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匕首就要刺入胸膛,斜刺里忽然传来一声娇喝:“贼子敢尔!”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惊鸿般掠至,手中马鞭卷起凌厉的风声,“啪”的一声脆响,精准地缠住了刺向许不言的匕首,顺势一抖,将那名杀手震退数步!
夜色里许青鹅一袭襦裙骑马而过。
她今日听父亲说起太医署内许不言敲响了业术鼓的事,心中便起了担忧,又见许不言迟迟不归,这才骑马去太医署寻,却被告知许不言去城外取药,便感觉不对,连忙骑马到城外来寻,恰巧遇到了这一幕。
“青鹅?!”许不言又惊又喜。
许青鹅手腕翻飞,长鞭舞得如同灵蛇出洞,护在许不言身前,与两名杀手缠斗起来。
这两名杀手武功不弱,出手招招致命,显然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
许不言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急忙寻找脱身之机。
然而,杀手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一人缠住许青鹅,另一人则绕过战团,再次向许不言扑来!
许青鹅见状大急,鞭梢一抖,逼退对手,飞身回援。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许不言的手臂,用力将他甩向旁边的黑暗处,自己则硬接了杀手一记重劈!
“噗!”许青鹅背后中了一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后退。
那杀手见一击得手,再次欺身而上!
许不言被甩出几步,脚下不稳,恰好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块上,身体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向着旁边一处陡峭的斜坡滚落下去!
“许不言!”许青鹅惊呼,不顾自身伤势,飞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也被带着一起翻滚,两人瞬间没入了坡下的黑暗之中!
那两名杀手追到坡边,向下望去,只见下面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隐约能听到石块滚落的回声。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这下面是个废弃的采石坑,掉下去九死一生。走!”
两人相视一眼,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太医署内,灯火通明,无人知晓外面发生的惊魂一刻。只有那矿工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太医署内却早已是人头攒动,气氛紧张而压抑。
尚书省和太常寺的官员们已经端坐堂上,吴嗣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轻松,他不时看向门口,嘴角挂着冷笑。
一夜未归,定是死在外面了!就算没死,从那采石坑里爬出来,也绝不可能赶上此时的考较!
许不言,你终究还是太嫩了!
崔池站在人群中,面色焦急,坐立不安。
他昨夜就觉得不对劲,许不言一去不返,派人寻找也毫无踪迹,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时辰已近,那旷工的红丝疔仍未好转,许不言又不见人影,太常寺官员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宣布结果。
“许不言藐视……”
“且慢!”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朗的声音,从太医署大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晨光中,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了进来。
正是许不言和许青鹅!
两人衣衫褴褛,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许不言的额角还有一道清晰的划伤,渗着血迹。
许青鹅更是脸色苍白,嘴角残留着血痕,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们的眼神,却都异常明亮和坚定!
“许不言?!”
“天啊!他们这是经历了什么?”
满场皆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吴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愤怒涌上心头。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赶回来了?!
“许兄!你……”崔池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许不言对他点点头,示意无碍,然后目光直视堂上的官员,朗声道:“下官许不言,敢问上官,这时辰可到了?”
那几位官员也是一愣,随即恢复了镇定,沉声道:“还没等,不过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了,你莫非想在一炷香内,救醒此人?这岂非是天方夜谭?”
“昨夜遇袭,耽搁了些时间,幸得爱妻相救,侥幸脱险。”许不言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了吴嗣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冷让吴嗣心中一颤。
吴嗣强自镇定下来,冷哼道:“哼,遇袭?我看是自知无法在一日一夜内救人,故意找借口拖延吧!现在时辰快到,那病人的情况如何了?”他心中笃定,就算许不言回来,那矿工也定然是回天乏术了。
许不言也不废话,从许青鹅手中接过带回的药草,转身便向着太医署后的诊室里走去,旋即关上了房门。
太常寺丞看了一眼众人,眼前时辰的确没到,便说道:“稍安勿躁,这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大家不妨等一等。”
吴嗣冷笑,莫说一炷香,便是再给对方一日一夜,许不言也是断救不活这旷工。
崔池见许青鹅也受了伤,连忙让太医署的女医将人带下去上药。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许不言打开了诊室紧闭的房门,从里面出来。
太常寺丞连忙上前问道:“许不言,那病人如何了?”
