不言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许不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圣人面前哗众取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许不言毫不畏惧地迎上蒋义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蒋局丞不必替微臣担心,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若是皇长孙殿下的病情,在蒋局丞的‘精心调养’下,一直被隐瞒,不知圣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你……”蒋义方被许不言戳中了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看着蒋义方愤恨离去的背影,许不言知道接下来的疡科手术,恐怕不会那么顺利。蒋义方必定会想方设法,从中作梗。
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许家的未来,也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必须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