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言敲响业术鼓,挑战太医令吴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太医署乃至太常寺,并以更快的速度向宫城和朝堂蔓延。
太医署内部首先炸开了锅。
医学署和药学署的官员们纷纷赶来,围在门口议论纷纷,震惊、质疑、幸灾乐祸,各种目光交织在许不言身上。
“疯了!这许不言真是疯了!”
“一个七品的署丞,竟然敢挑战太医令?”
“听说他是凭着给裴宽女儿治病的功劳才升上来的,根基尚浅,怎敢如此行事?”
“哼,我看他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吴医令岂是好相与的?”
“不过……吴医令方才丢下那对父子,去趋奉宣威将军府,确有不妥……”
崔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跑到许不言身边,压低声音道:“许兄!你太冲动了!吴嗣在太医署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你这样……”
许不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眼神却异常平静:“崔兄,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医者本心。”
他目光转向那对父子,语气沉稳,“先救人要紧。”
不再理会周围的议论,许不言径直走到板车前,蹲下身,仔细检查那矿工的伤势。伤口周围红肿热痛,皮肉隐隐有腐烂之相,那几条红线已经蔓延过了肘关节,病人高热、谵语,脉象洪数而促,显然是毒邪炽盛,内攻脏腑的危重之象。
“还有救。”许不言心中有了判断,虽然凶险,但并非毫无希望。他立刻吩咐旁边的医工:“速取烈酒、金疮药、干净布条和银针来!”
就在此时,几名身穿官袍,神色严肃的官员匆匆赶到,为首一人乃是太常寺的官员。敲响业术鼓挑战医官之位,已非太医署内部事务,按制需上报太常寺裁决。
“何人敲响业术鼓?”太常寺官员沉声问道。
“下官,太医署丞许不言。”许不言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
官员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病人和那面巨鼓,眉头紧锁:“你可知敲响此鼓的后果?”
“下官知晓。下官状告太医令吴嗣失德,并愿以术挑战其位。”
恰在此时,刚刚赶到宣威将军府,还没来得及给老夫人诊脉的吴嗣,也得到了消息,气急败坏地赶了回来。
他一下马车,看到太常寺的人都在,脸色更是难看,指着许不言厉声喝道:“许不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诬告上官,扰乱太医署秩序!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慢着!”太常寺官员拦住了吴嗣的亲随,“吴太医令,许医丞既已敲响业术鼓,按制当由太常寺受理。此事涉及到医官任免,非同小可,本官需即刻回禀寺丞,听候裁决。”
吴嗣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许不言竟敢做得如此决绝。
他本想随意找个由头将许不言打发甚至除掉,没想到对方直接掀了桌子,把事情捅到了太常寺!这下,他就算想私下解决都不可能了。
“好!好!好!”吴嗣怒极反笑,“本官倒要看看,你一个黄口小儿,有何等惊天医术,敢口出狂言!”他心里恨极了许不言,暗暗发誓,定要让这小子付出代价。
太常寺官员不再多言,留下几名吏员看守现场,记录情况,自己则匆匆返回禀报。
挑战太医令,这在太医署建立以来也是罕见之事,很快便惊动了尚书仆射以及太常寺丞。
考虑到此事关乎朝廷颜面和太医署的声誉,尚书省很快便与太常寺(主管礼仪与医疗机构)合计,定下了考试的规矩和内容。
消息传回太医署时,已是午后。
太常寺官员再次来到太医署,当众宣布了尚书省与太常寺的决定:“经尚书省与太常寺议定,许不言挑战太医令吴嗣一事,以医术定夺。考题,便是门外这位病患。限许不言与吴嗣二人,在一日之内,救治此人,使其脱离险境,病情有明显好转者,胜。
若许不言胜,吴嗣当让出太医令之位。若吴嗣胜,则许不言以下犯上,藐视法度,当革职查办,听候发落!吴医令,可有异议?”
吴嗣心中冷笑,这红丝疮本就是九死一生之症,更何况此人已病入膏肓,一日之内使其脱离险境?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巴不得许不言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当即道:“本官没有异议!就依尚书省之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不言身上。这个条件,苛刻到了极点!
崔池紧张地看着许不言,嘴唇翕动,想劝阻,却又说不出口。
许不言却面色平静,朗声道:“下官,遵从尚书省钧令!”
他没有退路,也从未想过退缩。
挑战既定,许不言立刻将病人抬入太医署内一间僻静的诊室,开始着手救治。他先命人取来高度烈酒,仔细清洗伤口周围,然后用消过毒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切开肿胀最明显之处,排出里面积存的腥臭脓血。
这个“切开排脓”的举动,在当时看来已是惊世骇俗,引得围观的医官们一阵惊呼。
“他在做什么?竟然切开病灶!”
“疯了!这岂不是引毒入内,死得更快?”
吴嗣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他看来,许不言这完全是在胡闹,自寻死路。
许不言充耳不闻,专注地清理着创口,将坏死的组织一点点清除,然后用特制的药粉敷上。这药粉是他根据后世知识,结合现有药材配制的,主要成分是具有强大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功效的草药,如黄连、黄柏、金银花、蒲公英等,并加入了一些煅烧过的牡蛎壳粉末以收敛燥湿。
处理完外部创口,他又立刻开具内服的汤药,同样是以大剂量清热解毒、凉血散瘀的药物为主,力求内外夹攻,尽快遏制毒邪蔓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诊室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许不言全神贯注,施针、敷药、喂药,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那少年则守在父亲身边,眼中充满了紧张和希冀。
吴嗣看着诊室内忙碌的许不言,心中的不安却渐渐升起。
虽然他不相信许不言能创造奇迹,但万一……万一这小子真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呢?他不能容忍任何意外发生!太医令的位置,他绝不能失去!
一丝阴狠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他悄悄叫来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心腹点点头,领命而去。
许不言仍在诊室内观察着病人的情况,不敢有丝毫松懈。
病人高热稍退,但神志依旧不清,红线也未见明显消退,情况仍不乐观。
他知道,关键就在今晚和明天清晨。
这时,一个医工进来禀报,说是城外药农送来了他急需的几味草药,对方却因度牒的原因,无非进城,需他亲自去城外验看交接。
许不言略感奇怪,但救人心切,未及多想,便嘱咐少年好生看护,自己牵了头驴子,起身向城外走去。
夜色深沉,城外空旷无人。
许不言走到约定地点,却不见药农踪影,心中顿生警惕。
就在此时,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暗处扑出,手中寒光闪烁,直刺许不言的要害!
“不好!”许不言暗叫一声,他虽懂些防身术,但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手狠辣,配合默契,他瞬间便落入险境!