“病人情况如何,诸位大人一看便知。”许不言不再与他废话,转身走向诊室。
官员们和一众医官也纷纷跟了过去,都想知道这惊天挑战的结果究竟如何。
诊室的门被推开。
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取代了之前的腥臭。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原本奄奄一息的矿工,此刻竟已睁开了眼睛!虽然面色依旧憔悴,但呼吸平稳悠长,眼神也有了些许神采。
那少年正端着一碗米汤,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受伤的手臂!
原本肿胀如发面馒头、紫黑可怖的手臂,此刻肿胀已消退大半,颜色也从紫黑转为暗红。
而那几条如毒蛇般蜿蜒而上的红线,竟然……竟然变淡了许多,最上面的部分甚至已经消失不见!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资深医官失声惊呼。
“红线竟然退了?!”
“不过一夜之间,竟然……竟然真的好转了?!”
“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围观的医官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和议论。
他们都是行家,自然看得出这病情的转变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病人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毒邪被遏制住了!
吴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踉跄着上前几步,死死地盯着那矿工的手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许不言走到病床前,再次为矿工诊脉。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已不似昨夜那般洪数急促,变得沉缓有力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心中也松了口气。
幸好,他所用的法子奏效了,不过此举却也是有违历史修正力的举措。
他所用的,正是结合了后世外科清创消毒理念和中医辨证施治的综合疗法。
关键在于及时切开排脓,清除了大部分的病灶和毒素来源,阻止了毒素进一步扩散。
同时,内外用药,皆选用了针对这种“火毒”最有效的药物,并且剂量远超常规,这才在短时间内起到了力挽狂澜的效果。
其中,外敷药的配方,乃是千年之后《四库全书》中所载《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里关于治疗“红丝疔”的记载,加以改良而成。
书中对于此症的辨证、治法、方药都有详尽论述,其中一些用药思路和配伍方法,远超唐代当前的认知水平。
譬如强调早期切开排脓,以及使用某些具有强力穿透和拔毒效果的药物,这正是此次能够快速见效的关键。
太常寺官员走上前,亲自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矿工虽然虚弱,但也能简单作答,神智清醒。
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
太常寺丞转过身,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吴嗣身上,朗声宣布:“考较结果已明!医丞许不言,于一日之内,使重症红丝疮病患脱离险境,病情显著好转,医术精湛,验!”
“按制,许不言胜!”
“太医令吴嗣,当即刻让出太医令之位!许不言术业胜过现任,即刻听补!”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赢了!许不言竟然真的赢了!
崔池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少年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许不言面前,连连磕头,泣不成声:“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许大人救命之恩!小人……小人给您磕头了!”
吴嗣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瘫倒在地。
他完了!不仅丢了官位,如今更是颜面扫地!他怨毒地看向许怨毒地看向许不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许不言却不再看他一眼,走到尚书省官员与太常寺丞面前,拱手道:“下官许不言,谢诸位大人公允裁决。”
几位官员面色缓和,捋须点头,赞许道:“许医令医术精湛,年轻有为,实乃我大唐医行之幸。从今日起,你便是太医署内医学署的太医令了,我等回去后禀告尚书、殿中二省,不消几日,任命便会下达。望你日后能恪尽职守,造福万民,切莫辜负朝廷重托。”
“下官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许不言再次躬身领命。
尘埃落定。
许不言以惊人的医术,一日之内逆转绝症,击败了太医令吴嗣,成为了新任的太医署医学署掌舵人。
这个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长安城,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众人惊奇地发现,这许不言入赘许家之时,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患坊低贱医工,怎么短短一年多时间,便连升数级,一跃成了医学署的署令了?
而对于许不言来说,击败吴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太医署积弊已久,吴嗣一党在署内盘根错节,想要真正整顿太医署,绝非易事。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那份对于历史偏移的忧虑,始终挥之不去。
他必须尽快适应新的身份,站稳脚跟,才能有能力去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各种危机,保护自己。
至于吴嗣,对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他已经写信给裴宽,裴宽也答应了他,新仇旧恨一并结算,对方已经联合了御史台几位好友,参了这吴嗣一本,其中一条罪名,便是对方勾结王氏医药坊,从千金饮中受利,并且将千金饮长服,容易使人致幻,产生癔病上瘾的弊端,一并告知。
夜幕再次降临,长安城的灯火依旧璀璨。
许不言站在太医署的官署内,望着窗外繁华的景象,心中思绪万千。从一个现代外科医生,到大唐太医令,短短时日,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